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千五百两银票和一百多粒小金珠。”呼延图美滋滋道,“这是一群羊里最肥的一只。”
    顾一朝是带队的,当然最肥。姜宝很想夸奖呼延图能看,但看他一脸猥琐的模样,委实是夸不出口。
    “蒋锦宗派来的人都死了?”秦天野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是。”秦府暗卫回道,“肃州来人,一半多死在连青山下,生下的死在连青山密林之中。他们多是被箭射杀,顾一朝是被人一刀割喉。他们……”
    听暗卫言语吞吐,秦天野不悦地问道,“怎么?”
    暗卫立刻道,“属下在山中发现他们的尸体时,他们身上一丝不挂,除了箭伤,寻不到其他有用的线索。”
    衣服都被扒了?莫非是姜枫派人做的?秦天野眸子里尽是阴沉,“可查清了是谁动的手?昨晚姜枫的人在做什么?”
    暗卫回道,“回相爷,姜枫昨晚在贡院外待了一夜,姜府伸手好的护院都跟在他身边,裘净一直在城中,并未出城。据属下所知,姜任两府余下的护院虽会三招两式,但就凭他们,还杀不了顾一朝。”
    秦府的谋士赖方平道,“相爷,裘净在康安城中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守护好任凌生。任凌生未长大成人之前,裘净不敢轻举妄动。”
    秦天野的手缓缓转着,拇指上的扳指,“不是姜枫和裘净,也不是康忠那老匹夫,那就只有仁阳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相爷的意思是?”谋士陶徐追问。
    赖方平道,“小人派人去毁了仁阳的几处店铺?”
    只折损几个店铺,仁阳公主哪会记得疼。秦天野冷笑一声,“派人去安王府,废掉柴岳一条腿。”
    陶徐吓得一激灵,放下手不敢再吭声。赖方平则低低笑了,“相爷这招釜底抽薪,用得实在是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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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0章 救人
    “相爷,不可。”陶徐连忙劝道,“若是这么做,一会暴露咱们在安王府的眼线,二则让万岁没了后顾之忧,可谓得不偿失。”
    没了安王这个大患,自己的好外甥定会将所有矛头对准自己。秦天野手指握紧扳指,冷冷地道,“那就废了黄剑云,好让仁阳长长记性。”
    今秋尚未过半,却已让人觉得寒意萧瑟。右羽林卫冯家、郎家以及几个将军、副将家倾覆,奴仆四散奔逃,家宅零落。
    冯现安之孙冯良晨龟缩府中不敢露头,郎超之子郎争被押入大理寺地牢,国子监中跟他一同入牢的还有还五人,再加上这几日国子监中不少学生入贡院考试,使得国子监中也变得冷冷清清。本就不爱读书的黄剑云看着空了大半的书舍,意兴阑珊,踢了踢康月良的凳子,待他回头,便低声问道,“饿不饿?”
    康月良压低声音,“我祖父说,这几日不让我出去遛逛……”
    黄剑云不耐烦道,“你都多大了,还张嘴闭嘴你祖父、你祖母?去就去,不去就不去,给句痛快话!”
    康月良犹豫了片刻,“等我把这本书读完?”
    黄剑云的脑袋砸在了桌子上,康月良转回头继续读书。谁知黄剑云睡醒一觉,见那书呆子还没读完,他百无聊赖地站起来,转身自后门出了书舍,直奔院墙而去。他的书童连忙劝道,“少爷,夫人吩咐……”
    还不待书童说完,黄剑云便已扒住古松蹿了上去,三两下便翻出了丈余高的院墙,书童记得跳脚,连忙绕到国子监门前,去找公主府的侍卫。
    今日是科举第三日,傍晚时分大郎哥就要出来了。姜留和姐姐领了给大郎哥买他爱吃的猪蹄膀的差事,晌午过后便出了门。玩了一圈踩着时辰买了猪蹄膀后,姜留跟姐姐商量,“哥哥这两日睡不踏实,我想去给他求枚驱邪符。”
    江凌这两日确实有些不对劲儿,姜慕燕道,“咱们一块去吧?”
    姜留摇晃小脑袋,“姐姐先带着猪蹄膀去贡院门口与伯母汇合,待会儿路上人多,咱们的马车就赶不过去了。我就去趟西明寺,一会儿就到。”
    西明寺在西市东南的延康坊里,贡院在西市东北的延寿坊内,乘车过去确实不如走着方便。姜慕燕不放心妹妹,命车夫先将车赶去贡院外,她和妹妹一起去西明寺,边走边问道,“为何不让和至带一枚过来?”
    姜留笑嘻嘻,“哥哥已经有道家的符了,晚上还是睡不好,我想不如给他求一枚佛家的,万一有用呢。”
    以前,姜留也不信这些的,但跨越前年到了大周后,她现在对神灵抱有敬畏之心,佛道菩萨真君她都敬着,这个不管用就换那个,左右都是神。
    西明寺是前朝的皇家寺院,现在虽已失了前朝时的风光,但至今仍是大周重要的译经场,寺中有不少高僧,香火也算旺盛。姜留与姐姐进寺捐了香火钱领了开过光的驱邪符后,便准备赶往贡院接姜大郎回家。
    姜慕燕看时辰尚有富余,便道,“我听说西名寺后花园栽了不少菊花,咱们去瞧瞧,若是还能入眼,便告诉大哥,让他陪祖母过来转转。”
    西明寺本是前朝皇子的宅院,皇子去世后才改建为寺庙。寺中的花园保持了原有的模样,亭台楼阁样样精致,若到花开时,来此处赏菊的人定少不了。不过此时还不到花期,园中香客稀疏,很是冷清。
    姜留与姐姐找了一圈,像寺中僧人打听才知菊花种在后园中。姜留诧异,“西明寺还有后园?”
    书秋立刻道,“姑娘,西明寺的后园在西偏殿后,园子不及这里的一半大,被寺里的僧人当做苗圃用着。”
    姜留更纳闷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书秋嘿嘿,揭了姜二爷的底,“西明寺后院不知是苗圃,还有假山、古树,环境清幽,夏日特别凉爽,二爷前几年,经常去后园午睡。这是姜猴儿说的,二爷为此还专门命人制了张软榻。”
    姜留……
    若论会享受,康安城内她爹若自认第二,没人敢领第一!在松树下睡觉?他也不怕一阵风吹过,落下一层松针把他扎成刺猬!姜留转头问姐姐,“咱们去看看?”
    姜慕燕对此全无兴趣,“既是苗圃,便没什么好看的,待他们将花移栽出来再看,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很有兴趣的姜留只得跟着姐姐出了西明四,沿路向北走。谁知还没走出小巷,便听得墙内传出打斗的声音,田勇和鸦隐、四个武婢刚护住两位姑娘,便有一人从墙内跳了出来,摔倒在地。紧接着,又有黑衣人提刀露出半个身子。待看到墙外姜家一群人,黑衣人先是一愣,随后怒喝道,“不想死就快滚!”
    这一愣神的工夫,就有两个黑衣人持刀跳了下来。姜留连忙道,“我们这就走,您请便!”
    好汉不吃眼前亏,姜留还带着姐姐呢,便是要路见不平一声吼,也得等把姐姐送出巷子再说。谁知还不等姜留迈开步子走,便见黑衣人抡刀砍向趴在地上的人,地上之人强撑着抬起头,姜留眼睛瞬间瞪圆,立刻冲了过去,用力把挥刀的黑衣人推开,怒喝道,“鸦叔过来救人,其余人保护我姐姐!”
    姜慕燕也认出了倒了血泊里的黄剑云,她急中生智,吩咐道,“书秋,你们几个大声喊救命,快!”
    “来人呐——救命啊——杀人啦——”
    书秋反应最快,扯着嗓子喊着,芹白、芹青等人也跟着大声呼喊。
    姜留被书秋的嗓门吓得一激灵,她飞身绕到冲过来的黑衣人身后,一脚踹在他的腿窝上将他踹倒。田勇见黑衣人向自己摔过来,用手中刀挡住黑衣人的刀,抬脚就踢。
    院内又有黑衣人冒头,见墙外三个黑衣人已经倒了两个,立刻道,“走!”
    “想走?没门儿!”鸦隐大喝一声用剑指向北田勇踢到自己面前的家伙,就要探手擒了他,却听自家姑娘喝道,“让他们走,救人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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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1章 鸡?猴?
    黄隶飞奔到逢春药铺,见到榻上一动不动的儿子,瞳孔都在微微颤抖。
    姜留连忙道,“黄伯父,剑云哥只是失血过多昏过去了,郎中说他身上都是皮外伤,很快就能养好。”
    黄隶眨回眼泪,稳住声音问姜家姐妹,“你俩可伤到了?”
    姜慕燕行礼,规规矩矩地道,“伯父,我和妹妹都没有受伤。当时我们打算去延寿坊,途径西明寺,剑云哥从墙内跳出来,然后有三个蒙面黑衣人跟着跳出来追杀他。我们带的人少,虽救下了剑云哥,但未能捉住行凶之人,请伯父见谅。”
    能遇上姜家姐妹,是儿子福大命大。黄隶抱拳还礼,“你们能出手救下剑云,我黄家已是感激不尽。”
    姜留将当前的情况告知黄隶,“伯父客气了,我们已派人通知了父亲和西城衙门的差官,不过今日贡院开放,我爹和衙门大半人手都在延寿坊,恐怕不能及时赶到西明寺。”
    保护黄剑云的四个侍卫和一个小厮都死了,西明寺案发现场,姜二爷是西城指挥使,他理应带人前去验看、追凶。
    黄隶点头,“你爹奉命巡守贡院,理应在那边。我已派人赶了过去,今日秋闱结束,思尧快该出来了,我派人护送你们过去。”
    “我们有护院和武婢保护,不敢劳烦伯父派人相送。您在这儿好生照看好剑云哥,燕儿和妹妹先走了。”姜慕燕行礼,带着妹妹出药铺,赶往延寿坊。
    两人走了没多远,便见爹爹急匆匆赶了过来,身后跟着十几个差官和无数看热闹的百姓。
    姜二爷见到两个闺女果真安然无恙,脚步便从容了许多,上前问道,“黄剑云伤情如何?”
    姜慕燕行礼,回道,“他腹背皆有刀伤,此时还在逢春药铺,不过黄伯父应会很快带他回府。”
    姜留补充道,“爹爹,公主府的侍卫全死了,黑衣人逃了。”
    黄剑云活着就是万幸,姜二爷赞扬两个闺女后,派人护送她们去贡院,他则带人快步赶往逢春药铺。
    入药铺后,姜二爷上前安慰黄隶,“剑云这个年纪血气正旺,只要好医好药照料着,外伤很快就能痊愈。孩子没伤到脸,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没伤到脸就是万幸了?不论何时,姜枫在意的点总跟别人不一样,黄隶看着他真诚的脸,忽觉轻松了许多,“大恩不言谢。二弟以后有用得到我黄隶之处,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黄大哥言重了。”姜二爷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你照看好剑云,我县带人去西明寺看看。”
    黄隶抱拳,“好。追凶之事二弟不必太过为难。”
    姜二爷一出药铺,守在外边的百姓们立刻围拢上来,“二爷,黄大公子怎么样?”
    “受了点伤,并无大碍。”姜二爷边走边应,众人紧紧跟随。
    又有人怒冲冲道,“青天白日就敢在咱们西城杀人的家伙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二爷可不能饶了他!”
    姜二爷玉面含怒,“张伯把话放出去,不管是谁,只要见到了行凶之人的来路、去向,或察觉西明寺有什么不对劲儿之处的,都到咱衙门里讲一讲,帮着兄弟们尽快抓住凶手。”
    姓张的老伯立刻拍胸脯应下,“二爷放心,老头子这就传话去。”
    旁边的小姑娘挤到姜二爷身边,红着脸送上护身符,“被凶案现场有血煞之气,谪仙大人戴上这个吧。”
    姜二爷自是不肯接姑娘家送的东西,“本使有官服护体,无妨。凶杀命案没什么好看的,姑娘快回吧。”
    进入西明寺,见到并排停在后园中的五具血淋淋的尸体,姜二爷觉得心头阵阵发凉。
    他只有一个感觉:秦天野这是在杀鸡给猴看。鸡是黄剑云,猴是仁阳还是朝中百官或万岁?因为他的两个闺女搅局,鸡没杀成,秦天野会不会火气更大,把他当鸡杀了助助兴……
    姜二爷用力摇了摇脑袋,他这段日子老老实实地守在贡院外边,其他的啥也没干,秦天野就算是疯了,也咬不到他身上……吧?
    得了消息的仁阳公主赶到黄府,顾不上看公婆和丈夫的脸色,径直问道,“云儿在哪?”
    见祖父母和父亲都不说话,黄丽妍小声道,“我哥在里屋。”
    仁阳公主冲进里奔到床边,抬颤抖的手指在儿子鼻下试了试,察觉到他呼吸尚算平稳,才抬手轻轻撩起他身上的锦被,见到他的胳膊和胸前包裹着的层层白布,眼泪便在眼中打转,轻声唤道,“娘的云儿……”
    跟进来的黄隶握住她的胳膊,“剑云刚喝了药睡下,你跟我来。”
    夫妻俩一前一后回到房中,还不等黄隶开口,仁阳便率先道,“我得到消息便快马加鞭赶回来了,将军可查到是何人下如此狠手?”
    谁下的手?黄隶径直道,“三个月前,公主派人去秦家庄劫走孟庭晚,三日前又派人劫杀肃州来人,还将人家身上的衣裳尽数收走……”
    “夫君误会妾身了。”仁阳公主万分真诚道,“那不是妾身让人做的。”
    杀人还要将人扒得赤条条的,这等下作手段,绝非她的人所为。
    儿子被人伤成这样,她嘴里还是一句实话没有。黄隶心中愤怒,冷声道,“日后剑云的安危由我黄家负责,公主无需再派人手。”
    仁阳公主拉下脸,沉声道,“黄隶,你这是何意?”
    何意?黄剑云转身直视仁阳的双眸,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冯现安被擒,右羽林卫落入白旸手中,朝堂之上不断有人向万岁谏言,请万岁收回十万禁军的兵权。公主不听我的劝告,在此关头百般挑衅他。你觉得此举能挑起他与万岁的对立,却不知憋了一肚子火的秦天野正愁无处立威耍狠!我向公主提了三次,要派人保护剑云,你说剑云身边有高手保护,绝不会出事。结果呢?剑云身中十一刀,刀刀见骨,命都差点没了!”
    儿子躺在榻上昏迷不醒,黄家人对她视若无睹,丈夫也横眉立目,狂奔而归的仁阳公主也不再压抑怒火,厉声道,“在此紧要关头,本宫曾反复告诫剑云要小心行事,是他不听我的话私出国子监才会遇险!你以为我不心疼?若不是你交出左骁卫的帅印,何人敢动你黄大将军的儿子?事已至此,你不思如何挽回颓势为剑云报仇,却在本宫面前摆脸色!你此等行径,可称得上男子汉大丈夫?”
    帅印、报仇、男子汉大丈夫?黄隶怒火烹心,却又生出万分凄凉,沉声道,“我儿的仇,臣自会报,公主累了,请回府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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