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却轻笑了一声,说:“萧氏若无这份偏执,当年也打不得这天下。”
    “这又是什么说法?”霍毕不解。
    “没什么,不过祖上流传下的一些野史故事罢了。”裴晏不欲多说。
    *
    “阿爹!阿爹回来了!”萧效回了城便直奔忠亲王府,连铠甲都未来得及换,才进府,就被个小豆丁抱住了腿。
    萧效弯腰,一把捞起小豆丁抱在怀里,拿脸上胡子去蹭小豆丁的脸。
    “痒,哈哈,阿爹,痒。”才四岁的萧煦哈哈大笑,痒得缩成了一团。
    “可有好好读书习武?”萧效问。萧煦刚刚开蒙,不论文还是武,都应当好好打下基础。
    “当然!”萧煦挺着胸脯骄傲回答,然后又问:“阿爹是不是又打了胜仗?”
    “当然!”萧效回答得毫不犹豫。
    “阿爹好厉害!”萧煦满眼的崇拜,“我也要好好习武,以后跟阿爹一起上战场!”
    “行。”萧效拉长了声音回答:“到时我们上阵父子兵,把南诏打得屁滚尿流。”
    “好!”
    萧煦十岁那年,永淳帝忽然来了旨意,召世子萧煦去长安进学,由名师教导。王府中有幕僚猜测是永淳帝忌惮萧效在南境势大,这才将世子召去京中做人质。说什么名师教导,不过借口罢了。
    萧效心中愤懑难当,却又无可奈何。这是他的嫡长子,不日就要被送去千里之外的长安,自此是福是祸,便要看他人脸色,他这个做父亲的怎能不担心,不怨愤。
    倒是当时还是王妃的穆皇后先安慰了他,“陛下待下素来宽仁,王爷还是陛下的兄长,或许是府上的先生们多虑了。”
    “但人是会变的。”萧效说:“我会变,他也会变。若他信我,又何必召我的嫡长子去长安?不是做人质,又是为何?”
    “那阿昭呢?”穆王妃继续道。
    萧效一愣。
    “阿昭自己也是武将出身,自然知道武将艰难。”穆皇后说:“陛下我不了解,但阿昭就是阿昭,有她在,我不信她会将你我唯一的孩子召入长安为质。”
    萧效沉默,没有说话。
    但事已成定局,他们除了从命,除了相信林昭与他们夫妻二人的情分,也别无他法。
    十岁的萧煦已然是个出色稳重的世子,虽于习武上没什么天赋,可文课出众,总是令先生赞叹不已。在知道自己要独自去长安时,当即红了眼眶,却还是强忍着没有掉眼泪,反而还笑着安慰父亲母亲,说:“孩儿上次跟父亲去长安便觉得长安繁华热闹,这下终于有机会多呆些时间了。”
    萧效叹了口气,拍了拍萧煦的肩膀。
    “这回妹妹应该能记得我了吧?”萧煦又说,“上次见她时她还不会翻身呢。”
    “肯定能的。”穆王妃说:“阿昭之前来信,还抱怨说生了个猴精猴精的女儿,连教习师父都能被坑到。”
    “阿煦,长安不比南境,你当谨言慎行。”萧效终于开口,说:“但也不用怕,若是有人欺负你,告诉父王,父王定给你撑腰。”
    “孩儿明白,父亲母亲,不用担心我。”
    萧煦一走就是两年,这两年来父子之间通信从未间断,也有各种各样的消息从长安传到南境来。
    听说陛下请了名满天下的裴太傅亲自教导萧煦。
    听说萧煦就住在宫中,并未住在长安忠王府。
    听说陛下还常常将萧煦带在身边,甚至允他在朝会上旁听。
    一个个消息,令萧效既欣喜又心惊。
    喜的是,他知道他那个弟弟的能耐,阿煦有永淳帝教导,对他定然大有益处。仅仅只是通过父子间的通信,他都能明显地感受到萧煦的成长,区区两年,已是能独当一面的模样。
    而惊的是,他不知这般荣宠,这样的教导,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两年过去,第三个年头才刚刚开始,便有惊天霹雳——永淳帝驾崩,传位,忠亲王萧效。
    萧效日夜兼程赶回长安奔丧,在皇城大殿上接受朝臣跪拜时,才突然明白了萧政突然召阿煦来长安的目的。
    萧效的目光越过重重人群,落在了儿子身上。他看见萧煦牵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姑娘,仰头看着自己,神色激动,双眼中带着与从前一般无二的孺慕崇拜的光,萧效愣了愣,然后咧嘴对自己的儿子笑了笑,一如两年前,一如每一次他从战场上回府。
    ……
    “阿煦!”荣景帝猛地坐起,大口地喘息着,神色中带着惶惶。
    “陛下?”守夜的内侍连忙走近,等待吩咐。
    “什么时辰了?”荣景帝平复了一下呼吸,问。
    “已是卯时初了,陛下。”
    荣景帝揉揉眉心,说:“更衣吧。”
    这时,宋公公走了进来,他看见荣景帝的脸色,低声道:“今日并无大朝会,陛下可再歇息一会儿。”
    “不用。”荣景帝摆摆手,已经起身下床,他吩咐道:“更衣用膳,然后……”犹豫片刻,然后道:“然后去立政殿。”
    宋公公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深深低下头,道:“是。”
    *
    该聊的都聊完了,霍毕熟门熟路的打算翻墙出去回他府邸休息休息,明日还要进宫向陛下复命。
    “霍将军。”裴晏却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
    “如今长安局势不明,裴某想问一下霍将军的立场。”
    “我?”霍毕一愣,然后没什么犹豫道:“这个得看萧璃的想法。”
    裴晏没想到霍毕会如此直接。
    这时,霍毕又道:“我知道阿璃心里装了不少事儿,一直留在长安,当有个了不得的理由。若不然,她早该应令羽所邀,去游历天下了。”
    霍毕看着裴晏,说:“与她相识已近三年,我知她不会做有违道义本心之事,不会行有害江山社稷之举,既然这样,我能帮她的,自然会帮。”
    见裴晏板着脸不吭声,霍毕又说:“毕竟以后夫妻一体,我总不能眼看着她处境艰难却不加以援手。”
    “你说,是吧?”
    作者有话说:
    其实在原来的设定里,到正文完结要发两位数的盒饭,有亲人,有朋友,也有敌人。可以说阿璃是一路趟着血走到最后。但是后来感觉这样太难受了,最后就把盒饭压到了两位数以下。给能找到活路的人物找到活路,比方说萧烈,萧然,还有医女姑娘……
    *
    ps.昨天有读者提到医学,我就稍微说一下。【公主之尊】的系列是打算写四本。
    阿璃这一代,事业线是【肃朝纲】,爱情线是情有独钟
    第二本,子世代,阿璃的崽崽,事业线是【行律法】,主破案,爱情线是欢喜冤家
    第三本,重孙世代,事业线是【医天下】,主行医,爱情线是爱情战争(?性转火葬场?)
    第四本,祖世代,事业线【开疆土】,主征战,爱情线是相爱相杀(?)
    pps虽然后面三本已经放了预收,但最后能不能写出来我也不知道……毕竟这一本和上一本之间隔了好几年年,说不定这一本和下一本之间也要隔好几年:),就,随缘吧~我先努力写完这一本再说。
    第137章
    “霍将军倒是仗义。”
    裴晏的语气很有些不阴不阳, 但是霍毕并非心思细腻之人,也没听出来。他挠挠头,说:“毕竟南境两年, 也算有同袍之情。”
    “霍将军待殿下,当真只是同袍之情吗?”裴晏犹豫片刻, 却还是问了出来。
    这话中的意味太过明显,霍毕不可能听不出来, 他头皮一炸,立刻反驳:“当然, 不然呢?你不会以为我对萧璃有男女之情吧?”
    这句‘男女之情’一出, 立刻令霍毕想到了之前在江南萧璃对范烨说过的话, 再之前在南境萧璃对令羽说过的话,还有再再之前刚相识时萧璃对自己说过的话。
    萧璃那些绝情的话霍毕不说记得一字不差, 那也是清清楚楚,他连连摇头, 说:“没有, 绝对没有。”
    裴晏看着霍毕浑身炸毛,满身拒绝的样子,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叹了口气。
    有的人既然想要自欺欺人,那便最好一直这样欺下去。
    霍毕回到国公府时,看见书叁就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好整以暇地等着自己。
    “你来做什么?是萧璃有什么事?”
    “我今日便会启程去北境, 殿下要我向霍将军借一些在北境可用的人手, 要功夫高的。”书叁回答。
    霍毕虽然人在长安, 可根基仍在北境, 若是欲在北境行事, 向他借人确实是最方便的。霍毕点点头,转头去了书房暗格取出了一个令信,问:“她要多少人?”
    “殿下说二十个好手,足矣。”书叁道。
    霍毕点点头,低头写下一封简短的信件,然后将信与令信一同交给书叁,又问:“这般匆忙,既派了你,又要借人,这是要做什么?”
    书叁接过令信收好,听到问话,抬头瞧了眼霍毕,反问:“霍将军尚不知道殿下所欲为何,便愿意将人手借出吗?”
    “不过二十人,还是在千里之外的北境,是能揭竿起义,还是行刺谋反?”霍毕不甚在意地说。
    “霍将军该知道,便是一个极不起眼的棋子,只要用好了,有时也能起扭转乾坤之事。”
    霍毕心中本没多想什么,书叁这话一出,倒是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可书叁却就此停了嘴,什么也不再说了,他收好东西,笑眯眯地对霍毕行了个礼,说:“殿下要我替她向霍将军道谢。”
    *
    那夜过后,日子依旧如同流水一样潺潺而过。
    霍毕依旧时时去长安近郊或是临城治军,每隔十几二十日才会回到长安。
    刑部侍郎告老还乡,陛下擢大理寺少卿王放入刑部,与前刑部侍郎进行交接。不过短短几年,王放也自从四品上一跃至了正四品上,摸到了三品的边,任谁见了不说一声年少有为。虽然无法跟裴晏的晋升速度相比,但也是裴晏之下第一人了,这一时间,王家的门槛也快被媒人踩平。
    黎州别驾吴勉因协助公主殿下剿匪有功,从边境小城的下州别驾变成了岭南道韶州的上州别驾,连跳了三级。他虽然素来胆小怕事,且时常偷懒,但于民生建设上颇有些天赋,后来得了萧璃撑腰,没了那些地头蛇县令掣肘,更是放开了手大干了一番,在黎州也颇得了些民心。
    离开黎州时,吴勉看着前来送行的百姓,不由得湿了眼。
    “吴别驾可是舍不得?”秦义见吴勉双眼泛红,开口问道。
    “到底也是呆了这么些年的地方,怎会无不舍之情?”
    “韶州所辖之地更大,吴别驾官职更高,能做之事更多,别驾当踌躇满志才对。”秦义道。
    一说起这个,吴勉心里就有些犯嘀咕。虽说他的任职调任皆是吏部所决,照理说那位殿下该是插不上手的,但他怎么想都觉得他被调去韶州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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