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没什么吃的,应如婉翻了好久才找到一些可以用的食材,煮了几碗粥。她把粥放在石桌上,道:“你先喝粥,我去叫他们出来。”
    说完这句话,应如婉贴心地将一碗粥放到谢宁面前,再把勺子放到她手里,“小心烫。”
    谢宁道了声谢。
    “对了,你不用去叫小夫子出来,他刚才有事出去了。”
    应如婉愣了一下,脑子里有很多问题,“那么早出去干什么,是去查玉笛的线索吗,不应该等我们一起去吗,独自一人行动挺危险的吧。”
    听到危险二字,谢宁没忍住抵了抵牙,许扶清倒是不会有什么危险,危险的是别人而已。
    “他是因为别的事。”
    她慢半拍地回。
    等他们都出来后,谢宁转述了一遍许扶清的话,卫之玠和沈墨玉倒是没多问,默默地喝完粥,就分头去跟这儿的山民打听消息。
    而卫之玠听应如婉说她眼睛受伤、需要蒙着眼时,让她们两个暂时留在木屋,凡事有个照应。
    *
    晚上,卫之玠跟沈墨玉赶在天黑之前回来了,谢宁吃完饭没着急回房,还是坐在亭子里,应如婉收拾碗筷到厨房,沈墨玉回房间了。
    沈墨玉还是不改从前的不爱说话。
    谢宁觉得他像个闷葫芦。
    卫之玠坐到谢宁对面,从袖中掏出一小盒药,推到她手指旁,“谢姑娘,这药对被砸出来的伤还算管用,你可以涂一点在手腕上。”
    昨晚他便想把它拿给谢宁的了,只不过走到房门,见里面熄灯了,猜到对方应是歇息了,也就没敲门吵醒她。
    这个药并没有掺杂别的意思。
    只是纯纯感到愧疚,用来感谢的罢了。
    其实谢宁一开始不知道卫之玠还在的,直到听到声音才知道,手拿过药,放到鼻子闻了闻。
    “好,谢谢。”
    药物什么的对她来说是次要的,好感值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好感值能升,别说一只大红色灯笼,只要砸不死她,十只都帮他挡。
    “不用客气,应是我跟谢姑娘道谢才是。”
    卫之玠微微一笑。
    天气变幻无常,轰地了一声下起了大雨,噼里啪啦地砸到屋顶,谢宁皱了皱眉,许扶清还没回来,她真的有些好奇他去做什么。
    亭子里,少女眼蒙着红色发带,对面坐着俊秀的青年。
    远远一看,倒有几分像一幅画。
    卫之玠刚准备开口说想先回房之时,余光掠到一抹红,视线往亭子外看去。
    大雨淅淅沥沥地,似能连成斩不断的珠子。
    红衣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浅淡的光线勾勒着颀长清瘦的身子,雨水漫过瓷白若雪的脸,狐狸眼藏于黑暗中,丝毫融进不了光。
    雨水阵阵。
    彻底地打湿了许扶清的绯色衣裳。
    这幅画面令卫之玠想起了很久之前八岁的他身穿一袭白衣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景象。
    白衣染成鲜红色,比市集上买的红衣还要红,至此,许扶清就没再穿过其他颜色的衣裳,当年的卫之玠怕那时候的他,同时也敬那时候的他。
    隔着雨幕,许扶清和卫之玠相望。
    卫之玠视线落到他手上还淌着水的纸鸢,有一瞬间说不出话。
    哪儿来的纸鸢?
    许扶清步伐轻轻慢慢地越过被雨水溅湿的泥土,一步一步地踏过亭子前的木阶,身上滴下来的雨水滴滴答答落到亭子里还是干的地方。
    雨声太大,几乎要掩去脚步声。
    谢宁却还是很敏感地听到了一些,还有,也闻到了算得上熟悉的松木香。
    她猜道:“是小夫子回来了吗?”
    许扶清眉眼弯弯地对卫之玠做了个噤声动作,苍白的手指竖到艳红的薄唇上,形成鲜明的颜色对比,煞是好看。
    卫之玠被他看似温润的眼神盯得不太自在,隐隐有种不良的预感。
    少年冰凉的气息落到谢宁身边,一滴水砸到她肩膀上,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很轻很轻,轻到一不留神就能忽视的那种。
    有前两次的经验,所以这次谢宁不再转头,“小夫子?”
    许扶清垂下薄薄的眼皮,唇角微弯,轻笑一声,沾上雨水的指尖掠过她的脸,“谢宁真聪明,猜对了啊。”
    作者有话说:
    都给我先刹车...大肥章~
    第36章 配骨七
    雨水的凉意令谢宁无缘无故地感到了一片毛骨悚然, 情不自禁地向右边偏了偏头,拉开些两人的距离,清了清嗓子问。
    “你淋了雨?”
    许扶清轻轻地嗯了声,指尖勾起纸鸢断掉的尾巴, 视线落于她握着的那一小盒药, “谢宁,这是什么?”
    谢宁刚想问他问的是什么。
    一只冰凉的手伸了过来, 拿走药, 还滴落几滴雨水在她掌心上, 啪嗒啪嗒,湿漉漉的,有股奇怪的感觉。
    冷, 透骨的冷。
    谢宁掌心倾斜了下, 雨水落到地面。原来是问这个啊,还以为是其他东西,她了然,刚打算回答却被人打断了。
    卫之玠站了起来,“这是我给谢姑娘的药。”
    他看着许扶清。
    少年的脸被雨水冲刷过, 苍白中透着一丝丝薄红, 少了以往的阴郁病气,多了一分血色,不再像是一幅虚有其表的美人画卷。
    这张脸太具有欺骗性了,卫之玠第一次见小时候的许扶清时, 错以为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孩,跟自己一样倒霉地沦落到要殉葬。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确实是对的。
    至少在他身上来说是对的, 卫之玠认为。
    许扶清眨了下眼, 歪头看他, 眸底漆亮得像一面镜子,仿佛能清楚地倒映出每一个人,唇角泛起飘渺不定的笑,“哦。”
    “许公子,谢姑娘,我先回房了。”卫之玠朝许扶清拱了拱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谢宁,没再停顿地沿着竹廊道回去。
    谢宁扶住石桌沿,也跟着站起来。
    “慢走啊,夫子。”
    等卫之玠走后,许扶清拧开药盒,望着里面的膏药,闻了一下它的清香,轻声问:“谢宁,你现在要用这个药吗?”
    昨晚许扶清给谢宁上的药很管用,只是一晚上淤青便消褪了不少,她摇了摇头,“留着以后用算了。”
    “那我先帮你保管。”
    少年冷白的面孔如被夜晚镀上了一层薄纱,乍一看模糊不清,他低垂着眼,凝视她的脸几秒,未待她回答又问:“谢宁可愿意?”
    谢宁:“呃……”
    听起来,我似乎还要谢谢你啊?
    敢情是想要顺走卫之玠给她的药吧,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盒药嘛,“也行,那就先放你那里,等我要的时候再找你拿。”
    许扶清静默,没回。
    不对,许扶清该不是要拿去扔了吧?谢宁咽了咽,又不敢直言问这个,要不是就尴尬了,还可能会得罪他。
    也不知道许扶清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卫之玠。
    原著后面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害对方,从他们小时候发生的殉葬一事来看,两人分明是患难之交,一起逃出生天的。
    或许,反派大多是这种难以捉摸的性子?
    对哦,她突然想起许扶清不久前跟自己说的话,做事情不一定需要理由,想做就做了。
    他也许只是单纯地随心而行吧。
    仔细想想,谢宁在现代生活时也有忽然之间看不顺眼的人。
    比如心情不好,对方还要硬凑过来、自己则非常非常不想交际的那一刻,有时候不可避免地确确实实会有一丝‘刀’那个人的冲动。
    某一瞬间之中,她有一丁点儿地理解许扶清了。
    可不管怎么样,自己是生活在现代社会的普通人,遵守着那个时代的人们眼里的正常秩序、道德,即便有‘刀’人的冲动大多都会在下一秒抛掷脑后。
    而许扶清不是。
    跟他们不太一样。
    他似有自己的度量标准,不愿与人虚与委蛇,无论是谁触碰到那一根不知名的线,都无法安然无恙,得付出一定的代价,哪怕是死。
    难不成原著男主卫之玠就是不小心地触碰到那一根不知名的线了?她不禁往这个方向想。
    那他可真倒霉。
    话虽如此,谢宁是断然不会放任剧情按原著那样发展下去,不然她也得给卫之玠陪葬,还是得谨慎点儿为好。
    谢宁抛开这些思绪,见许扶清不再开口,以为他又不知去哪儿了,总是神出鬼没的,“你还在吗?”
    “还在。”
    少年的嗓音掺和进杂乱无章的雨声莫名显得干净。
    “哦。”谢宁抿了抿唇。
    许扶清微泛粉的指尖伸出亭外,豆大的雨水砸下来,流过指缝,一滴一滴地往下坠,他又把手收了回来。
    应如婉从厨房里出来看到的便是这幅画面:
    少年浑身湿透却没半点狼狈地站在少女旁边,眸子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叫人摸不着何意,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一只破烂不堪的纸鸢。
    亭子里原来还算干燥的地面淌了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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