时间过得格外快,沈翌一连多日都不曾来宜春宫,前几日他反倒是将许姣召去了崇仁殿。
    东宫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如今见许姣得了宠,众人对她的态度大不相同,以前都没人乐意往金玉轩送膳食,如今小太监们都抢着做这活,就想在许姣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木槿也得知了这些消息,怕陆莹伤心,她甚至不敢在她跟前多提,她一向藏不住心事,这几日都忧心忡忡、小心翼翼的,陆莹便也猜到点什么,主动问了出来,“太子又将她召去了崇仁殿?”
    木槿脸一白,讷讷道:“也就召去一次,她相貌不如主子,还是个心眼颇多的,殿下肯定迟早厌弃她,主子不必放在心上。”
    她忐忑不安的模样,令陆莹有些忍俊不禁,“成了,不必这般小心翼翼的,她得不得宠,我都是太子妃,欺负不到我头上来,你们也且放宽心,一个个都打起精神,别垂头丧气的,外人瞧了只会得意。”
    她一如既往沉得住气,木槿见状才松口气,她压低声音道:“后日是八月十五,午膳时,主子不若将太子邀来吧,您膝下有小皇孙,太子再宠她,也断不会不给您面子。”
    “不必,他公务繁忙,还是不打扰他了。”
    丫鬟们都退下后,陆莹望着安安这张与他肖似的小脸,方有些出神,说不难过自然是假的。
    可陆莹并不想活成三婶的模样。三叔和三婶的婚事虽属于家族联姻,三婶却一直很喜欢三叔,三叔偏偏另有所爱,她为了三叔几乎低到尘埃。
    陆莹可以继续爱他,甚至可以接受他有旁的女子,却无法容忍不被尊重,那日邀他留下说话时,不论是他轻视的目光,还是他的悄然离去,都令她心中不适。起码……这段时间,她不想再主动邀他。
    晚上陆莹睡得早,谁料,半夜,沈翌竟是来了她房中,他将她抱起时,陆莹才醒来,迷糊间,她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颈,反应过来时,她才松开手。
    她看了眼沙漏,发现已子时,她秀眉不自觉轻蹙了一下,道:“殿下怎地来了?这么晚,还没歇下?”
    沈翌并不想来,他很排斥睁眼闭眼都是她,这种情绪被人操控的感觉,糟糕到了极点,唯有处理政务时,才能忘记她,今日不算忙,处理完奏折,他也曾试图早些歇息,却没能睡着,等他反应过来时,已来了宜春宫。
    他没有说话,将她放在了榻上,他瞧着与之前没什么分别,周身的气质仍旧很冷,唯一的变化大抵是,触碰她时不再轻颤。
    他的吻落在她耳垂上时,陆莹拧了拧眉,很不喜欢他一过来就这般,她往后躲了一下,下一刻,身上的里衣就被扯了下来,半挂在雪白的玉臂上。
    他俯身压下来时,陆莹脑海中不自觉闪过他和许姣亲密的场景,她心尖轻颤,一颗心密密麻麻疼了一下,下意识推开了他。
    沈翌没料到她会拒绝,手僵在了原地。
    陆莹缓慢吐出一口浊气,扯出个甜美的笑,“殿下,妾身身子不适,您实在若想要,不若去寻许妹妹吧。”
    她这话,实则有一分试探的意思在。
    沈翌向来明察秋毫,以聪慧闻名,自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无非是想看看他对许姣是何意。
    她的试探,令他多少有些不喜,别说他没宠幸许姣,就算当真宠幸了,又哪里轮到她置喙?就算日后她成了皇后,也没资格插手他的私事。
    沈翌不想惯她,冷声道:“太子妃若这般善妒,日后不适的时候,只怕会很多。”
    他说完,就拂袖离开了宜春宫。
    陆莹不自觉蜷缩成一团,半晌,一颗眼泪坠了下来。
    第二日便是八月十五,这一日本是团圆的日子,往年宫里都会举行宫宴,今年因圣上病倒,未能归来,便没举行。
    陆莹闲来无事和莎草、木槿一起做了几个月饼,主仆几人一同过的八月十五。
    中午,沈翌批阅奏折时,宋公公走了进来,道:“已然午时,殿下歇息一下吧,用点午膳,不然您的胃,哪里受得了。”
    近来,因为陆莹的养胃粥,他胃口好了不少,不胃疼的日子,自然比疼着舒服很多,沈翌便也注意起了饮食。
    他在膳厅坐下时,才发现桌上摆着几块精致的月饼,察觉到他的目光,宋公公道:“许姑娘今日去了御膳房,这是她亲手做的,奴婢让人端了进来,许是宫女摆在了这儿,奴婢这就撤掉。”
    他将月饼撤下时,沈翌并未阻拦,他默默吃了几口饭菜,才道:“今儿是八月十五?”
    宋公公笑着颔首。
    沈翌神情很淡,他又扫了一眼案桌,除了御膳房送来的食物,并没有多余的月饼,以为昨晚的话,有些重,令她怕了他,他不由轻叩了一下案桌,眉头紧蹙了起来。
    宋公公跟随沈翌多年,对他也有几分了解,自然清楚他有多看重安安,笑着提议道:“往年宫里都有宫宴,今年八月十五什么都没,难免乏味,主子晚上不若去瞧瞧小皇孙,与太子妃一起过八月十五。”
    沈翌没吱声,下午处理奏折时,都下意识加快了速度,不等他处理好,天公不作美,天上竟又飘起了雨。
    天气好似一下就凉快了起来,雨下得也很大,沈翌一向讨厌下雨,便未起身,宋公公还特意将窗户关小了些,一直到亥时,雨才停。
    沈翌薄唇微抿,终究还是来了宜春宫。
    地上积了水,小太监提着灯,小心翼翼在前面开路。来到宜春宫后,他才发现廊下的灯已熄了三盏,仅剩一盏,他微不可查地拧了拧眉。
    往年八月十五,陆莹都是同家人一起过,她很想家,晚上与丫鬟们一起用膳时,便饮了一杯果子酒,她甚少饮酒,一杯便有些醉,此刻,已然歇下。
    木槿端着她换下的衣服,退了出来,谁料一抬眼,竟在门口瞧见了太子的身影。
    他一袭黑色蟒袍,面冠如玉,神情冷漠,吓得她险些叫出声,她连忙请了安,正想说,太子妃已歇下时,太子已越过她,大步走了进去。
    木槿赶忙跟了进来,怕陆莹醉酒后,惹他不喜,她低声道:“殿下,太子妃饮了一杯果子酒,已然歇下,小皇孙在偏殿,您若想看小皇孙,可去偏殿。”
    见她一个丫鬟竟敢拦他的步伐,沈翌声音冰冷,“退下。”
    他实在吓人,木槿腿一软跪了下来。
    “别让孤重复第二遍。”
    木槿战战兢兢爬了起来,担忧地退了下去。唯恐主子醉酒之下,得罪太子。
    陆莹头晕晕的,才刚刚眯着,听到说话声时,她才迷迷糊糊睁开眼,因不大想动,她又闭上眼,睡了过去,至于安安,确实不在她身侧,莎草没料到,仅一杯,她就醉了,便让奶娘将安安抱去了偏殿。
    沈翌一靠近,就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他脸色不自觉有些冷。
    她喝醉后不是很乖,莎草和木槿哄她去沐浴,她也不肯去,是以身上的酒味才有些重。
    沈翌一向不喜酒鬼,根本没料到,她会醉成这样,他一把就将她抱了起来,将人直接带去了浴池。
    被丢入汤池后,陆莹才醒来,她脸颊绯红,眸中含着醉意,隐约瞧见了他的身影,她哼道:“讨厌鬼,走、走开……”
    说着就伸手推了他一把,因没站稳,踉跄着倒在了他怀中。
    沈翌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将人往外推了推,“说谁讨厌鬼?”
    陆莹意识迷离,甚至不记得为何这般喊他,她只觉得很累很累,很想睡觉,眼睛不自觉又闭上了,靠在了沈翌怀中。
    沈翌身子有些僵硬。
    他将她推到池壁上,冷声道:“醒醒,将自己洗一下。”
    陆莹哼哼唧唧的不想动,不自觉咬了咬粉嫩嫩的唇,她唇色艳丽,唇形饱满,被咬后,愈发显得鲜艳欲滴,沈翌目光转深,无端觉得闷热,他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见她不肯动,只得帮她脱掉了里衣,上次事后,便是他给她清洗了一番,此刻,她仍旧不太清醒,沈翌压下心中的烦躁,给她快速洗了一下。
    少女面若芙蓉,肌肤如玉,脸颊因氤氲着水汽,白里透红,美得令人不敢直视,沈翌眸色暗沉,有那么一刻,甚至没敢看她。
    他手劲大,陆莹被他搓得有些疼,迷迷糊糊间,睁开了眸,他眉眼俊逸,五官立体,每一处都很合她的心意,她目光有些痴。
    察觉到眼前的人影在晃动时,陆莹拿手抓了抓,不等她抓到他的脸颊,他再次攥住了她的手,陆莹软软倒入了他怀中。
    她浑身湿哒哒的,靠在他身上后,他衣服也被弄湿了,沈翌脸色略沉了下来。
    “殿下……”她喃喃唤着他,声音软绵绵的,眸中也似含满了情谊。
    对上她含情脉脉的目光时,沈翌喉咙无端有些发紧,心跳快得几乎要从胸腔中蹦出来,止不住的心悸,这般反应,令他有片刻的出神。
    下一刻,她就胆大地在他怀中蹭了蹭,趁他失神时,双手也挣脱了他的禁锢。
    他离得那么近,近在咫尺的距离,令陆莹一颗心涨得满满的,她早已不记得什么许姣,也忘记了他的不尊重,眸中只剩下一个他。
    她满腔爱意,无从发泄,因他不曾吻她,这好似成了她心底的执念,她醉醺醺搂住了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吻住了他的唇。
    少女身体柔软,唇更软,被她吻住时,沈翌心脏重重一跳,心口也不由一窒,她小猫似的舔了他一下,甜美的容颜上,也露出一丝得逞的快意。
    这副偷了腥的小模样,令沈翌心中无端有些好笑,他一向有洁癖,也不喜任何人的靠近,本以为亲嘴会很脏,谁料她吻上来时,他并不厌恶,不仅不厌恶,甚至忍不住吻了回去。
    待他反应过来时,她已被他压在了池壁上,他吻得霸道,无师自通地撬开了她的牙关,缠住了她的舌。
    陆莹有些喘不过气,被吻得呜呜叫了两声,伸手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她实在诱人,有着最娇美的面孔,最甜美的声音,冰肌玉骨,天生的尤物,能轻而易举夺走他的心魂。
    他轻易就失去了控制,在她面前,所有的自制力都成了笑话。
    若世上有妖精,她定是最擅长蛊惑人心的一个,沈翌眸色暗沉,眼中再无旁人。
    等他将她抱到榻上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她蜷缩在他怀中轻轻啜泣着,因为醉酒,添了一丝娇憨,又可爱又可怜。
    沈翌喉咙发紧,再次吻住了她的唇,她像一块可口的糕点,软糯香甜,是他童年唯一难忘的记忆。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脸颊上,红唇上。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中。
    她因他的吻,无意识露出个笑,两人唇齿交缠,像刚在一起的情人,吻了一次又一次。
    外面不知何时又落起了雨,细细密密的雨水,顺着屋檐滴落下来,洒在廊下的月季上,花儿蔫哒哒缩了起来。
    翌日,等陆莹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醉酒后的事,她早已不记得。
    陆莹蹙了蹙眉,她翻身起来时,被子从肩头滑了下来,莎草进来时,恰好瞧见她颈部的痕迹。
    莎草唬了一跳,瞳孔都不由睁大了些,陆莹不自觉低头看了一眼,目光所及之处,连她都吓了一跳。
    莎草慌忙移开了目光,低声道:“昨日太子妃睡下后,奴婢去了偏殿,一直在照看小皇孙,听木槿说太子来了宜春宫,他昨晚歇在您这儿。”
    莎草脸颊发烫,根本不敢多瞧。
    陆莹只得让莎草选了件高领衣服。待木槿端着温水进来时,她才问了一句,“他何时来的?”
    “约莫亥时。”
    平日亥时,陆莹才沐浴,昨晚因醉酒,才睡得有些早,谁料他竟又来了宜春宫。她心情一时有些复杂,前晚,他负气离开时,她甚至以为他再不会过来。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一颗枣吗?
    陆莹讽刺地笑了笑。
    因为皇上生病之事,安安的“满月宴”也没办,庄嫔和许姣等人再次送了贺礼过来。
    许姣这次送的是一个长命锁,木槿不由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不要脸”,随即才道:“竟还好意思送贺礼过来,脸皮倒是厚。”
    被陆莹瞪了一眼,她才赶忙住嘴。
    陆莹让她们将贺礼都收入了库房,根本没让安安碰,安安年龄尚小,除了他真正满月时,太子送的那枚玉佩,陆莹什么都没让他戴。
    满月意味着,她已坐好月子,可以出现在众人跟前。
    不等陆莹召见东宫众人,东宫的掌事姑姑,李姑姑便来求见,陆莹在小厅召见的她。
    李姑姑请完安,才笑道:“尚未恭喜太子妃喜诞麟儿。”
    她贺喜了一番,才请罪道:“之前,太子妃有孕在身,老奴也不敢前来打扰,如今太子妃做完了月子,有些事需要您拿主意,老奴才跑了过来,若是扰了太子妃休息,求太子妃谅解。”
    她嘴上说着求谅解,神色却很平静。
    她出身名门,入宫没几年就成了女官,太子十岁那年,她就被调到了东宫,最近几年,她一直掌管着东宫的庶务,哪怕表面上还算恭敬,她骨子里或多或少有些骄傲。
    陆莹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才笑道:“本宫嫁入东宫后,就本该掌管东宫,奈何身子不争气,才一直麻烦李姑姑至今,如今本宫已出月子,也理应接管东宫,李姑姑但说无妨。”
    李姑姑闻言,眼睫不由一动,垂眸道:“旁的事,老奴都已处理好,唯有许姑娘一事,太子尚未给她位份,眼瞅着要制秋衣,还有她的日用开销,奴婢不知该按哪个位份走,干脆找您拿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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