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坦然道,“学会此步法,以后再出宫去皇陵祭拜便可少带几个侍卫。”
    大皇子此言一出,白城的目光便看向了秦城碧。五年前,白城的父亲白旸跟随千牛卫带兵保护大皇子去皇陵祭拜先祖,路遇上百死士埋伏刺杀,凶险万分。白旸拼死将大皇子护送入皇陵后,带着一队兵马折回康安搬兵,路上又遇埋伏,只得避入山林,幸遇进山猎虎的姜二叔,才逃过一劫,顺利回城搬兵。
    知道此事的人不多,但这为数不多人都猜测大皇子遇袭与秦府有关。时隔多年后大皇子当着秦城碧的面提起此事,是已掌握了证据,还是以此试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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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1章 毁掉姜六娘
    “父皇,儿臣今日见识过姜六娘了的身法了,此身法的精髓之处,便在一个快字。”大皇子柴文泽回到宫中向父皇交差时,主动提及见到姜留之事。
    景和帝抬眸,示意他讲下去。
    柴文泽继续道,“姜六娘生病之后,行走速度快于常人数倍,她用五年多的时间快速绕树奔跑,才掌握了这种快速转身而不会摔倒的身法。”
    旁边的康皇后借机教子,“姜六娘为了练这脚法,常在树上、桌子上装得鼻青脸肿。即便如此她也不肯放弃,五年精通这一绝技,才能在羽林卫校场之上一鸣惊人。”
    景和帝也道,“九州之大,身怀绝技者不在少数。但身怀绝技还懂得韬光养晦者,只占其之一二。一个小女娃娃身怀如此绝技,却从不在人前夸耀,才能在紧要关头用此绝技破局。”
    听万岁不继续往下讲了,康皇后接过话茬,“有此可见,姜枫在儿女的教养上,颇为用心。”
    景和帝满意极了,“这便是虎父无犬女。”
    柴文泽笑着上前给父皇敬茶,小意央求地道,“父皇,今日的书还没听呢,儿臣很想知道安征去年回酒泉后发生了什么事,怎会被逼入深山。”
    喝茶的景和帝垂眸笑而不语,康皇后见万岁这样,很想翻个白眼给他瞧瞧。
    三皇子也上前摇晃他的衣袖,“父皇,儿臣也想知到。”
    见父皇笑成这样,柴文泽眸子一亮,道,“父皇定已知晓了,父皇告诉儿臣好不好?”
    “父皇,要听故事。”四岁的三皇子拉着父皇的龙袍,轻轻摇着。
    “宣儿,这不是故事,安征真有其人,他是酒泉的百姓,是朕的子民。”景和帝摸了摸三皇儿的脑袋,抬眸看皇后。
    康皇后笑道,“万岁给孩子们讲讲吧,臣妾命人把程儿和卓儿也叫过来?”
    “好。”景和帝满意点头,抬眸对杨奉道,“将宣德殿的奏折都抱去文庆殿,让黄庭俊帮着杜阁老整理出票拟,再送回去。”
    杨奉接旨,退了出去。
    黄庭俊是景隆五年的文探花,任了三年翰林院传诏后,因颇受景和帝赏识,被调到文庆殿打下手,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机要秘书的职位。这个职位官职不高,职权也不大,但因能接触到朝廷机密,而备受官员们看重。若黄庭俊争气,十年之内必能出任六部侍郎。
    科举出身的官员,都是靠着真本事一步一台阶地往上走,其中只有一个例外。康皇后看向身边兴趣正浓的万岁,微微翘起唇角。这个例外与黄庭俊同年中进士,如今已官升兵部侍郎,捧着圣旨出京千里,去肃清大周最深的泥潭。若他平安归来……
    若他是旁人有此功绩,平安归来应能在三年之内官至三品,十年之内步入文庆殿。但姜枫么,回来之后可能会自请回西城兵马司,继续当个逍遥自在的四品指挥使。康皇后看着坐在万岁身边的大儿子,拉过小儿子,喂他喝些温水。姜枫这样的臣子,哪个皇帝会不爱呢。
    听闻万岁让自己的儿子去华春宫,丽景宫内的容妃秦雪娟横眉立目,“她想干什么?”
    秦府派进宫的郑嬷嬷低声劝道,“娘娘,万岁在华春宫中,不只派人请四皇子,还请了二皇子。想必是万岁今日得闲,想与四位皇子共叙天伦。”
    容妃怒问,“万岁要与四位皇子共叙天伦,怎不去宣德殿?!”
    郑嬷嬷提醒道,“娘娘,万岁想在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万岁心里记挂着四皇子呢。”
    容妃抿了抿唇,派人把儿子叫来叮嘱一番,才让郑嬷嬷陪着儿子走了出去。她站在宫门口,看着儿子受弱的背影,抬手紧紧握住挂在胸前的璎珞上的宝珠。
    丽景宫的管事太监走过来,上前扶着容妃回了寝殿,低声回道,“娘娘,大皇子在护国公府秘密见了姜六娘,姜六娘进房后待了有一刻钟才出来。新人接回护国公府后,城碧少爷陪着大皇子观礼。”
    “他不在府中养病,跑出去做什么?”容妃不耐烦道。
    管事太监解释道,“城碧少爷用药数月后,病情已得到了控制,这月初就能出门了。”
    他今日若忽然发病,直接把大皇子打死该多好!容妃用金簪划拉着碟子里的金豆子,不耐烦地问道,“大皇子见姜六娘做什么?”
    “小人还未打听到消息。”
    “那还不快去打听!”
    “是。”
    在护国公府吃完喜酒回到秦府,秦城碧向祖父禀告大皇子在护国公府内的一举一动,待说完之后,秦城碧垂手恭立,不说一句废话。
    吃了不少酒的秦天野问道,“大皇子要向姜六娘学绕树的身法?”
    “他是这样跟孙儿讲的,孙儿后来又找白城和姜六娘印证过,孙儿虽不知他们还说没说旁的,但姜六娘在大皇子面前演示身法一事确凿无疑。”秦城碧说完,又道,“大皇子说,他学身法是为下次去皇陵祭祖时,可以少带些侍卫。”
    秦天野的鹰眸忽然抬起,目光锐利地看向一脸担忧的孙儿,待他承受不住低下头,才道,“你做得很好。”
    “多谢祖父夸奖。”秦城碧欢喜回话,退了出去。
    谋士陶徐道,“相爷,大皇子应是知道了。”
    “他知道了又能如何?”他老子也知道了,还不是得忍着!秦天野冷笑一声,“此子不足为虑,蒋锦宗那边可有消息?”
    陶徐道,“咱们的探子回报,六日前,蒋锦宗在肃州酒楼内,与姜枫掷了一夜的骰子,输给姜枫纹银一万两。相爷有所不知,姜枫未入仕之前常游走于康安各大赌坊,号称常胜将军。”
    姜枫在酒泉吃喝玩乐半年,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搜集了酒泉官员的证据送到万岁面前,砍了数百个人头。这几日他到肃州去与蒋锦宗掷骰子,定非表面上这么简单。秦天野眉头蹙起,仔细思量对策。
    留着两撇狗油胡的谋士赖方平凑暗处走出来,躬身道,“姜枫身边高手众多,想杀他困难重重,如今姜六娘又入了大皇子的眼……相爷,姜六娘留不得了。”
    陶徐连忙道,“若杀了姜六娘,万岁定会问罪秦将军。”
    赖方平的鼠眼向上一翻,阴阴笑道,“留不得也不一定要杀了,毁掉一个姑娘的方法有千万种。相爷,在下有一计,既不会连累了秦将军,还能毁掉姜六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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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2章 谁不是人
    献策回到自己房中后,疲累的赖方平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忽然听到房中有动静。他眼睛也不睁地道,“该说的老夫都说了,至于怎么办还得看相爷的。”
    黑暗中有什么硬东西被放在桌上,发出“啪嗒”的声响,随后房内又恢复了安宁。赖方平侧耳听了许久,才起身摸索到桌边,摸到桌上的冷冰冰的东西后,他立刻紧紧握住,跑回床上放下帐幔,钻进被子里。
    跪趴着躲在被子里的赖方平打开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眯眼睛辨认清楚铜牌上的字后,低低沉沉地呵呵起来。这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被被子捂得严严实实,昏暗的房间内依旧静悄悄的。
    秦奎回到翠玉轩推开少爷的门,轻手轻脚地进入房中,低声道,“少爷,已献策。”
    “很好。”秦城碧颇为愉悦地吩咐道,“去把兰烟带过来。”
    秦奎一僵,急不可见地往后退了腿,低声回道,“回少爷,兰烟已于两日前病故了。”
    秦城碧皱皱眉头,“那边让兰翠过来伺候。”
    秦奎又往后退了退,“兰翠月初已……”
    “啪!”秦城碧忽然将手中的翡翠把件狠狠砸向秦奎,吼道,“把活着的带过来!”
    “是。”秦奎低头退出去,才敢用早就准备好的帕子按住额头滴血的伤口上,心中暗骂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姜府西院内,胖了一圈的雅正与胖胖的小七郎在正房里头挨头睡着;六郎小悦儿躺在东厢房的床上,两个小拳头放在头两侧,微张着小嘴儿睡得香甜,西跨院闺房内,姜慕燕与妹妹合盖一床被子说悄悄话。
    “大皇子真是想学身法?”
    姜留分析道,“我看着像,我演示了一遍他没看够,又让我和白大哥对打了好久。我虽然没抬头,但看到他身旁站着四个穿黑色鹿皮靴和金色盔甲的人,我感觉到他们一直紧盯着我,应该是在观察我的身法。”
    金色盔甲和黑色鹿皮靴是千牛卫副将的服饰,这只能说明那四人是大皇子的贴身侍卫,不能说明大皇子对妹妹是什么态度。姜慕燕心慌得厉害,反复掂量后,才下了决定,“大皇子召见你的事很快就会传得沸沸扬扬,咱们不能任由谣言起来再慢慢消散。明早咱们就去跟祖母和母亲商议,若她们同意,你一早便提着狼牙棒出去转悠,看谁不顺眼就打他几棒子,最好让御史把你告到御前去。”
    德行有亏的女子,绝对进不了皇宫为皇子妃或侍妾。这个主意好,非常适合她。姜留与姐姐商量道,“姐,我若提着狼牙棒出去,方圆两丈都没人敢靠近,想打也打不着。要不,我改提木棍吧?”
    “也好。”
    于是乎第二日,得了一家人赞同的姜留独自出门,带着恶奴——书秋、鸦隐、呼延图等人、武器——木棍,在康安城中溜达。她在西城溜达了半日,居然一个不顺眼的也没瞧见,便催马奔向东城,打算去邑江侯府门前转一转。
    好巧不巧,她骑马走到东市半堂香门所在的街道口,便远远望见长得歪瓜裂枣的红衣少年,带着人堵在半堂香门前,他锥子一样尖的下巴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这模样这架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还不等姜留说什么,她身边走着的书秋就怒冲冲地开口了,“姑娘,他在学二爷!”
    腊月里摇扇子和红衣,是今年康安城最火的装扮,男女皆有之。因为城中各茶楼内说书先生口中的姜二爷,便是这个装扮。
    姜留暗道一声爹爹您老人家再不回来,康安百姓都快忘了您是第一美男子了。她沉着小脸催马上前,好,就这个了,抽他!
    “鸦隐。”
    “姑娘!”
    “这货是谁?”
    鸦隐摇头,“某不认得。”
    呼延图立刻低头:莫问某,某也不知道。
    姜留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姜白,姜白立刻道,“姑娘,这是兵部侍郎孙大人侍妾贺氏的亲侄子,名叫贺方,他长跟秦相府的姨娘李氏的哥哥家的孙子李宏溪一块混。”
    鸦隐瞪着姜白,这臭小子怎谁都认得?!
    姜留听明白了,贺方?很好,我一棍子把你送去何方!
    “鸦隐,给本姑娘开路!”
    “是!”鸦隐深吸一口气,高声道,“大伙让一让——半堂香的东家六姑娘到喽——”
    街内看热闹的东城百姓们刷地分到两边,拔脖子望向小矮马上的姜留,半堂香门口一身骚包红的贺方也斜眼望向姜留,见她没提着狼牙棒,心便安了大半。
    被鸦隐一嗓子吼得想抽人的姜留,左手拉马缰绳,双腿一夹马肚子,胯下坐骑的蹄铁踩在青砖上,哒哒哒地走到贺方面前。
    待到近前,见贺方还斜着眼看自己,姜留倒对他生出几分敬佩:眼睛能斜这么久,也算个本事。
    “东家。”半堂香的管事谭亮上前给姜留行礼。
    姜留颔首,“谭叔,这位公子为何堵在咱们店门前?”
    谭亮连忙道,“回姑娘,贺公子半个时辰前来咱们店里,要买十盒一品龙涎香,小人告知贺公子说咱们店里今日的一品龙涎香已经卖完了,若公子想买,便明日清早。谁知……”
    “不用谁知,本公子就知道!”贺方啪地合上折扇,手指着谭亮,眼睛却看着姜留,骂道,“不管你们店的伙计是谁,你们开门做生意就得讲规矩!你们店里有货就得卖给我,小爷有的是钱,你们凭什么不卖?!”
    哗——
    见贺方敢跟姜六娘叫号,百姓们激动地往后退,给姜六娘晾出场子,好让她狠狠教训贺方一顿。更有那脑袋快的,立刻转身跑去茶楼请说书先生先前来,好让大伙能在正月里听上《姜六娘独挑黄岩寨》的新篇。
    见贺方转身面向自己,却望着自己身边的大树。姜留也转头望了一眼身旁一片叶子也没有的合欢树,再回头看贺方,发现他的眼睛还看着大树,姜留这才明白这厮不是斜眼看人,而是斜视。
    虽然长得不顺眼,但人家是来买东西的,那就是店里的客人。客人是上帝,上帝不能打骂,也不能揭短。姜留跳下马走上前,客气道,“贺公子说得对,不管是什么人,做生意就得讲做生意的规矩。贵客登门买东西,店里有活价钱又合适,就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才对。”
    贺方哼了一声,斜眼扫着看热闹的百姓。看到没有,他压了姜六娘一头,姜六娘给他赔礼道歉呢。
    姜留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敝店本小利薄,制香作坊里匠人少,制作一品龙涎香的上品龙涎香的原料也不足,所以每日只能限量供应此香,还请公子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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