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人影当机立断,弃了鞭子,却依旧来不及了,被嬴风一脚正踢在胸口,当即喷了一口鲜血出来。
    红龙一抹嘴,擦掉了血迹,若不是他及时调动煞气护住胸口,嬴风这一脚怕是会直接踹死他。
    “杀了他!”子墨显然没打算给红龙任何喘息的机会,左手夺回长剑就攻了上去。他的右手显然是伤了,此刻就像是飘在风中的破布条一样,在他身侧诡异地晃动着。
    红龙似乎并不担心眼下二打一的劣势,他依旧用极其亢奋的声音叫道:“来啊!来追我啊!你们两个都在这儿,檀邀雨又在哪儿?”
    他边说边疯狂地朝城外的方向逃走。子墨和嬴风却同时停下追击的脚步,飞快转身往住所奔去。虽然红龙很有可能是在虚张声势,但也不排除这是真的调虎离山!他们两个谁也不敢冒这个险。
    直到他们两人看见檀邀雨依旧还站在房顶上守护着宅子,才同时松了口气。
    檀邀雨的丝雨轻弦几乎充满了这一块的坊市,所以子墨和嬴风一靠近,她就已经知道了。子墨受伤的手臂自然也没能躲过檀邀雨的银丝探查。
    月光下的银丝闪着莹亮的柔光,一点点裹上子墨的手臂,渐渐将整个右手和右肩都厚厚地包裹起来。
    有银丝固定着手臂,子墨才从跑动时肩膀处的刺骨痛感中解脱出来。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抬头看着邀雨自房顶上飘然落下。
    “拜火教?”檀邀雨声音森冷地问。
    子墨点头,“是上次围堵秦忠志他们的其中一个。”
    “声音有些奇怪的那个?”
    子墨点头。
    “红龙!”檀邀雨从齿缝儿里挤出这两个字,原本据守在府邸周围的丝雨轻弦突然暴涨四散开来,飞速地穿过建康城中的每一条街巷胡同,一副不找到人誓不罢休的架势。
    “别浪费力气了,”嬴风制止邀雨道:“以那人的脚程,应该已经早就跑出城了。”
    檀邀雨不甘心,她想追过去,亲手剐了那个疯子。可心念才一动,就想起子墨受伤的手臂。她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将丝雨轻弦收回,只保留在府邸附近。
    她扶住子墨的左手,“先进去疗伤。”
    三人从大门返回院中,墨曜和云道生听到声响,立刻从各自的房间内走了出来。谢惠连和王五郎不知深浅,已经睡死了,墨曜和云道生却一直警醒着。他们到建康这么多天,这是檀邀雨第一次释放丝雨轻弦守住整个宅院。
    第五百零二章 夜逃
    墨曜一看见子墨不自然下垂的胳膊,就小声惊呼,“子墨郎君你受伤了?是什么人干的?”
    云道生也皱眉,“拜火教寻来了?”
    邀雨强压着怒火道:“应该是杀了朱家上下的那个红龙。”
    子墨的声音有些嘶哑地问道:“是不是他给了你掺着春药的药膏?”
    邀雨点头,又疑惑地问子墨:“你就只遇上他一人?那个冰炎呢?”
    子墨摇头,“我没看见。我埋伏邢铭时,他突然出手,我并没发现其他人在附近。”
    “难道是上次没能救活?”邀雨猜测着,却觉得更加奇怪,“以他一人,不至于能伤了你啊。”
    子墨在行者楼受到师父和诸位行者的提点,武功又精进了不少。而那个红龙,檀邀雨同他交过手,知道那人的深浅。
    红龙的煞气虽然能克制檀邀雨的丝雨轻弦,可即便不用罡气,硬拼他也不该是子墨的对手。
    子墨垂下头,虽然心里不想承认,可也不想邀雨因为轻敌大意被敌人算计了,他哑声道:“那人很强。速度快了我不止一点。”
    一直抱臂沉默的嬴风此时也道:“是。那人速度很快。面对我们两人还有逃跑之力。”
    檀邀雨柳眉紧紧拧到了一处,“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提升了?”
    云道生有些担忧道:“我记得师父说过,拜火教的人会一些十分邪门功夫,至今行者楼也没能打探出究竟。说不定是他们用这种邪门功法或是药物……快速提升了功力?”
    檀邀雨面色凝重,“若是这样倒不让人担心了。但凡这种以歪门邪道走了捷径的,总要付出走捷径的代价。我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檀邀雨看了几人一眼,“收拾东西。我们连夜上鸡笼山。”她转向嬴风,“麻烦师兄去接一下朱圆圆。她身边有两位行者前辈保护,也一同请上鸡笼山吧。”
    嬴风点头,转身就要跳到空中去。邀雨却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叮嘱道:“我们尚不清楚敌人功力的深浅,若是相遇,不要恋战,先同我们汇合要紧。”
    嬴风应下,“放心吧,实在不行,我就跳到空中去。谁都捉不到的。”
    邀雨这才放心地松开手。转身去看子墨的肩膀。嬴风瞥了一眼子墨的手臂,见邀雨的银丝层层张开后,里面的手臂无力的垂着,没有血渍,应该只是脱臼了。可奇怪的是,子墨的手却如同耄耋老者般又干又皱,似乎还缩小了不少。
    檀邀雨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又用银丝将子墨的手臂和肩膀裹住,“他们的功法太过诡异,我们没经验,还是不要贸然治疗的好。先上鸡笼山,请前辈们看看。”
    她眼神关切地看着子墨,“你忍着。我一定想办法治好你。”
    子墨极轻地点了下头,心中万分沮丧和懊悔。他终究还是成了雨儿的掣肘,成了拜火教攻击她的弱点……
    嬴风此时跳过院墙,神色有些复杂。他当时只听到了那个红龙的一句话。可是很显然,那红龙和子墨有什么关系。只是这事儿他没法告诉檀邀雨,因为邀雨根本不会相信他。
    子墨就如同邀雨的影子。影子怎么能伤害本体呢?
    “说不定是他故意说给我听的?”嬴风自己揣测,“这帮拜火教的人也不是第一次想要挑拨离间了……还是得先查清楚了再说。”
    嬴风冷静了一些,虽说这么想很让人不快。可嬴风觉得,即便子墨真的同拜火教有联系,他也不会伤害檀邀雨。
    “你最好守住这条底线……”嬴风回头又看了眼不远处几人住的宅子,“否则即便邀雨恨我,我也会杀了你。”
    …………
    谢惠连和王五郎莫名其妙地被人从被窝里抢拽出来时,还以为是王家派人来抓他们了。
    檀邀雨却冷哼一声:“王家还配不上让我半夜不睡觉。”
    王五郎一听不是他爹,立刻就又瘫回到床榻上,“只要不是我爹,别的事儿都等到明早再说吧……本郎君现在只想睡觉……”
    檀邀雨可没时间跟他磨蹭,直接抛下一句,“打晕。”
    王五郎只来得及睁大双眼,就被墨曜一手刀砍晕了。紧接着就听见谢惠连喊道:“为什么连我也……”后面就没声儿了。
    墨曜把谢惠连和王五郎装进了两个麻袋里,像两袋粮食一样扛到马车旁扔了进去。
    檀邀雨直接跳上车顶,“墨曜驾车,子墨,你保护云师弟坐到马车里面去。若是遇袭,能保住那两个就保,保不住就别管了。反正拜火教也不是冲他们来的,不会太在意两个麻袋的。”
    子墨点头,“你自己在上面小心。”
    檀邀雨二话不说,将丝雨轻弦扩到最大。她攥了攥拳头,自己必须赶紧布局,否则永远都会处在这种被动的位置上。
    一想到她檀邀雨居然要这么狼狈地逃走,就忍不住想把建康城掀翻过来泄愤!
    随着墨曜一声“驾”,车轮被马匹带动着向前滚去。马蹄和车轮上都被包了厚布,便是在悄无声息地夜里,行驶在长街上也没发出多大的声音。
    建康城虽然也有宵禁,不过除了更夫,巡防的官兵却只有两班。墨曜按嬴风之前告诉她的路径,巧妙地避开了巡查。
    马车沿着青溪一路向北,天亮前就赶到了城北的鸡笼山。
    一直到了鸡笼山脚下,谢惠连和王五郎才迷迷糊糊地在麻袋里醒了过来。两人一醒来便惊慌地开始挣扎,混乱之下互相撞到了对方,立刻疼得大叫不止。听到对方熟悉的叫声却反而让他们安静了下来。
    墨曜这才将两人放了出来,给他们披上外衣,护着两人上山。
    王五郎一路从山脚下小声嘟囔到山顶上,“你们这简直就是强盗所为!我们两个好歹是王谢两家的嫡子。我又是你们的客人,怎么能上来说都不说就下黑手!还知道连夜逃跑,看来你还是晓得害怕啊。既然晓得怕,还在清谈会上大放厥词!连累我至此!还真当建康城是你小小仇池国呢?”
    檀邀雨有一瞬间以为王五郎被何卢附体了。要不就是没睡醒,连‘死’字怎么写都忘了。昨天还避她如蛇蝎,今日竟然敢对她抱怨起来了?
    第五百零三章 、五学堂
    檀邀雨厌烦王五郎叨叨个没完,加上心里被拜火教的事儿弄得正窝火,便故意冷冷地吓唬他:“若说怕,眼下也该是你王五郎最该害怕。你以为你要躲的只是你爹王华?你想没想过,昨晚的事儿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我们都是转身就能走的人,可你会有什么下场?”
    王五郎浑身一颤,似乎此时才想到这一层,“不至于吧……只是在清谈会上的戏说之词,认真计较起来,清谈会上胡说八道的人也不只你这一个……”
    王五郎越说心里越没底,脚下发软,全靠墨曜撑着他才勉强爬上山。不过倒是如了檀邀雨的意,此后他就一句话都没再说过了。
    到了山顶,檀邀雨去敲山顶上的一个青瓦白墙的小院院门。直到门从里面打开,见到开门的东篱行者,檀邀雨才算是安心了一些。
    “楼主?你们怎么这么早就上山了?不是说要今日午后才来吗?”
    “东篱行者。”檀邀雨忙向那长须老者行半个弟子礼,“昨夜子墨遇到拜火教的人偷袭,受了伤。为防万一,我就提前将人都带上山了。嬴风师兄已经去接朱圆圆和西亭、北宁两位行者前辈了,应该稍后就会赶来。”
    东篱退开一步,“楼主先行入内吧。其他几位行者前天都已经到了。”
    “辛苦几位前辈了。”檀邀雨之所以敢在清谈会上说‘建康无人’这种人人喊打的话,而子墨受伤后,又毫不犹豫地选择上鸡笼山,概因鸡笼山上的五学堂内已经有八位行者坐镇。加上保护朱圆圆的两位,如今整整十位行者盘踞建康城。
    这阵容,就是再来几十个红龙也是上来送死。
    东篱行者捻着长须道:“大家既然决定听从楼主的建议,自然就想着做到最好,否则不是砸了咱们行者楼的千年招牌。”
    东篱行者边说边引着檀邀雨他们入内,突然又趁后面几人不注意,凑到邀雨旁边小声提醒:“你可是答应了老夫,有好徒弟先让老夫挑的。可不能让另外那几个老不修抢先了。”
    檀邀雨忍着笑点头,“一定,一定。”
    想当初就是这位东篱行者带着人来找她,要她收师傅。办学堂招收外姓弟子的事儿,他也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邀雨。檀邀雨对他一直十分感激。
    谢惠连和王五郎跟在后面,像是不认识檀邀雨了一样。之前那么嚣张,恨不得把天捅个窟窿的人,此刻却谦恭有礼,讲话的声音都低了三分。
    王五郎小声问谢惠连,“那老头是什么人?怎么我看檀邀雨对他十分恭敬?”
    谢惠连摇头表示不知道,他也是第一次见行者楼的人啊。
    王五郎忍不住四下打量这座学堂,能让檀邀雨一进门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这学堂肯定不简单!说不定有什么厉害的封印!
    可不管王五郎怎么看,这都是间极其普通,甚至有点儿窄小的学堂。白墙青瓦倒是显得十分雅致古朴,可除此之外,真是连学堂最不可少的竹林都没有,院子里只摆放了几盆矮松,显得有点儿光秃秃的。
    “赢氏的人什么时候会到?”檀邀雨显然也注意到了学堂的状况。
    东篱行者答道:“他们本来是打算在你们今天上山前就先来整理的,没想到你们提前了。不过估计也快了。”
    东篱行者刚说到这儿,就听身后的院门再次被拍响。
    墨曜返回去开门,正是嬴风他们。嬴风护送着朱圆圆,路上又遇到上山的赢氏族人,便一起到了。
    这批嬴氏的族人是之前邀雨以行者楼的名义,就向赢风借来的。他们人一到,也不用檀邀雨安排,就主动开始整理起学堂来。
    见大家都平安无事地抵达了学堂,檀邀雨才对东篱行者道:“子墨被拜火教的人伤了,却不像是煞气,伤势也有些古怪,还得请前辈们帮忙看看。”
    东篱行者颔首,“走吧,到屋内说话。”
    包裹着子墨胳膊的银丝再次展开时,檀邀雨有些惊讶地发现,虽然子墨手上的皮肤依旧是黑皱的状态,可却已恢复成了原本的大小。
    缩骨功!这个词突然出现在檀邀雨的脑子里,她却没有声张,默默站在一边听行者们讨论子墨的伤势。
    “没有伤到筋骨,”东篱行者说着一抬手将子墨脱臼的胳膊给装了回去。
    “这伤实在邪门,怎么看着像是被吸干了一样……”西亭行者皱着眉将子墨的胳膊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北宁行者拉住西亭,“别看了,刚装回去的,一会儿又让你拽掉了。”
    北宁行者转过身对邀雨道:“楼主不必担心,子墨的手并没有损伤,失掉的精血好好休养上一两年,应当能恢复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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