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少爷铺子里的做的?”青杏剥开一颗放进嘴里,甜中略带酸的滋味儿在嘴里泛开,确实是没尝过的好味道。青杏压低声音问,“凌少爷对六姑娘这么上心,再过几年,咱们就该改口叫六姑爷了吧?”
    书秋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糖,压低声音道,“姐姐可饶了我吧,如果我敢在姑娘背后嚼舌头,我娘定把我扔回庄子去喂一辈子猪。”
    青杏瞪了她一眼,靠在栏杆上一边嗑瓜子一边问,“少爷们早上还跑圈么?”
    书秋笑眯眯道,“不只少爷们,连大爷和三爷都跑。”
    “二爷呢?”
    “二爷早上起不来。”
    青杏没忍住,笑出了声。
    见青杏心情这般好,书秋便嘿嘿道,“好姐姐,青梅被送哪去了?”
    青杏有意卖她个人情,便道,“她整日里作妖,姑爷今早派车,把她送到太康城外李家的庄子上去了。”
    “真是活该!”书秋呸了一声,“大姑娘待她可不薄,真是给脸不要脸!”
    青杏白了她一眼,“行了,快去吧,六姑娘打赏了什么,可别忘了分我一份!”
    “好姐姐,你的年礼妹妹早就备下了,这就去给你取过来。”书秋说罢,颠颠回西跨院,把第一手的消息送到了姑娘们跟前,领了赏后又美滋滋地回到园子里嗑瓜子。
    姜慕燕继续绣帕子上的双归燕,“大姐夫今天晚上该来接大姐回家了。”
    帮姐姐分绣线的姜留应道,“姐,青梅这个孩子还能生下来吗?”
    姜慕燕点头,“大姐夫把青梅送去李家的庄子,就是想留下她肚子里的孩子,但青梅决不能留了。”
    姜慕容没生下嫡子,李正秋的侍妾的避子汤就不能停。李正秋去年未能中举,回京后托岳父的关系拜入大儒门下求学,在这种情况下,青梅还敢偷偷停了避子汤受孕,就是自绝活路。
    姜留抬头看着姐姐秀气端庄的侧颜,低声问道,“姐姐,大姐和大姐夫还能和好如初么?”
    姜慕燕拿着绣花针都不带停的,“不过侍妾罢了,撵出去也就过去了。等大姐为李家生下嫡子,便能安稳了。”
    是这样吗?姜留低头看着手里五颜六色的绣线出神。大周的女子虽也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她们心里都清楚丈夫早晚会有妾。在家时,她们被教导着嫁人后如何相夫教子、如何管教丈夫的小妾们。或许就是因为丈夫无法给她们带来安全感,所以她们才会格外重视嫡子,重视嫁妆。
    丈夫对她的宠爱会被小妾分走,但儿子是她的,嫁妆是她的,没有任何人能从她手里夺走。
    别人姜留管不了,但她绝不会让自己和姐姐落入那般境地!
    “三姐、六妹妹——”
    姜慕锦一阵风般刮到了姜留床前,“二姐回来了!”
    “伯母身体不适,我昨天便想着二姐也该回来侍疾了。”姜慕燕放下绣绷子,欢喜道,“妹妹在这儿歇着,我们去去就来。”
    “好。”两个姐姐出去后,姜留拿起姐姐绣了一半的帕子,有模有样地坐在床上绣了起来,便听芹白在帘外道,“姑娘,琥珀姐姐来了。”
    “进来吧。”姜留放下绣绷子唤道。
    任府的丫鬟琥珀进来瞧了一眼姑娘手边绣得惟妙惟肖的双归燕,脸上露出惊艳一闪而过,她将手里的盒子送上,“少爷让奴婢给姑娘送糖过来。”
    姜留点头,“我哥在忙什么?”
    琥珀回道,“少爷去了灵宝观,让奴婢过来给姑娘送糖后,再去滴翠堂传话,说他未正时在燕来巷西口等大少爷。”
    立政坊在东城西南角,灵宝观在北城。哥哥从灵宝观去立政坊,在柿丰巷口与大哥碰头一块过去才对,怎么会约在张家所在的燕来巷口?姜留觉得不太对劲儿,又问道,“我哥自己出门的?”
    琥珀回道,“不是,裘叔跟着少爷一块去的。”
    哥哥带着裘叔去灵宝观去灵宝观,绝对是有事情要办,是什么事呢?姜留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她这段子日在府中“养伤”,不能去前院与裘叔议事,真快成真眼瞎了!
    待琥珀走后,姜留吩咐道,“芹白,去任府把延平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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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2章 摘星楼
    延平今年二十七,他本是孤儿,自八岁起便跟在裘叔身边,名义上是裘叔的书童,实则为裘叔的入室弟子。去年他自边城来到康安,帮裘叔打理任府内府外的事务,现在已是任府的二管家,任府的大事小情他都一清二楚。现在裘叔不在府中,姜留想知道哥哥和裘叔出去做什么,只能问他。
    延平进入西院书房,给六姑娘行礼,“不知姑娘唤的小人来有何吩咐?”
    靠坐在软塌上的姜留问道,“我哥和裘叔去灵宝观做什么?”
    “嘿……”延平未开口,便笑了一声。
    许是跟呼延图混得久了,本来看着忠厚的延平笑起来竟有几分呼延图特有的猥琐,让姜留很有抓棍子打人的冲动。
    少爷和裘叔早有吩咐,任府大小事务都无需瞒着六姑娘。六姑娘开口了,延平便如实道,“少爷他们走之前没说去做什么,但裘叔让小人从账房取了三千两银票。”
    三千两可不是小数目,哥哥出发在即,不可能拿这么大一笔银子去捐香火钱。姜留又问道,“任府账上还有多少银两?”
    延平磕巴也不打地回道,“还有两万三千两,若姑娘需要用钱,还可以从别处抽调一万余两。”
    马上要出发了,哥哥账上还留着这么多银子做什么?总不会……是要花银子雇孤月楼的杀手吧?可孤月楼的顶尖杀手或者说保镖,已经被她花了三万两银子为哥哥预定了啊。
    灵宝观后殿后院,和至蹲在院子里,用棍子逗着师父的小花狗玩儿,顺便给师父和江凌守门。
    静房内,江凌正与于渊子道长密谈。于渊子劝道,“贫道也算在江湖上行走过几遭,觉得这些江湖门派多是叫嚷得凶,有真本事的没多少,贫道觉得小将军将银子花在他们身上,并不值得。”
    江凌知于渊子道长是好意,但摘星楼的杀手,他非雇不可,“凌雇他们,也是情非得已。上月二十六日柿丰巷内行刺我义妹的刺客,除了秦府养的杀手,还有一个意外闯入之人,道长可曾听和至讲过?”
    于渊子颔首,“那人如今被你义父押在西城兵马司大牢内。他有何不妥?”
    “那人名作韩乐善,乃京畿中牟县四方镖局的镖师,他虽是个混不吝的,但他大哥韩乐安乃四方镖局的镖头,是个狠角色。韩乐安昨日入康安,入了安德坊平顺镖行。平顺镖行的东家是李以康是左相庶子秦克治的舅舅,此人心狠手辣,若韩乐善跟他勾结,处处与姜家作对,也着实令人防不胜防。”
    百密一疏,确实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更何况摘星楼在江湖上还有些名号,就算他们是乌合之众,也不得不防。于渊子认真问道,“这两家镖局与摘星楼有关?”
    江凌解释道,“得知韩乐善是四方镖局的镖师后,我派人查了这镖局的底细,发现它是摘星楼的分号,平顺镖行背靠的是秦家,与摘星楼并无关联。韩乐善入京之前五日,秦成碧的亲信曾秘密出京,去向不明。据韩乐善供述,他之所以入京刺杀我义妹,是因为听镖局的人议论我义妹名声大功夫高,很值钱。裘叔据此推测,秦成碧应是想雇佣摘星楼的杀手刺杀我义妹,不知韩乐善从何处听到了一两句。”
    若真如此,事情可就严重了,于渊子捋须沉思。
    “我打听到摘星楼针对同一个镖,只接一家财,若是有人买她生有人买她死,那便是价高者得,我家财势比不得秦府,直接找上摘星楼怕事难成。和至说您在游历时曾偶遇摘星楼楼主,与他有些交情,江凌这才厚颜登仙观,向观主讨份人情。”
    江凌没提秦成碧为何一定要置姜留于死地,于渊子也不追问,他二话不说就转身回了内室,取出一块玄铁的令牌,递给江凌。
    谷见到这块令牌,裘叔的心便落了地。因为摘星楼的玄铁令为摘星楼楼主的信物,持此物若见楼主。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姜家持玄铁令登摘星楼,秦家便是天皇老子,也得排在姜家后头。
    “景隆五年,贫道带着小徒游历四方时,偶然救下被人下了蛊术的摘星楼楼主钱来乐。他感恩戴德,给了贫道这块令牌,言之凿凿地向贫道保证,若贫道遇到难事,可凭此令牌到摘星楼寻他。贫道见他面相凶恶又一身江湖气,怕折了他的面子,才把令牌接下,但并未问他摘星楼在何处,更多得便帮不了小将军了。”
    “观主能将令牌给我,江凌已是感激不尽。”江凌起身,双手接过。
    裘叔好奇问道,“观主既观那人面相凶恶,为何还将他救下?”
    鹤发童颜的于渊子说了实话,“当时贫道与小徒盘缠用尽,见他衣着不俗,便想救下他得些金银好继续赶路。谁知贫道用去五枚玉符、三粒丸药救回他的命,却只得了块牌子。”
    裘叔笑道,“他定是觉得金银之物,配不上道长的仙风道骨。”
    于渊子也笑了,“五岳神君保佑姜六姑娘脱灾免难,姜二爷出资为神君重塑金身,贫道才有了盘缠出行,游历四方途中钱来乐得了令牌。今日,这令牌又可用在助姜六姑娘脱险上,由此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数。”
    江凌取出三千两银票,双手递上,“我义妹近来灾事不断,有劳观主为她做一场斋醮,求福免灾。”
    “无量天尊。”于渊子双手接过银票,笑道,“小将军放心,贫道明日便摆道场,为姜六姑娘祈福。”
    “多谢观主。”江凌诚心谢过。
    于渊子又叮嘱道,“小将军回府之后,请再三叮嘱您义父,让他近日尽量少出门,在家中避煞。”
    江凌应下,才带着裘叔除了房门,见和至正抱着小花狗在院里转圈。
    和至放下小花狗,掸了掸道袍,欢快走到江凌面前,“凌哥要回府么?”
    江凌摇头,“立政坊张家二少夫人今日下葬,我要过去走一遭。你明日可有空闲?”
    和至立刻响亮道,“有!”
    江凌便道,“明日午时,我在百味楼请几个好友用膳,你也都认得,一块过去坐坐。”
    “好,我一定准时过去。”和至笑容灿烂地送江凌和裘叔出了灵宝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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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2章 金镶玉镯
    走出去多远,裘叔挑开车窗帘,见和至还站在灵宝观金碧辉煌的山门前向他们挥手,他也伸出手去挥了挥,示意和至回观不必相送后,才关上车窗笑道,“和至与二爷、六姑娘一样,笑起来就让人觉得心里敞亮,难怪二爷和六姑娘都喜欢他。少爷请和至去百味楼,是想托他多多看顾六姑娘?少爷就不怕六姑娘相中了和至,拉他回家做上门女婿么?”
    江凌抬头瞪着裘叔,裘叔却忍不住笑出了声,“少爷,时辰不早了,咱们得快点赶到安德坊……”
    裘叔还没说完,江凌便把玄铁令扔给了他,“我还有事,就有劳您老辛苦一趟了。”
    裘叔握着玄铁令,笑吟吟道,“少爷,再美味的糖,吃多了也会腻的。”
    姜家西院书房内,五姐妹齐聚一堂,欢声笑语不断。
    书秋从门外走进来,站到姜留身后小声道,“姑娘,凌少爷回来了。”
    姜留抬眸,“裘叔可跟着一起回来了?”
    书秋摇头,“没有,少爷一个人回来的。”
    看来哥哥跟裘叔从灵宝观回来后,裘叔又去办别的事了。姜留点头,继续听姐姐们说话。姜慕筝与大姐道,“我们腊月二十五启程回襄邑祖宅过年,腊月初二往回赶,初四过来拜年拜年。大姐呢?”
    姜慕容道,“我们也要回太康,就跟你们同一天回来吧,这样能省不少事。”
    姜慕锦立刻道,“我跟姑姑说一声,也让她们初四回来拜年。”
    姜慕容点了一下五妹的脑袋,“就你脑袋瓜转得快!”
    姜慕锦笑嘻嘻道,“大姐这回可说错了,若论脑袋瓜转得快,咱们家谁也比不上六妹妹。”
    见四个姐姐都看着自己,姜留笑弯了桃花瞳,“要不咱们数一二三一块转,看谁转得最快?”
    一屋子人被姜留逗得前仰后合,东里间内的三个孕妇也都露出了笑容。闫氏笑了两声,又开始嫌弃笑声最大的她闺女,“锦儿这疯丫头,等我明年腾出手来,非要好好管教她,让她收收性子不可!”
    岳锦仪笑着讨饶,“五妹既通透又爽朗,这样的性子既招福气又讨人喜欢,还请三婶手下留情,莫把我家五妹管教成木头桩子。”
    雅正也打趣道,“前些日子我在西市遇着锦儿的外祖母,她老人家可说锦儿的性子与三弟妹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闫氏靠在烟灰紫色团花,得意洋洋道,“若真比较起来,锦儿比我做姑娘的时候还差着一截呢。”
    雅正和岳锦仪听她这么说,笑得比西里间书房里的姜家姐妹还欢快。北院的婆子进了院子,听到屋内传出的笑声,也跟着笑容满面。
    齐嫂迎上来,婆子笑道,“北院的客人走了,老夫人说难得两位姑娘都回来了,让夫人和姑娘们都去北院用午膳。老夫人还特意叮嘱,让把六姑娘也抬过去一块热闹热闹。”
    得了姜老夫人招呼,姜慕燕扶着雅正、姜慕锦扶着母亲,姜慕容扶着大嫂,姜慕筝和姜慕锦护着坐在软榻上的姜留,齐奔北院。
    她们到北院说了没几句话,姜家儿郎们也被请了过来,祖孙三代欢聚一堂,热闹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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