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翼原想调戏孟想,谁知这呆瓜男人智商突然上线,对其反扑得手,他暂时应付不了,傲娇地哼了一声,将二人的距离拉开了半米,装模作样摆起架子。孟想越瞧越可爱,趁其不备问:“你手冷不冷啊?”
    顾翼随口说:“不冷。”,隔了一两秒忽然悟出点什么,扭头问:“你想干嘛?”
    孟想见他拆穿西洋镜,笑道:“你刚才还说我是呆头鹅呢,自己也没聪明到哪儿去,男朋友问你手冷不冷,就是想牵你的手啊,你配合一下说冷,过来牵住不就好了,或者装傻让我主动也行啊,还非要问‘你想干嘛’,这不是弄巧成拙吗?”
    顾翼笑嗔:“你怎么这么会赖人,想牵手要么说一声,要么直接行动,还非得找借口,哪有你这么矫情的男人。”
    “好好好,那我不矫情,改走奔放路线好啦。”
    孟想说着上前抓住他的手,用力一带将他拉到身边,顾翼没站稳,整个人扑到他身上,捂住鼻尖抱怨:“你轻点,把我鼻子都撞疼了。”
    他撒娇的功夫也是一绝,孟想顺手摸他脸,故作正经说:“撞哪儿了?来,让我亲一下就不疼了。”
    他们站在人行道正中央,时值初诣高峰期,出行者络绎不绝,两个男人杵在人流中做亲密举动太引人注目。顾翼看惯孟想惺惺作态的正直,最近几日觉得他性情大变,各种温柔体贴变戏法似的使将出来,胆子也肥了不少,时常像眼下这样旁若无人地与自己亲热,一举完成了柳下惠到贾宝玉的跨度,忍不住揶揄:“孟桑,你知道自己的人设崩了吗?现在动不动就揩油吃豆腐,不怕别人看见说你耍流氓?”
    孟想以前受够了他的厚脸皮,如今已学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大刺刺说:“我跟我小情儿亲热又没碍着谁,有什么好怕的,你是不是害羞了?那我们到没人的地方去。”
    顾翼的面色被灯光遮蔽,但滚烫的触感瞒不了人,使劲挥开他的手,仍是不服气。
    “你想看我害羞的样子还得再修炼十年呢。要牵手是吧?拿去,好好牵稳了,不许在半道上松开。”
    孟想目的达成,形式上的东西都乐于迎合,他们牵着手走在熙熙攘攘的队伍里,大年夜老少妇孺锦衣夜行,华丽的和服炫目的珠光让人应接不暇,漆黑的天幕上不时腾起五颜六色的烟火,好像巧手的绣娘们在黑绸缎上比拼技艺,惊艳了整座都市。
    这热闹景象孟想已观看过五次,前四次都沉浸在“独在异乡身是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感伤中,直到这一次才感到由衷的欢欣喜悦。手心里的温暖像一团跃动的火,将朔气点化成春风,他们走在隆冬的雪夜里,却有漫步花间的惬意,那些花开在他的心田,也开在情人的面容,每当他转头相顾,顾翼也朝他凝眸,两片花瓣般的嘴唇抿起温馨祥和的微笑,显露出与世无争的满足。
    孟想知道这满足因他而生,又同他心心相印,自从表白以后他真正体会到了爱情的美好,和这个天使般的恋人相伴,仿佛站在天堂的大门外,与上帝只隔着一步之遥,真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二人选择明治神宫进行参拜,神社内比肩叠踵张袂成风,犹如一笼蒸熟的米饭,团得严严实实。孟想和顾翼都是180以上的高个子,利用这点优势挤进挤出,还幸运地抢购到一只许愿用的绘马。顾翼说孟想字迹漂亮,让他执笔写祈愿词,孟想想了想,在木板上写写画画一阵,递给他审核。
    画上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树下站着一个小人,虽是漫画形式的,但那眉眼神态一望便知是Q版的顾翼,旁边写着一行字:希望明年还能和小狐狸来这里初诣。
    顾翼看得忘记眨眼,问他:“为什么只画我,你呢?”
    孟想指着画里的大树说:“这就是我啊,你看咱们身后这棵桧树,据说已经活了上百年,枝干多粗壮结实,我以后也要像这棵树一样强大,冬天为你挡风遮雪,夏天供你避雨纳凉。”
    听到他真挚的诺言,顾翼的瞳孔像焰火一样明了又灭,默默将绘马递还给他,神色似一缕清冷的风。孟想看他突然闷闷不乐,自己构思好久的情话遭嫌弃,也是窘迫难堪,小心问:“怎么了?我这个愿许得不好吗?”
    顾翼渺渺一笑:“明年这个时候我们还能来吗?”
    孟想听出他似有所指,琢磨片刻,自以为解题成功,拍着脑门大笑:“对了对了,明年年底我就毕业了,到时说不定会回家过元旦,这个愿望是不大好,我们换一个吧。”
    正要提笔涂改又被顾翼拦住。
    “一次只能许一个愿,改来改去就不灵了,这个先挂上把,等到了明年……明年你如果还想来,我也会陪你。”
    他眼神仍然凄迷,宛若被树枝缠住的月光,孟想感觉出异常,却对直觉有所怀疑,按说顾翼那么乐观的人,不该有无病**的感伤,这时的低落是为了什么呢?
    可能是想到我先前对他态度恶劣,跟现在对比苦尽甘来,心头难免有点委屈,说起来这都是我不对,当初太不知好歹了,以后一定要拼命对他好,弥补过去对他的伤害。
    神社里人越来越多,演化成煮沸的稀粥,噗噗漫涌,稍不留神就被挤得东倒西歪。他们走到北参道上,迎面过来一群老太太,孟想靠边让路,十几秒的功夫就和顾翼走散了,眼里满满的都是人,无数陌生脸孔如浓密的树叶遮蔽了人面桃花,他则像海草森林里穿梭的鱼,辗转迤逦也找不到伴侣。人群庞大而静翳,似一只没有声带的怪兽,只发出铿锵的跫音,要在它的巨足下搜寻一个人的踪迹太难太难。
    他沿着参道往来奔走两三趟,后悔刚才偷懒,出门时发现没带手机就该回去拿,此刻与顾翼音讯断绝,人海汹汹上哪儿打捞?醒悟到不能盲目乱转,他冷静思索,寻思顾翼比他心细,不会像他这般刻舟求剑,多半正在某个地方等候。入口处已经找过了,应该是在别处。
    他灵光乍现,拔腿赶回方才许愿的大桧树下,当真看到顾翼的背影,他正仰望他们之前系上的那块绘马,一动不动若有所思。孟想的惊喜好比捡到一颗夜明珠,不管周围观者如市,扑上去紧紧抱住。顾翼一个惊颤,发现困在熟悉的怀抱中,身心随即松弛下来,扭头一笑:“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还以为你直接找回家去了呢。”
    孟想埋头在他颈窝里用力蹭了蹭,像走过万里征途的红军与友军胜利会师,大功告成地笑:“我到处找不到你,都快急死了,没想到你真在这儿。”
    顾翼指一指他画在绘马上的图画:“你不是说你是这棵树吗?又把我画在树下,标志这么明显,我就到这儿来等你了。”
    上次孟想遭变态**,多亏他及时无误地赶来搭救,这次又与他意念契合,真好像心电感应的写照,忍不住在他腮边亲了一口,调笑:“你为什么每次都能和我想到一块儿去?真的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顾翼用脑袋碰他一下:“那你猜猜我这会儿在想什么?”
    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里藏着一出待月西厢的戏文,挑逗有情人翻墙越户来幽会,孟想并非张生那类的风流才子,但仍能闻弦歌而知雅意,当下用气息挠他的耳朵。
    “你给爸爸打个电话,跟他说我们今晚不回去了。”
    数小时后他们在爱情宾馆的大床上迎来新年第一个早晨,顾翼软体动物一般趴在孟想胸前,喉咙成了使用过度的乐器,奏出的音符有些嗄哑。
    “你为什么要叫我小狐狸啊?”
    孟想愣一愣,笑他反射弧慢,翻身搂住他,目不瞬移地注视他酡醉的脸:“这绰号不是很准吗?你看你的长相性格都跟《聊斋》里的狐狸精一模一样。”
    “你是说我很风骚?”
    “难道不是吗?”
    顾翼风戏杨柳似的笑得直抖,不轻不重掐住他的脸。
    “我是狐狸精那你是什么?《聊斋志异》我虽然没看完,但记得的几个故事里狐狸精遇到的都是渣男。”
    孟想瘫着任他掐,无辜地说:“你别只看负面的,有情有义的男主也很多,实在不行还可以看我。”
    “呵呵,孟桑什么时候也学会自我营销啦,广告打给谁看的呀?”
    “我还用得着打广告?这明明是售后服务说明啊。”
    两个已不知害羞为何物的人借着打情骂俏相互亲了几口,孟想也轻轻捏住顾翼的脸蛋问:“你怎么还叫我孟桑,不是该改口了吗?”
    听他娇嗔:“你都还没给我改口费呢。”,马上起身从外套里掏出一张**,连同顾卫东给的红包一起塞到他手里。
    “这卡里是我全部积蓄,都给你,密码是我的生日,你明天取出来帮爸爸还债吧。”
    顾翼吃惊,忙不迭爬起来还给他。
    “你自己还有一堆债务呢,干嘛给我钱。”
    孟想叫他放心,说玫瑰之星已经给他结款了,美术教室的薪水也拿到了,再加上山根亮平发的酬劳和打工费,他最近进项颇丰,还清川野老师和熊胖的借款还有五十多万的富余,他住宿不花钱,日常开销也不大,这个月留个七八万够应付了。
    “我不会给人开空头支票,说过要帮你分担压力就一定言出必行,还款计划都想好了,火灾那边的赔款有山根老师替你家担保暂时不用操心,主要是莉莉桑的600万,一年为期,每个月至少要存50万。我在市场打工一个月能挣9万,素描教室的工资有25万,最近莉莉桑的朋友成立了一个专门拍家庭艾薇的摄影工作室,要雇我去打工,每月至少能接五六笔单子,这里又是40万左右。全部加起来不仅你家的欠债,连我的学费也足够了。等还清债务,我再回国找份正式工作,我以前的大学同学在华谊和光线传媒混得挺不错,都想让我去帮忙,说一年怎么也能挣个**十万人民币,到时你就回东大去安心念书,毕了业也别急着找工作,继续留校深造,我供你念完硕士博士也不成问题。”
    老实人不会海誓山盟,立足于柴米油盐,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顾翼听出他是真的铁了心要和自己长相厮守,眼睛里水光潋滟,感篆五中,可能不习惯被放置在受保护的位置,硬要用闹别扭的方式化解违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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