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自去?”书叁有些惊讶,然后眼中露出些不妥的神色,“那殿下身边就只有郭宁了,那丫头的功夫……”
    “南境之事,我的武功足够傍身,且还有秦叔和霍毕。”萧璃摇头,让书叁不用担心。然后又交代道:“你去送信之时,记得掩饰行踪,先以暗号联络,在外面见面。”
    书叁明白。
    “还有,记得易容,万不可让人认出或记得你。”萧璃继续叮嘱。
    “属下明白。”书叁知道事关重大,不可有片刻疏忽。
    “还有你那身风流潇洒的白衣……”萧璃还不是很放心。
    “换掉换掉,殿下,我会换一身灰扑扑毫不起眼的衣服再上路的!”书叁连忙保证。
    “三哥可要记得自己的话,一路都要灰扑扑地不引人注意才好。”萧璃眼中露出笑意,打趣道。
    书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去吧,三哥,路上小心。”
    “殿下也一定要小心。”书叁手中捏着信,叮嘱。
    萧璃点头,书叁行过礼,然后无声地离开。
    离开时,三封信也被他收进了怀中,昏暗灯光下,隐约能看见火漆上印着的,是一支刻得不怎么好看的花。
    第71章
    长安, 大明宫。
    太子萧煦从皇后的立政殿离开,出宫路上途径御花园时,听见假山后似乎传来隐约的哭声与压低的咒骂声, 心下好奇,不由得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 才发现是一个高阶宫女在训斥低阶宫女。那低阶宫女跪在地上,捂着脸颊, 似乎是被打了耳光。听到脚步声,两个宫女双双抬头, 向太子看了过来。
    本是站着的高阶宫女见来人是太子殿下, 连忙低着头跪了下来。倒是那个原本哭着的低阶宫女, 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太子,不由得看得呆了。
    照理说, 宫人是不可如此无礼直视主子的。此事若是发生在大明宫其他皇子后妃身上,这宫人定是要被拉下去责打一番的。但她今日幸运, 遇到的是太子萧煦。
    萧煦素来仁厚, 轻易不会苛责宫人,在大明宫和皇城里私底里流传的名声极好。
    宫人之间的纠葛,萧煦一般不会过问, 今日好奇来看,已属于例外。本来他也并不想理会,可那挨了打的低阶宫女,一双泪眼看向他时, 让他莫名想到了阿璃。也不知阿璃在南境过得如何, 既是剿匪, 又可有受伤。
    这般想着, 萧煦不由得心中微软, 于是温声开口说道:“手下犯错,当以宫规处罚,教导为主,而非处以私刑。”
    那高阶宫女听了,连连磕头谢罪。太子随意点点头,淡声说:“你们下去吧。”
    那高阶宫女如蒙大赦,连忙离开,再顾不得低阶宫女。那低阶宫女站起身,却没有立刻离开。
    “你为何还不离开?”因着这宫女的眼睛让他想到了妹妹,于是他便多问了一句。
    “奴……奴婢就是御花园的扫洒宫女。”低阶宫女深深低头,回答。
    “原来如此。”萧煦温和笑笑,说:“倒是我误了你做活?以后当心些,勿要再犯错了。”说罢,太子摇摇头,便离开了。
    那低阶宫女看着太子的背影,张了张嘴,后又闭上。
    她想说她不曾犯错,只是因为偶然被同游花园的陛下与贵妃遇见,然后陛下随意说了一句她的眼睛同贵妃娘娘生得有些像,这才招来了责难。
    那高阶宫女也并不是她的管事宫女,而是贵妃娘娘宫中的宫女。
    罢了……
    宫女深深低下头,垂下眼帘,盖住那一双漂亮的眼睛。
    *
    东宫
    太子来到了杨墨所居的那个院子外面,将一个由火漆封着的信件送了进去,然后就在院外等着。
    没过一会儿,他就见到杨墨手中捏着那封信,匆匆走了出来。
    “阿璃的信?”杨墨看见了火漆上的图案,遂出来问萧煦。
    萧煦点了点头,然后小声抱怨:“这么久了才来了一封信,想来是玩得疯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杨墨不愉道:“你妹妹在南境出生入死,你竟说她……”说到这里,她蓦地停住。她才反应过来,以萧煦的性格,当是比她更为担忧才是。会这么说,怕只是在这里没话找话。
    杨墨瞥了萧煦一眼,问:“既是阿璃的信,你为何不看?”
    “以红漆封信,这信当是以‘那一套’密语所写。”萧煦说到这里,面上显得赧然,问:“你可还记得如何译码吗?”
    杨墨心里清楚,以密语写的信,自然至关紧要,萧煦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破解。
    可是……
    杨墨低头看着手中的信件,终究还是让开身子,她没有看向萧煦,只低声说了句:“进来吧。”
    萧煦露出些小心翼翼的笑容,然后走了进来。他身后的陈公公捧着一摞史记,也跟着走了进来,将书放下,再回到院外候着。
    杨墨拆开信封,将纸张打开平铺在桌上,不由得感到有些麻爪,不由自主地看向萧煦。
    萧煦轻咳了一声,看了第一行的文字,然后拿起那摞书的其中一本,说:“这句当是从本纪里找……”
    *
    东宫
    书房里,萧璃与裴晏各自跪坐在一个书案旁边,案上横七竖八地摆着好多书,杨墨只扫了一眼,就看到了三国志,汉书还有史记,当下脑壳开始疼。而萧璃和裴晏一边飞速地翻书,一边拿笔在纸上写画着什么,萧煦瞄了瞄,见两人纸上都写着凌乱不成句的字和词,偶尔还记些数字和章目。
    两人书案中间的空地上摆着一个香炉,里面燃着一根不粗不细的香,看长度,这香大概已经燃尽十之七八了。
    “阿璃,阿晏,你们在做什么?”萧煦率先开口问。
    忽然被打扰,萧璃和裴晏一同抬头,对萧煦和杨墨两人做出安静的手势,然后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敌意,接着各自低下头去,继续飞速翻书,写写画画。
    杨墨见两人的样子,忽然想起来什么,然后拽着萧煦的衣袖退出了书房,这才小声说:“他们俩大约在互相破译密语。”
    萧煦恍然大悟。
    前些日子,杨墨不知怎得,提到了军中密报所用密语。裴晏只听杨墨说了两句,就通晓了破译密语之法,当即摇着头,嘲笑这密语太过简单。萧璃虽然心里也觉得这个密语有些简单了,却见不惯裴晏那副模样,于是替杨墨反驳。两人话赶着话儿,不知怎得就约定比试一番。
    萧璃和裴晏决定以史书为本,各自编一套密语,再写十个提示,交给对方破译,就以一炷香为时限。
    想起来这一桩事,萧煦和杨墨索性就站在门外,也跟着等一个结果。
    “你觉得谁会赢?”萧煦轻声问。
    “十两银子,押阿璃。”杨墨对太子挑了挑眉毛,低声说。
    “那我就押阿晏吧。”萧煦温柔地笑笑,说。
    香马上就要燃尽时,萧璃把笔重重往桌上一拍,大笑一声,说:“简单,破了!”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裴晏也撂下笔,长出了一口气,说:“颇为容易,没甚么难度。”
    萧煦,杨墨:真应该把你们俩刚才急迫紧张的模样画下来让你们自己瞧上一瞧。
    萧璃和裴晏对视一眼,然后拿着自己所破译的文字段落走到了太子的书案,那上面放着一个锦盒,里面装着萧璃和裴晏写下的破译密语的规则,还有密语所对应的文字段落。
    萧璃和裴晏拿着对方所写答案,打开查看。萧璃直接打开了密语所对应答案的那一张纸,只一扫,脸上就露出笑容。
    裴晏则是先打开了写着破译规则的那一张纸,开始倒还好,但越看到后面,脸色便越差。
    萧煦与杨墨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萧煦叹了口气,提笔写了张欠条放在杨墨手里。
    这时,萧璃已经放下了手中答案,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裴晏的表情。
    裴晏看完规则,又去看萧璃写的提示,两相对照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殿下好谋略,裴晏受教。”
    那时裴晏还不如现在这样不动声色,还是一个可以从脸上窥见其心绪的少年。他脸上的懊恼实在太过明显,让太子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哈哈哈哈。”萧璃再忍不住,大笑出声,拿起裴晏给她写的提示,甩了甩,说:“半真半假的提示?你以为我猜不到吗?裴晏,人与人还是当多一些真诚,你瞧我,给你的提示几乎全都是真的!”
    是啊,几乎。
    裴晏咬着牙,看萧璃笑得得意,脸逐渐涨红,却偏偏说不出话来。
    殿下给他的提示都是真的,只除了一条。且那一条还隐藏在第六位提示里,正是他防备心最弱之时。因为他已小心地验证过前面的几个提示,全都是真实的,这才在后面逐渐放下了戒备,因为一心求胜想要迅速破译,这才没有耗神验证。殿下偏偏抓准了他的心理,在那里安插了一条假的提示,而正是那一条提示,带偏了所有的破译!
    这谜题同样选得微妙,裴晏以错误的方式破译所得字句,同样通顺,所以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只以为自己得出了正确的答案……
    棋差一招,裴晏也不是愿赌不服输的人,他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认输道:“是我输了,殿下要我做什么?”
    “唔,这可得好好想想了。”萧璃点点下巴,决定要好好把握这得来不易的机会。
    *
    东宫
    萧煦与杨墨面对面坐着,一字一句地译着萧璃的密信。
    谢府
    谢尚书正在书房里看些白日里未看完的文书,忽然听见女儿敲响了书房的门,“阿爹,我可以进来吗?”
    谢尚书一愣,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些微弱的期待,这女儿总算晓得心疼阿爹,给他送宵夜来了。
    这么想着,不由得温声说:“是阿霏啊,进来吧。”
    可是,让谢尚书失望的是,谢娴霏手中并无食盒托盘,显然并不是给他送宵夜的。
    “阿爹,我可否找些书来看?”谢娴霏问。
    虽然失望,可谢尚书自问是个好阿爹,于是挥挥手让谢娴霏自己去找书。
    谢娴霏找好了书,要走时瞧见了谢尚书的脸色,不由得问:“阿爹为何好像有些失望的模样?”
    谢尚书不开心,于是说:“我以为阿霏是来给为父送宵夜的。”
    谢娴霏眨眨眼,然后浅浅一笑,说:“夜间进食伤肝胆,阿爹还是早些休息吧,阿娘吩咐了明日朝食做阿爹做喜欢的古楼子呢。”
    说完,谢娴霏就好像要忙着做什么一般,拿着书走了,徒留谢尚书一人在书房生闷气。
    他还是觉得,若真如他人所说,儿女是债,他前世定然欠了旁人巨款不曾还啊!
    摸了摸肚子,想起女儿说的明早的古楼子,谢尚书瞥了眼未看完的公文,决定还是先回房休息。毕竟公事总是做不完的,明日做也是做,早早休息更重要。
    嗯,就这样吧。
    谢尚书关上书房门往卧房走的时候忽然想到,阿霏怎么忽然想起来要读史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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