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吓得眼泪汪汪的,又哪里是他一句话能劝得住的,陆莹将她抱上了马车,她一骨碌钻到了被子里,拿被子蒙住了脑袋,“娘亲,进来。”
    陆莹好笑地不行,劝了又劝,她才从被子里拱出来,甚至不敢透过窗帘往外看,直到海东青飞走后,她也不肯下马车,早膳也是在马车上用的,等沈翌再次上马车,收到的又是小姑娘的后脑勺。
    接下来十多日,皆是如此过的,一连好几日他们都是深夜赶路,有轮班的暗卫专门提着灯帮忙照路,哪段路夜晚不好走时,才会停下来。
    沈翌仍旧与她们在一辆马车上,他沉默惯了,也不是擅长逗孩子开心的人,十几日下来,唯一的进展是圆圆没再赶他走,她仍旧不理他。
    陆莹也没主动与他说过话,他仍旧忙,时不时会有海东青朝他飞来,落在他手臂上,哪怕身在荒野,他仍旧需要为国事操劳。
    圆圆很怕他那只传信的海东青,哪日那只海东青若是来了,一整日,沈翌都只能瞧见小丫头的后脑勺。
    此时,顾瑾一袭白衣,正立在船头,十几日前,大周的暗卫,被调回后,他便辞别了徐氏。
    徐氏也很担心陆莹和圆圆,清楚自己跟去只会是拖累,她根本没提同行的事,只去寺庙求了几枚平安符,有两枚是给陆莹和圆圆求的,她只叮嘱道:“一定要将她们救回来。”
    他一直让暗卫追踪着他们的下落,虽然中途跟丢了,后来他的人,在一座小城发现了他们居住的踪迹,得知他们继续北上后,顾瑾带人走的水路,打算围堵他们。
    他让暗卫特意调查了一下沈翌的身份,沈翌的相貌实在出众,他又是天子,不少官员都见过他,有些京官还下放到了各州县,见有人打听沈翌的消息时,大臣们皆有些讳莫如深,还试图将这些暗卫抓起来。
    暗卫费了很大劲,才躲过官员的围堵,他们只隐约猜出他身份异常尊贵,尊贵到令扬州附近的官员都肯为他卖命。
    顾瑾费了不少功夫,才查到他从京城而来,沈翌的人此刻,已查出他的身份,想得知他是否是大周人,只需拿着他的画像,让使者询问一下大周的皇子和大臣即可。
    使者没花多少功夫,就将顾瑾的身份调查了出来,此刻沈翌已得知了他是大周的七皇子。
    念在这三年,他对陆莹母女颇为照顾的份上,沈翌并未将他的消息,告知大周,而是让暗卫给顾瑾的人递了封信,让他适可而止,否则,他不会再手下留情。
    顾瑾收到信时,眸色微暗,他让暗卫将徐氏带离了扬州,却没有停手,只让暗卫探查消息时再谨慎些。
    他带人坐了十几日的船,才赶到冀州,此刻,沈翌和陆莹恰在冀州附近。
    顾瑾也已然下了船,暗卫道:“主子,咱们手下共有二十六人,他们那边少说也有三十多人,若硬碰硬,未必能取胜。”
    顾瑾思忖了片刻,方道:“去打听一下附近百里内可有山匪出没。”
    暗卫闻言,心中一惊,“殿下想与山匪合作?”
    顾瑾只能出此下策,他已经隐隐猜出了沈翌的身份,想从他身边带走陆莹母女并非易事,与山匪合作是他唯一的机会。
    暗卫调查完,才返回他身侧,道:“百里内并无山匪,出了冀州,三百里外方有一支山匪,他们若继续北上,两日后,会离山匪近一些。”
    第66章 埋伏
    顾瑾道:“这支山匪大概多少人?”
    暗卫道:“不算妇孺, 有战斗者,应该有一百多人。想见山匪的首领只怕有些难。”
    这处寨子,依山而建,易守难攻, 官府也曾试图过剿匪, 两次皆以失败告终,加上这群山匪既不欺负妇孺, 还曾劫富济贫过, 官府这才睁只眼闭只眼没再管他们。实际上,就算他们有心剿匪,也未必能成功。他们的守卫极严, 想上山并非易事。
    暗卫如实阐释了一遍, 才道:“听说他们的大当家脾气很古怪,未必愿意与咱们合作。”
    顾瑾却道:“我只有法子, 吩咐下去,快马加鞭继续北上,今晚就赶到附近的城镇。再让暗卫查一下,方圆几百里有哪些富商,要家中虽富, 并无朝廷官员的, 最好没什么后台,再查一下,山脚下哪些客栈是黑店。”
    暗卫一愣,隐约猜出了他想做什么,不由劝道:“主子这般行事, 万一遇到危险……”
    顾瑾打断了他的话, “届时让冥凡和冥心扮做小厮跟在我身侧即可。”
    清楚主子心中自有成算, 暗卫虽担心,也没再质疑他的决定,他恭敬应了下来,很快便退了下去。
    顾瑾一行人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离山匪距离很近的一座小镇,他提前让其他暗卫隐藏了起来,进入小镇时,身边只带了冥凡和冥心,冥凡和冥心是两兄弟,顾瑾是几年前收服的他们,两人一个擅长近身搏斗,一个擅长用毒。
    顾瑾一身白衣,五官俊美,一副富家公子的装扮,身边的两个人一瞧就是保镖。
    入店后,他便直接丢了一块碎银子,一副大手大脚的模样,吆喝道:“小二,给爷备最好的客栈,上最的菜,最美的酒,爷有的是钱,只管往好了伺候。”
    两个保镖目不斜视,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小二和掌柜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等他们上前,顾瑾就斜睨了他们一眼,怒骂道:“还不赶紧上来伺候?我爹可是林家大老爷,能亏了你们不成?刚刚不过是打赏罢了,只要将爷伺候舒服了,这个也归你们。”
    他说完就丢下了一块金锭,端得是挥金如土。
    掌柜的连忙亲自接待了一下,他笑呵呵将金锭和银子收了起来,赶忙报了几道好菜,还上了一坛好酒。
    第二日,顾瑾再次醒来时,果然已进了山寨中,那家客栈俨然是个黑店,常年与山匪合作,早已被山匪收编,专门宰一些富家子弟。
    他和冥心、冥凡两兄弟,被绑在柴房内,他腰间的玉佩已被摘走,身上的荷包也被人摸了去。
    天色已大亮,金色的阳光徐徐从东边升起,寨子里还挺安静,众人正各司其职。
    此刻,大厅内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厅内的后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画,山水画恰涵盖一面墙,前面摆着一个红木长案,案上放有香炉和各种贡品。
    长案旁摆着两个太师椅,下首各三把雕刻着虎纹的椅子,此刻七兄弟已然聚齐。好几人刚从床上爬起,坐下后,也一副哈欠连天的模样。
    大当家此刻已听到了老五的通报,说将林家少爷绑了进来,老五个头不高,国字脸,小眼睛,一只眼睛刚受过伤,眼睛上蒙着纱布,他骂骂咧咧道:“我的人刚搜了他的荷包,里面仅有两块银锭子,敢情在店里一掷千金皆是假的,身上根本没多少银子。”
    老三则生得虎背熊腰的,见状,轻哂一声,扫他一眼,“急甚?他若真是林家少爷,只需让他往家里写封信,想必他爹无论如何也会出钱赎他。”
    很快,就来了两个佩戴弯刀的年轻人,两人一进来,就将顾瑾带了出去,顾瑾走前,给他们两个隐晦地使了个眼色。
    出门后,顾瑾紧张地问道:“小哥,你们要将我带去哪里?”
    两位小哥压根没理他的意思,他又哆哆嗦嗦问了一遍,另一个被问烦了才道:“再他娘的叽歪,小心老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顾瑾像是被吓到了,腿软得走不动,抖着唇道:“我不敢了,再不敢了,两位小哥,可否先带我方便一下?”
    见他躬着身子,一副难以忍受的模样,这两人骂骂咧咧带他去了茅房,见他安静如厕,没耍花招,他们才没再骂人。
    顾瑾离开没多久,冥心、冥凡已经解掉了身上的绳子,冥心推窗跳了出去,山匪仅有一百多人,大半的防守都在各关口,这就导致外严内松,山上巡逻的护卫反而不多,冥心没费多少功夫就摸到了厨房。
    厨房内仅有两个做饭的大娘,冥心拿出一块石子,丢到了外面,其中一个厨娘出去查看了一番,趁她出去时,他砍晕了另一位厨娘,随即就在锅里下了药,在另一位大娘回来前,将这位大娘带出了厨房。
    下一刻,他才将她弄醒,将匕首抵在了她脖颈上,压低声音道:“不想死,就说你有些拉肚子,需要离开片刻。”
    这位大娘腿抖的犹如筛糠,照做后,再次被砍晕了。
    此刻,顾瑾已被带到了大厅,他只打量一眼,就慌乱垂下了脑袋。他吓得脸色煞白,胆小得不行,见了他们就瑟瑟发抖地讨饶,“你们别杀我,我家有的是钱,你们想要多少都成,只要饶我一命,我爹最疼我,一定会满足你们的要求,只要你们肯放过我。”
    瞧见他这副怂样,厅内坐着的好几人都露出了不屑之情,老五摆摆手,道:“拿笔墨去,先让他写信。”
    纸墨笔砚被拿上来后,他却手抖得写不成字,恳求道:“几位大爷在,我实在怕,可否行行好,给我换个房间。”
    老三拎着手中的弯刀,抵在了他脖子上,阴森森道:“小子,少耍花招。”
    他们的老大则悠然坐在上首,他一袭黑色劲装,脸上还带着一个貔貅面具,正懒洋洋翘着二郎腿,还有一个颇有姿色的美人正在给他捏背。
    顾瑾尽量拖延了一下时间,方将求救信写出来,老三拿起信看了一眼,才道:“信上的内容确实是求救信,没耍花招,将他先押下去吧。”
    他被这两人押下去时,便听到其中一个男人喊了开饭,顾瑾神色不变,被推进了柴房,他回来时,柴房内,冥心和冥凡皆在,三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等了近一个时辰,顾瑾才带着冥心和冥凡进入大厅。他过来时,众人果真晕了过去,顾瑾让两兄弟给大当家解毒的同时,又下了一种毒。
    大当家醒来时,已然察觉到了不对,他扫了一眼晕迷的各兄弟,面具下的脸,有些发黑,抬眸时,便对上了顾瑾略含笑意的双眸。
    这人哪还有之前的胆怯,一副悠哉的模样,恍若此刻不是身处匪窝,而是坐在自己的后花园。
    大当家根本没将他放在眼中,一个小白脸,他正欲提刀挟持他时,才刚一运转身上的功力,身上就针扎似的疼,手一抖,手中的刀也落在了地上,他疼的脸上满是冷汗,咬牙切齿道:“你究竟是何人?”
    顾瑾笑道:“一个想寻求帮助的人。”
    大当家一张脸黑的犹如锅底,“寻求帮助?你就是这般寻求帮助的?”
    顾瑾虽然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淡淡道:“在下也是无奈之下,方出此下策,大当家若肯助我一臂之力,事后,我不仅会重金酬谢,还会亲手奉上解药,你若不肯答应,你们的命,皆攥在我一念之间,届时……”
    剩下的话,他并未说出口,眼中的威胁却赤裸裸的。
    大当家威胁过不少人,还是头一次被一个毛头小子威胁,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将顾瑾射穿,若非无法运功,他定然一刀宰了这小子。
    顾瑾道:“大当家放心,我无需你们涉险,只要你们按我说的,派人埋伏在两条道路上即可,甚至无需你们出手,只要你们如约完成要求,事后,我自会让人奉上解药。”
    顾瑾与大当家谈完条件,就率先带着冥心下了山,留下了冥凡监督他们,与暗卫汇合后,他就带人改了道,以最快速度赶往另一处。
    来到一处客栈后,顾瑾直接拿下了客栈的掌柜和小二,随即才吩咐道:“他们尚有一百公里,乘坐马车,需要一整日,晚上恰好路过这个客栈,他们住客栈的几率只有一半,咱们必须分两拨埋伏,冥凡你将饭菜里下上毒,随后就带十五人继续赶路。”
    顾瑾分析道:“他们若不留宿客栈,夜里最多行走五十公里,后半夜肯定会让马儿歇息,马儿需要喝水,他们肯定会寻处湖泊,你埋伏在附近,我之前就说过,能不动手就别动手,以免吓到圆圆,直接用毒放倒他们即可。”
    想用毒,只能提前一日埋伏,唯有这样,才不会被沈翌的探子察觉到异常。
    他说完又叮嘱道:“你们务必谨慎些,若被发现,不必硬拼,直接撤退。”
    沈翌身边高手如云,硬拼根本没有胜算,这些人跟着他出生入死,任何一个人的命,顾瑾都很重视,他也怕硬拼会万一伤到陆莹母女。
    冥凡闻言,方蹙了蹙眉,“属下带上五人即可,另外十人留给主子,他们若没有投宿,主子可绕道追上来。”
    顾瑾退了一步,“你带上十人。”
    此时,沈翌一行人刚行了二百多公里,他们带着孩子,自然走不快,距离山匪尚有五十公里时,暗卫便回来禀告道:“爷,前方有山匪。”
    沈翌道:“绕道。”
    若没带陆莹母女,他自然不会绕道,肯定会带人剿匪,此刻却怕打打杀杀时吓到她们母女。
    暗卫将舆图拿了出来,禀告道:“绕道的话,还剩三条路,这三条路远离山匪的老窝,他们虽然也曾在这些地方出没过,不过几率相对小一些。”
    沈翌道:“先派出三人分别查探一下,哪条道安全走哪条。”
    暗卫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他们说话时,虽下了马车,圆圆和陆莹母女,还是隐约听到了“山匪”两字,圆圆眨着一双乌眸,好奇道:“娘亲,山匪是什么?”
    陆莹怕吓到小丫头,只笼统解释道:“山匪是真正的坏人。”
    圆圆哦了一声,眼睛睁大了些,“有多坏?比海东青还坏吗?”
    那只海东青每次过来传信时,都会尖啸一声,有几次,她正吃饭时,它突然飞了下来,吓得圆圆都打翻了小碗,还有一次,甚至在圆圆头顶盘旋了一下,俨然已成了圆圆心中最坏的存在。
    为了躲避它,圆圆时常会坐在马车上不下来,它特特气人,她在马车上时,它不来,每次她憋不住,下去时,它就来了,简直不能更坏,因为海东青的存在,饶是沈翌这段时间,一直在努力讨小丫头欢心,也一直没什么成效。
    她每次忍不住偷偷看他时,眼中都带着幽怨。
    陆莹揉了揉她的脑袋,轻轻颔首。
    小丫头果然有些怕,赶忙窝到了她怀里,小手也紧紧搂住了陆莹的脖颈。
    陆莹安抚道:“别怕,爹爹会保护你。”
    因为沈翌不怕海东青,圆圆虽然仍旧排斥他,实际上,他的形象在圆圆心中高大不少。
    听到娘亲的话,她忍不住眨了眨眼,“他比山匪厉害吗?”
    陆莹颔首,圆圆这才松口气。
    沈翌再次上马车时,圆圆才忍不住好奇地偷瞄他一眼,想看看他厉害在哪里,察觉到他的目光时,她才慌忙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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