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翌扫了韩王和燕王一眼,目光落在了老六身上,自打先皇以陪葬为由将先后赐死后,他就一直很沉默,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以他的状态,自然也不可能接受五公主的挑战。
    沈翌直接看向了大周的大皇子、三皇子,冷声道:“几位皇子若连一个小姑娘都约束不了,不若直接带人离开吧。”
    他说得毫不客气。
    五公主脸色一沉,根本没料到,他会这么不留情面。
    三皇子沉声道:“小五,回来。”
    相较于大皇子和六皇子,五公主也就肯听他的话,闻言,她抿唇退回了座位上。她坐下时,脸上犹有不甘,目光在众位大臣脸上,又飞速扫了一遍。
    陆莹不动声色打量了她几眼,隐约猜出了她在寻人。
    她并未多想,圆圆却看得津津有味的,小丫头就喜欢凑热闹,五公主退下时,她乌眸里还流露出一丝失望。
    宫宴散场时,五公主还在巡视着众位年轻公子,三皇子瞪了她一眼,她才撇撇唇,随着众位皇子退了下去,跟她的张扬一比,六公主被衬得既文静又胆小,活像个小白兔。
    直到退下时,六公主才小心翼翼抬眸看了陆莹一眼,她目光澄清,带着一丝好奇,并无恶意,陆莹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颔首。
    回去时,沈翌还想抱她,陆莹冷冷扫了他一眼,伸手牵住了圆圆,圆圆察觉到了娘亲不高兴,也跟着瞪他。
    沈翌没敢再抱,几人坐步撵回去的,见太子和二皇子已然犯困,内侍直接将他们抬回了乾清宫,沈翌本想跟着陆莹去宜春宫,扫了一眼安安,还是先回了乾清宫。
    宁宁在步撵上便睡着了,小身体靠在了安安身上,安安伸手搂住了他,到了乾清宫后,是冰荼将宁宁抱回的偏殿。
    安安也有些困,沐浴过后,小家伙才清醒些。他自己爬到了龙床上,乖乖躺到了里面,躺下后,却见父皇迟迟没有上来的意思。
    沈翌也沐浴了一番,沐浴过后随意翻出本书,翻看了起来。平日他想看书,都是去书房看,甚少在寝宫看。
    安安几乎是一眼就看破了他的意图。他薄唇抿了抿,扬起小脸,语出惊人道:“父皇想去找母后?”
    第76章 处死
    沈翌一愣, 安安静静注视着他,一脸别想瞒我的神情。
    前晚,他睡前喝水有些多,半夜起夜时, 才发现父皇不在, 安安以为他还在忙公务,就让赵公公去劝了劝, 谁料父皇根本没回来, 赵公公笑眯眯的,反而劝他早些休息,当时安安便猜到他不在乾清宫。
    “父皇想去就去。”
    话虽如此, 他神情却有些郁闷, 只觉得近来父皇陪他的时间少得可怜,白日忙也就算了, 晚上竟也会悄悄溜出去,正大光明的去,难道他还会拦着不成?
    他幽怨的神情可怜巴巴的,沈翌摸了摸鼻尖,眸中不自觉荡起一丝笑, 他一把将安安抱了起来, 低声道:“一起去。”
    安安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一颗心有些惴惴的,神情也有些懵,不等他反应过来,沈翌已抱着他出了乾清宫。
    走出乾清宫后, 安安才小大人似的扯了扯沈翌的衣襟, “父皇, 我自己走。”
    沈翌将他放了下来,他伸出小手攥住了父皇宽大的手掌,胸腔中活似揣了一只小兔子,有种隐秘的渴望,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跟母后一起睡过,今晚可以吗?
    他甚至忘记了宁宁,满心都是他的母后。
    两人来到宜春宫时,陆莹才刚将圆圆哄睡。
    室内很静,她已然换了身轻便服饰,起身时,头上的蝴蝶步摇轻轻荡了一下。她伸手灭掉了一盏灯,室内仅留一根火烛,摇曳的烛火,在地上晃出跳跃的影子。
    陆莹余光瞥见了沈翌黑色的衣摆,衣摆上绣着展翅欲飞的雄鹰,端得是气势慑人,想到他的拥抱以及他那个吻,陆莹心中一跳,神情也有些冷,她冷冷扫了他一眼,谁料率先瞧见的竟是安安小小的身影。
    她心中一紧,脸上的冷冽瞬间被温柔取代,她似翩迁起舞的蝴蝶,身姿轻盈,快步行至他跟前,眸中也满是欢喜。
    沈翌拧眉,扶住了她的手臂,“小心你的脚。”
    听到他的提醒,陆莹才感受到疼痛,她抽回了手臂,主动牵住了安安的小手,开心道:“安安要跟母后一起睡吗?”
    她每次望着他时,眸中只有他,声音也很欢喜,安安心中不自觉升起一丝满足,紧绷的小身躯都放松了下来,他轻轻颔首,忍不住扬起小脸,小心翼翼拿目光描摹了一下她的五官。
    她微垂着眼睫,水眸里荡着笑,唇角也扬了起来,比画中的人还要美,还要温柔。
    等安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将他拉到了床上,“沐浴过没?”
    安安轻轻点头。
    沈翌居高临下望着母子二人,神情不自觉温柔了些,他性子一向冷,脸上也甚少露出旁的情绪,唯有在他们跟前,才这般放松,可惜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柔情。
    陆莹又取了一个枕头,放在了自己枕头旁,随即让宫女打了盆热水,笑道:“那就只洗一下脚吧。”
    她亲自给安安脱去了鞋袜,安安白嫩的小脚丫往后躲了躲,有些不自在,“母后,我自己来。”
    陆莹捉住了他的小脚,温柔的声音透着坚定,“你小的时候,都是母后帮你洗澡,那时你小小的一团,比小猫大不了多少,不知不觉你都这般大了,是母后不好,没能陪安安长大。”
    许是想起了母子的分离,她眉宇间满是自责,眼窝又有些发酸,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雪颊坠下一颗,砸在了水盆中,在盆里荡起一圈涟漪。
    都说母子连心,实际上一点都不假,对上她难过的神情时,安安鼻子也有些酸,他伸出小手抹了一下她脸颊上的泪,“母后不哭。”
    陆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又落了泪,她想伸手去擦,手上已沾满了水,沈翌半跪在她跟前,拿帕子给她擦了擦,陆莹想躲,却没能躲开。
    沈翌不容拒绝道:“别动。”
    他耐心擦完,才道:“安安才四岁,离及冠还有十六年,你还能陪他真正长大。”
    陆莹吸了吸鼻子,认真帮小家伙洗完了小脚,她的手很是柔软,神情也说不出的温柔,每一次搓揉都让安安心中软成了一团。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有母后是什么滋味,心中又甜又软,比吃了饴糖还要甜,整个人也似踩在云端。
    月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些许暖风也一并吹进室内,荡起她一缕发丝。月光下,她神情很专注,水灵灵的眸子里溢满了爱意。
    她帮安安洗完,就拿布巾将他一双小脚包裹了起来,安安幸福地陷进了被窝里。
    宫女进来,端走洗脚水后,陆莹才上床,直到此刻,她才看了沈翌一眼,“床不算大,睡三个人正好,陛下睡在暖榻上吧。”
    她说完,就无情地拉下了帷幔,手臂上扬时,露出一小截儿雪白的皓腕,不等沈翌多瞧两眼,厚重的帷幔直接隔绝了他的视线。
    他的目光落在了帷幔上,只能隐约瞧见她纤细曼妙的身影。他顿时后悔,将安安带了过来,许是看不见摸不着,他心中竟无端升起一丝燥意。
    这一晚,他没再梦到那场大火,而是梦到了她醉酒后,他帮她沐浴的场景。
    她靠在白玉池壁上,澄清的水眸中满是他,柔软的水波点缀在她肌肤上,更衬得她肌肤莹润剔透,沈翌醒来时,心跳有些快,这一刻,竟想将床上那两只小崽子都赶走。
    不仅他没睡好,同样夜不能寐的还有旁人。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刘凌则被绑着双手,整个人被捆在床上,他嘴里也被堵了一团棉布,此刻怔怔望着空中发呆,隔壁是放声大哭的刘婉晴。
    因隔了一堵墙,刘婉晴并不知道他被关押在旁边。
    她是昨晚被关入的地牢,她的境地比刘凌则凄惨得多,地牢内根本没有床,反倒是有各种各样的刑具,三角马、大夹板、火盆里的烙铁,每一样都触目惊心。
    牢头将她推进地牢时,还有人从地牢里拖走一具尸体,牢房内还有一个犯人,正有人拿洛铁,往那犯人脸上烫。泛红的烙铁,印到他脸颊上时,发出呲呲声,甚至传来一股焦味,刘婉晴哪儿见过这等阵仗,当即吓得呕吐了起来。
    官差烫完那人,又拿着洛铁朝她走了过来,她直接晕了过去,她在地上躺了一宿,醒来时,浑身酸软,额头也有些烫,身旁好几滩血。
    她打小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等罪,那个囚犯已然不在,想到她进来时,曾瞧见一具被拖走的尸体,她险些崩溃,她抓着牢门,边哭泣,边尖声道:“凭什么要抓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冤有头债有主,谁做的,你们找谁去,何必牵连无辜?”
    她喊了三遍,都没人出现,后来才逐渐恢复理智,她蹲在角落抱紧了自己的身体,一遍遍在心中告诉自己,绝不能承认,不论是带陆莹出逃,还是谋害她都是死罪,唯有抵死不认,她才能逃过一劫。
    晚上,暗卫才出现,她仍咬死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梨花带雨地哭泣,不停地哭诉自己的委屈。
    暗卫夹起洛铁,凑近了她的脸蛋,“只需烫一下,你这张脸就彻底毁了,我想想,烫哪里比较好。”
    他的声音宛如魔鬼,他尚未靠近,刘婉晴就彻底崩溃了,她哭着将一切推到了刘凌则身上,“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是刘凌则,是我哥,一切都是他做的!我曾悄悄听到过他要寻找尸体。”
    暗卫询问,她为何会在宫外见皇后娘娘时,她也直接推到了刘凌则身上,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日是我哥让我出的门,他让我多带点银子,让我将银子交给一个宫女,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要审审他去。”
    她根本不知道,她的推卸责任,全被刘凌则听了去。
    刘凌则眼神空洞,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深深闭了下眼,一颗泪顺着他的脸颊,流入了墨发中。
    一刻钟后,暗卫才出现在他牢房中。
    翌日清晨,暗卫就向沈翌禀告了一下最新进度,刘凌则这次全招了,就算他受了刘婉晴的蒙蔽,他胆敢滥用职权、徇私枉法也是重罪。
    沈翌并未放过他,第二日,另一支暗卫也回了京城,还抓回一个护卫,沈翌将这人带去了刘凌则跟前,亲自与刘凌则交谈了一番,直到下午才召见刘大人。
    沈翌没提刘婉晴协助陆莹出宫的事,只将护卫的供词丢给了他,“朕说完不会立后后,刘婉晴便将身边的护卫派了出去,给他下达的命令,是寻到皇后,并杀死她。”
    刘大人腿一软跪了下来,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到女儿的偏执,他一时老泪纵横,自责道:“是臣没能将她养好,怪臣,都怪臣啊。”
    刺杀皇后本是重罪,她若当真得手,诛她满门都不为过,刘大人羞愧难当,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胸膛。
    “都怪臣没教好她,臣没脸求情,生出这么个孽障,臣死有余辜,只望陛下能法外开恩,饶过我那老妻以及我的长子。”
    沈翌于心不忍,伸手拉起了他,于他来说,刘太傅不仅是他的师傅,更像一个关怀他的长辈。
    沈翌道:“您忠心耿耿,这些年更是为大晋鞠躬尽瘁,疏于教养子女,也情有可原,万幸皇后没事,她一人犯蠢,朕并不想牵连无辜,实际上,您不止养了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儿,也养了一个重情重义的儿子。”
    “朕刚宣布完皇后归来的事,刘凌则便察觉到了朕在调查刘婉晴,当晚他便自首来了,甘愿为刘婉晴顶罪,他在殿内自刎谢罪时,被朕拦了下来。”
    刘大人踉踉跄跄离开后,沈翌便让人处死了刘婉晴,他并未公布她的罪行,还让人将尸体送回了刘府,刘大人则对外宣传了她的暴毙,至于刘凌则罪不至死,沈翌将他调离了京城,他则承诺会保守陆莹出逃的秘密。
    刘婉晴的暴毙,并未引起众人太多关注,唯有几个了解刘婉晴的,隐约猜出她许是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要不然她年纪轻轻的,又岂会暴毙?
    刘大人和刘夫人一夜之间白了头,不少人都很同情他们。
    陆莹也得知了此事,将刘婉晴处死前,沈翌就将她的所作所为,告诉了陆莹,她也不想牵连太傅等人,沈翌才额外开了恩。
    这两日,陆莹都在专心养娃,这日上午,她却收到一个拜帖,竟是大周的六公主裴嫣想要前来拜见。
    第77章 亲吻
    陆莹答应了圆圆, 今日要给她绣个荷包,哪怕孩子们年龄尚小,承诺下来的事,陆莹也会努力做到, 她前两日, 刚给安安和宁宁分别绣了一个荷包。
    小丫头最缠人,瞧见新荷包, 顿时觉得身上的旧荷包不够好, 也嚷着要新的,还一本正经,告诉陆莹, 娘亲不可以偏心。
    陆莹好笑地不行, 便答应了下来,今日将荷包给她做好, 今日是十五,她还需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若是见客,小丫头一准儿不高兴,陆莹道:“让她明日过来吧。”
    她其实有些奇怪裴嫣为何要见她, 印象中六公主胆子又小又文静, 一瞧就不擅长交际,陆莹本以为就算有人求见,也会是五公主。
    她并不知道,这两日五公主正忙着寻人。
    几位公主数五公主裴婕最富有,来了大晋后, 她更是一掷千金, 一门心思想将那人揪出来, 因见过睿王和韩王,这两人都不是那人,她又想法见了燕王和福王,大晋一共四个年轻王爷,皆不是她所寻之人。
    接连两日都扑了个空,裴婕星眸微瞪,一把将腰间的鞭子抽了出来,只觉得手痒得厉害,她在院中耍了一会儿鞭子,不爽道:“今日再查不到,一个个都别回来了!”
    她此次出行共带了六个护卫两个婢女,这八人被她使唤得团团转,两位婢女闻言皆有些怕。
    五公主三年前曾偷偷溜出过皇宫,打那年起,就开始到处寻人,整个大周都被她翻了个底朝天,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也没能将人寻到。实际上,护卫和婢女都觉得她魔怔了,先前在大周寻也就罢了,现在到了大晋竟也不消停。
    胡桃最机灵,她道:“主子为何要让奴婢们从王爷中寻找,他难道是皇室中人?主子可是回忆起了什么?”
    裴婕没瞒她,“他与大晋皇帝有几分相似,年龄也相差无几,理应有血缘关系才对,可惜除了朝廷官员见过圣颜的并不多,咱们初来乍到,总不好抓个官员询问谁像沈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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