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可我们有这么多兵,将近十倍于北狄,他们为何要想不开寻死?”小女娃指着石头堆,问。
    “这……”小霍毕语塞,转而说,“是我们反击!”
    “可是《孙子兵法》里面说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你有这么多人,为何不围之?”小女娃按照书里讲的,继续发问。
    小霍毕目光呆滞了那么一刻。他很想说这小女娃什么都不懂,净瞎说,可又隐约想起来这话姓裴的那老头好像也给他说过……
    “小哥哥,所以你为什么要强攻呀?”小女娃拽了拽他的袖子,锲而不舍地问。
    在那一瞬间感觉到自己被某种东西碾压了的小霍毕恼羞成怒,看这小女娃也不可爱了,然后一把推开她,转身跑了。
    跑了……
    霍毕看着儿时的自己,傻了。
    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他小时候没被他爹打死,着实是爹脾气好。
    他回过头看了看远处被推倒在地的小女娃,见她并没有哭,只是面上有点儿呆,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被推了。
    之后,霍毕就醒了。
    霍毕睁着眼睛,瞪着房梁,破天荒想拿被子把脸捂起来。
    只说了他将她推倒,萧璃当真是给他留面子了。
    而且他确实得对她好些,毕竟当年之事,她若是跟父亲说了,他霍毕怕不是得被他爹打死,就活不到这么大了。
    深吸一口气,霍毕起身,穿戴洗漱好,走去校场。
    “袁孟!来跟我对练!”
    “是,将军!”
    *
    裴府。
    “公子。”书房门口,侍从梅期轻唤裴晏。
    “进来。”裴晏放下手中毛笔,伸手接过梅期手中的信。
    梅期送了信之后就一直低头候着,他耳中听不见什么声响,余光却瞄见公子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逐渐捏紧。
    梅期咽了咽口水,心想也不知这信里写了什么,应当是大事。
    半晌过去了,裴晏终于开口:“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把鹤梓叫来。”
    说完,便又提起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是,公子。”
    *
    “哎呦,哎呦喂,林选征你轻点儿!”花厅里,袁孟赤着上身歪着,林选征在旁边给他上药酒。虽说这里是霍府后院,不过整个霍府就连灶头上的都是大老爷们儿,袁孟也不怕被人看见。
    “袁大哥,你给我上药酒时可是说过,不用力的话可推不散瘀滞。”林选征一脸的纯良,说。
    “哎呦,谁知道将军今早发什么疯,这下手也忒狠了。”袁孟一滞,继续絮絮叨叨。
    “可是袁大哥,上次我被将军操练的时候你说不是将军下手狠,是我自己实力不济呀。”林选征继续说。
    袁孟:“……”小老弟你到底怎么回事?
    在一旁看热闹的军师闻言偷笑,这时,洗漱完毕的霍毕走了进来。
    “将军。”几人连忙行礼。
    摆摆手免了他们的礼,几人落座开始吃早饭。霍府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袁孟眼珠转了转,开口问:“将军,你怎么想的啊。”
    “什么怎么想的?”
    “就昨日公主的提议啊。”袁孟嘿嘿一笑,说。
    霍毕知道袁孟是故意打趣他,却也没恼,反倒是沉吟了片刻,转头问军师:“你怎么看?”
    军师不紧不慢地咽下口中的粥,擦了擦嘴,方才说:“若将军不介意公主殿下‘有心仪之人’,这婚约自然可结。”
    霍毕刚想嗤笑,说他有什么可在意的,便又听见军师说:
    “毕竟,萧氏皇族多情种,也并非什么秘密。”
    “什么?”袁孟向来喜欢听这些有的没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这下子连粥都不喝了,问:“军师,详细说说,快!”
    就连霍毕也向军师投来诧异的目光。
    军师装模作样地咳了咳,摸摸胡子。
    “军师,喝茶,您喝茶。”袁孟讨好地说。
    “这,我大周开国皇帝,与其发妻相守一生,传为佳话,这事当无人不知吧?”
    几个听众并无讶异神色,这事儿确实尽所周知。
    “我大周自开国以来,较前朝来说,后宫一直空虚,传至第三代景帝时,景帝也一生只娶一位皇后。”军师继续说:“待到了先帝,在迎娶先皇后之后,更是在朝臣劝谏广开后宫以诞下皇嗣之时,直言此生不二色。”
    那便是萧璃的父皇和母后,霍毕心中暗自想到。
    “先帝膝下只有公主殿下一女,视若珍宝,现下看来,当初先皇怕是做着让长乐公主殿下继位的打算。”军师摸着胡子,幽幽说道。
    霍毕想到了先皇给萧璃请的启蒙师傅,心想军师所言,怕真是先皇所想。
    “女子继位?”袁孟瞪大眼睛。
    “女子为何不可?”军师摸着胡子的手一顿,瞪了一眼袁孟,又继续说:“当年护国大长公主护佑幼帝长成,对内吏治清明,对外护卫河山,何其英明神武。虽说是景帝亲政后一意孤行,破例追封公主为武帝,可谁能说一句公主不配?有护国大长公主先例在前,以先帝对朝堂的掌控,想让长乐公主登基应当不难。”
    行吧,这又是一个护国公主的拥簇。袁孟咧咧嘴,不说话了。
    “可惜天妒英才。”军师叹了口气。
    “那为何,先帝去前会传位给当今陛下?”林选征问道。
    “主弱臣强,本就为大忌,更何况公主身为女子,若年幼继位,怕是更为艰难。”霍毕回答,为人父母,应当更想子女安宁一生,“况且,先帝不仅是公主的父亲,更是大周天子,行事当为江山社稷考虑,而非一己之欲。”
    “其实,有件事现在回想起来,怕也是先帝用心良苦。”军师沉思片刻,说。
    “何事?”袁孟追问。
    “先帝驾崩前一年,宣召了今上嫡长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子殿下,进京。当时有人猜测是先帝忌惮在南境领兵的兄长,所以才让他的嫡长子进京为质。可太子殿下进京后先帝便将其带在身边,随身教导,更是让裴晏做其伴读,现下看来,未尝没有因为知道自己天不假年,故而代为培养储君的意思。”
    “我说……”袁孟摸着下巴,面色深沉,“老齐啊,先帝驾崩时你也不过才二十几岁吧,怎么知道这么多朝堂之事的?”
    齐军师的手一僵,然后有些尴尬地说:“都说了我是落榜的举子,屡次不中。这读书人之间,你不懂,我们最爱议论朝堂之事,我当年就在长安,知道这些有什么奇怪的。”
    “还读书人的事我们不懂,老齐,我看你就是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了解地太多,才屡第不中的。”袁孟挤兑道。
    “这……哈哈……说得也不无道理。”齐军师尴尬一笑。
    “哎,好了好了,我是开玩笑的哈,军师别在意。”见军师真的尴尬,袁孟连忙补救。他们四人,可是四年前刀山血海杀出来的交情,可不能让他嘴贱破坏了。
    他和林选征自是一早就跟着将军了,不过那时候将军还是少将军。而齐军师则是在北境危急时来投的,那时老将军刚战死,有能力的早就往南逃了,也不知老齐是怎么想的,竟那时找了来,为他们出谋划策。
    当时他们所剩人手不足两万,惶惶如丧家之犬,说实话,军师建议于澜沧山设伏阻拦北狄时,他觉得军师简直疯了。
    也不知为何,军师认为朝廷一定会援军。
    出战之时,袁孟以为他们是要埋骨澜沧山的。
    幸好,幸好,他们最终还是等到了朝廷的援军。
    袁孟一边感慨,一边猛地想起来,“对了,我们到底是为什么要讨论皇室来着?”
    噢,想起来了,公主!
    袁孟,林选征,齐军师一同看向霍毕,等待他的回答。
    霍毕清了清喉咙,说:“我对公主亦无男女之情,既是合作,她是否有心仪之人,与我无关。”
    “哈!”袁孟一拍手,说:“等公主殿下嫁过来,可以跟她比武,还可以赛马!还有她那匹乌云骥,当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良驹,不知道殿下能不能看在将军的面上,让我摸下那马儿。”
    真是开心的仿佛是他要娶新妇。
    齐军师闻言,又瞪了他一眼。
    真是荒唐。
    作者有话说:
    袁孟:跟天然黑做同僚的痛你们不懂。
    林选征:袁大哥你在说什么?【纯良的笑容.jpg】
    *
    感觉霍毕的脑子真的不大好用的样子。
    第27章
    平康坊,清音阁。
    好不容易寻到了个空隙,崔吕王谢四人才又一次相约清音阁,去听嫣娘的琴。
    嫣娘走进隔间时,不着痕迹地环视一圈,才问:“阿璃还不曾来吗?”
    “我就说嫣娘最喜欢的是阿璃。”王绣鸢连忙吞下嘴里的点心,对崔朝远和吕修逸说。崔朝远倒是无所谓,吕修逸则陷入了失落的黑云之中,毕竟他一向许嫣娘为知音的,往日他不曾来时也不知嫣娘会不会特地为他一问。
    “阿璃她啊,重色轻友,今日怕是不会来了。”王绣鸢皱皱鼻子,说。
    “阿璃若知道你背后这般说她,春猎定不会给你捉兔子了!”崔朝远嗤笑道。
    看见王绣鸢和崔朝远又开始斗嘴,嫣娘把目光投向了唯一一个看起来还正常的谢娴霏。
    “阿璃此刻怕是正被太子殿下压在东宫读书。”谢娴霏慢悠悠地说:“你知道的,前阵子她又被陛下罚了。”
    “原来如此。”嫣娘浅笑。
    “不过,绣鸢说得也不算错。”谢娴霏继续说:“阿璃最近得了空闲都不找我们玩耍了。”
    “就是就是,阿璃为什么总去找镇北公,就因为他武功更好吗?”王绣鸢接着说,言语间颇为愤愤。
    “好了,马上便是春猎,到时候你就能见个够了!”崔朝远受不了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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