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与我走罢。”
    将来若是云渺养得熟,跟她一条心自然是好。即便养不熟,她嫁到谢府后在某个时刻忽然把云渺拿出来,重新塞给谢灵玄做通房,也能重重地恶心他一番。
    ·
    温初弦这趟出门,祭拜张父是假,伺机打听谢灵玄的把柄是真。
    何氏却并不知这一节,不放心温初弦一人出门,暗中派了两个家丁跟踪于她。
    却不想家丁窥见了温初弦和谢家二哥儿谢灵玉见面。
    何氏登时怒火中烧,满以为温初弦脚踏两只船,同时勾着谢家的两位哥儿,欲把温初弦叫来质问。
    温芷沅阻止她,“母亲稍安勿躁。”
    何氏恨然说,“谢灵玄原是你的夫君,被这蹄子横刀抢去,她还不珍惜,暗中与二哥儿那浪荡子勾结。”
    温芷沅从很早就开始讨好长公主,学习各种礼仪,就为了有朝一日入主谢府,为右相夫人。
    如今谢灵玄却口口声声要娶温初弦,温芷沅心里自然是急的,却不是干着急,她比何氏多了几分隐忍的智慧。
    温芷沅道,“初弦和谢家二哥儿交好,倒不全是一件坏事。”
    何氏惑然。
    温芷沅道,“女大不中留,张夕的事既然黄了,母亲迟早还要再为初弦谋婚事的。若初弦喜欢谢灵玉,母亲也可以撮合她和谢灵玉在一块。”
    何氏登时鄙夷地皱皱眉,谁不知道那谢灵玉是长安城有名的纨绔,身无功名不说,还养外室,宿歌女,不堪至极,和他那哥哥可谓天渊之别。
    何氏虽只是温初弦名义上的母亲,却也不愿和这样的人攀亲,给温家蒙羞。
    温芷沅却劝道,“谢灵玉和玄哥哥都为长公主所出,乃是一样的人,分什么贵贱。况且谢灵玉这样恶的德行,在长安城肯定是寻不到好亲事的,长公主一直为此发愁。”
    “母亲若把初弦嫁给谢灵玉,既让她进了高门,又除了长公主的一桩心事。再者她与我今后同在谢府,姐妹可以相互扶持。于温家于谢家,不都是喜上加喜的好事?”
    “她和谢灵玉,我和玄哥哥,自是两对佳偶天成。”
    何氏闻言转怒为霁,她这几日担心温初弦抢了谢灵玄去,攀了高枝,压自己的女儿一头,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亏得沅儿兰心蕙质,提出这么个主意来。
    何氏舒了口气,“如此看来,弦姐儿暗中偷见谢灵玉,确是一桩好事。只是玄哥儿那边……似跟你爹指名道姓要了弦姐儿。”
    温芷沅笑道,“玄哥哥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母亲和父亲当什么真。再说玄哥哥即便在朝中炙手可热,也终究是您和爹爹、长公主的后辈儿。婚事大事,怎能由得他自己。”
    何氏一想倒也在理,玄哥儿的性子打小起就柔驯怯懦,被那玉哥儿欺负得手臂鲜血直流,也不敢吭一声。
    面对姻婚大事,长公主不会由得他胡来。眼下他虽想娶弦姐儿,但被长公主训责几句,应就不敢再提了。
    难道凭他那孝顺劲儿,还敢和他爹娘作对不成?怕是绝不可能。
    再者说,谢灵玄虽想娶弦姐儿,她和温老爷不嫁弦姐儿给他就是了。
    这些个公子虽读得几年诗书,在朝中看似顺风顺水,到了大家族里还不是得服从人情理短那一套,怎能不低头。
    何氏摸摸自己女儿的头,释怀地一笑。
    该是她女儿的,谁也抢不走。
    前几日她还担心温初弦真嫁了谢灵玄去,现在想来,却是杞人忧天了。
    作者有话说:
    谢狗:结个婚怎么就这么难。
    小温:你不该反思自己么。
    第22章 有疑
    那夜少帝熏了张夕进献的香料后,夤夜昏厥,被一众太医围着调息疗理了十几日,龙体才渐渐好转。
    在这期间,一直都是左相商贤暂摄监国之职,阅览百官奏折,处理国之大事。
    商贤因是太后娘娘的堂兄才得中用。太后娘娘是多疑的人,怕百官趁少帝病弱而夺权,唯信得过娘家人。
    上书房内,少帝面对成堆的奏折直发昏。
    他病的这些时日,落下的朝政可真不少。如今他既已痊可,太后娘娘便督促他亲自再看一遍,以免在大事上出现纰漏。
    昨夜落了一场霪雨,直到翌日巳时三刻方停。乌云在天空未褪,紫红色的云朵中闪烁点点寒光。
    少帝揉着酸痛的脖子,隔窗眺望远处,隐隐见一个人影提匣而来。
    “老师!”
    他远远唤了一声,撂下笔,轻松怿然地迎上去,“您怎么来了?”
    谢灵玄和煦浅笑,礼数周全地矮身,给少帝行了礼。
    他道,“陛下病了这么些时日,定然落下不少功课。臣不放心,便过来看看。”
    少帝委屈地眨眨眼。
    “不瞒您说,这段时间朕做事束手束脚,不敢顶撞母后的意思。朕虽是皇帝,却事事都要听左相和母后的,实在憋屈。”
    谢灵玄没立即答,和少帝一同到了上书房内,坐定,才耐心解释了一句。
    “太后娘娘愿意叫左相爷辅佐您,乃是因为左相爷姓商,和太后同姓。臣虽从前有幸教过您学书,却不是辅佐您的最佳人选。”
    少帝不平道,“若论起血缘,朕也姓谢,朕和您的关系更近才是。母后舍不得自己的权力,这么久不放权,是想架空朕罢?”
    少帝原不是冒失的性子,也就当着谢灵玄的面,才敢吐露这些心里话。
    他甚至怀疑,前几日那些有毒的香料就是太后下的,目的就是让他身体荏弱,理不了朝政。
    谢灵玄不动声色,只沉静地听着。君王虽未完全长成,却也有了自己的立场和意志,他身为臣子怎好随意置喙。
    少帝抱怨了一会儿,怀着希望问他,“老师愿意帮朕吗?”
    他想做真正的、独立的君王,而不是谁的傀儡。
    谢灵玄幽深地瞥了他半晌。
    少帝有些紧张,生怕他也是太后那边的人,不同意他对抗太后。
    半晌,却听谢灵玄沉沉说,“可以做。”
    少帝舒了口气,心抖地放下来。
    谢灵玄补充道,“……不过要徐徐而图之。那商相爷,还是您名义上的舅父呢。”
    少帝受到了鼓舞,“只要老师肯帮朕,朕相信没有什么事做不成的。”
    少帝最想听谢灵玄给他讲朝政上的手段,像如何收拢皇权,如何削藩,如何克制外戚这一类人……甚至想谢灵玄现在就告诉他如何压制太后和商相。
    谢灵玄温言相呵,“陛下大病初愈,还是该好好休息,这些日后臣慢慢讲予您听不迟。”
    少帝略有失落。他是血气方刚的年岁,心头有了刺,不拔除就很难受。
    不过忽然又想起,太后说谢家马上就要有一场喜事了,老师会忙些,自然一时没法详讲这些事情。
    他还是□□懵懂的年龄,尚不能意识到成婚对一个人来说意味什么。
    只暗暗盘算,老师若是大婚,他必定是要亲临的。
    ……
    谢灵玄别了少帝后,出得宫门来,瞧着时辰还早,便对车夫道了句,“去温府。”
    马车一路疾驰,到温邸大门口时,却见温初弦披了件斗篷上一辆马车,刚好离家。
    谢灵玄目送她离去,却没叫住她。
    至府邸内,温老爷热络迎接了他,请至了清风堂,道,“真是不巧,弦姐儿刚出了门,世侄若是再早来一刻都能赶上。”
    谢灵玄道,“不知世妹去了何处?”
    温老爷道,“城郊,这几日她总去拜祭张家父亲。”
    话一出口,有些后悔。
    当着谢灵玄的面,怎好提张家的事。
    谢灵玄却平和道,“无妨。应该的。”
    又等了大片刻,直到黄昏时分,温初弦还没回来。
    温初弦不在,谢灵玄便和温老爷下棋品茗。
    温老爷巴不得与这位极人臣的世侄多接触接触,特撇了友人的诗会不去,专门在家陪伴谢灵玄。
    几个时辰以来,谢灵玄只和温老爷谈论太后和商相,以及少帝的嘱托,温初弦倒好像被他忘到了脑后。
    直到日头将要西沉,温初弦才匆匆归来。
    她浑身微有香汗,发髻亦凌乱,像是被风吹到了,却不似去了安静的墓地。
    见谢灵玄正在家中,畏愕了一瞬,“世兄怎么在?”
    温老爷斥道,“怎地去了这么久?白费谢侄等你许久。”
    温初弦见此,乃知谢灵玄知她拜祭张父的事。
    她自然没去拜祭张父,这只是借口,实则这几日来她都与谢灵玉会面,暗中查探谢家大哥儿落水的端倪。
    但此节,是万万不能在谢灵玄面前露馅的。
    她随口扯谎,“父亲息怒。女儿路过书摊,瞧上了几本话本,一时沉迷,才耽误了工夫。”
    抬眸眺向谢灵玄,明媚的眸子别有含义地弯了弯,“只是几本话本而已,玄哥哥不会怪罪初弦吧?”
    谢灵玄随她笑笑,“怎会。方才我与世伯相谈甚欢,受益匪浅,并非虚度时光。”
    温老爷明白谢灵玄对自家女儿的心思,寻个由头退了出去。
    已是黄昏时分,清风堂里凉意阵阵。
    暑热已过夜色未至的一段时光,是极惬意舒适的。清风堂三面邻水,近俯可见池塘中秀丽幽香的芙蕖,远眺可赏远方的黑色群山。
    明明是自家地盘,温初弦却如芒在背,浑身紧梆梆的难受。近来她真是越来越不愿意与他独处,总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谢灵玄自顾自地坐下,“不给我看看?”
    温初弦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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