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无关?那你发个誓来听听!贺方到半堂香闹事时我便觉得不对劲:他闹事就闹事,扯和至作甚?”姜留又竖起一个手指头,“联系今日这一出,我才明白去年那场事,就是为今日之事做铺垫,好一个连环计!”
    秦城碧冷哼一声,“本公子不与你逞口舌之快,你若有证据,便让张文江派人来拿本公子,若没有就闭嘴滚开,不要挡本公子的路。”
    姜留晃晃手指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拦住我路上却说我堵了你的路?秦城碧,你真当康安没地方讲理么?万岁下旨说若是你再纠缠我,必严惩不贷。你若有种,咱们现在就进宫去请万岁评评理,看到底谁挡了谁的路!还有,你除了挡我的路,还堵住了你秦家自己的路。”
    秦城碧阴沉下脸,“你胡说什么?”
    姜留翘起小下巴,“你自己数数你为了对付我,损了秦家多少条胳膊,你就不怕你祖父揍你?”
    这话正踩到了秦城碧的痛处,在姜留面前连翻受挫的秦城碧,看着得意洋洋的姜留,被熊熊怒火烧没了理智,拔出腰间佩剑大吼道,“滚下来,今日小爷就要了你的狗命!”
    “少爷不可。”秦奎连忙上前。
    秦城碧一剑将秦奎挥开,催马奔向姜留。见鸦隐和呼延图等人亮出了兵器,秦奎也只得冲了上去。
    “都不许动!”姜留大喝一声,跳下马车挥棍冲向秦城碧。
    便在此时,路口马车上的吕氏撩起车帘,威严喝道,“都住手!”
    已陷入魔障的秦城碧,根本就听不到母亲的声音。他不收剑,姜留自不会收棍。
    但吕氏的话音刚落,四个秦府侍卫便提刀冲了上来。姜留看也不看这些人,抬棍挡住秦城碧的剑向上一抬,脚下一转便到了秦成碧的马后。
    而此时,秦府四个侍卫离着姜留只有几步了!
    “保护留儿!”姜槐大喝一声,催马向前冲,呼延图比姜槐更快杀上前去。姜槐往前一冲,摘星楼的镖师和保护姜家人的秦府侍卫不得不跟着冲上去。
    还没等两边人交上手,姜留的棍子已重重落在秦城碧白马的屁股上。白马受惊嘶鸣,扬蹄带着秦城碧向西冲向吕氏的马车。
    “城碧——”吕氏看着骑马挥剑冲向自己的儿子,心都揪在了一处,“快,拦住他!”
    赶车的侍卫扶着吕氏跳下马车躲避,秦府侍卫怕秦城碧手中的剑,也怕拉住白马令秦城碧受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本打算跳上马背的秦奎眸子一转,大喊冲上前,“少爷,快停下!”
    眸子充血的秦城碧挥手便是一剑,秦奎“躲闪不及”,右臂被划出一道血线,痛呼落地。
    趁着秦城碧的剑挥的空挡,一个侍卫甩绳索缠住秦城碧的腰,将他拽下马背。秦城碧落马后,立刻有侍卫上上拽紧白马的缰绳,将它也制住。
    这几番变化令姜家人和还未跑远的百姓目瞪口呆,躺在地上废了右臂的秦奎除了疼,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他右臂已废,终于不用再保护大少爷了。
    吕氏踉跄冲到儿子身边,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退下!”
    秦府侍卫见大少爷不再挣扎,便松开绳子退到一旁。发髻偏散的吕氏,垂眸看着狼狈的儿子,用最温柔的语气唤道,“城碧,我儿……”
    “夫人,秦少爷可伤到了?”身材高挑的姜慕燕,带着姜留走到吕氏身边。
    抬眸见姜慕燕脸上尽是虚情假意,吕氏心里恨不得将她们千刀万剐,面上却带着歉意,“都怪我,方才是我压不住火气骂了他几句,城碧才生气纵马至此,没留神挡了你们的路,请姜三姑娘勿怪。”
    如此听来,妹妹与秦城碧的对话她都听到了。姜慕燕垂眸回礼,“今日我与妹妹也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所以才言语不周惹怒了秦公子,还请秦夫人和秦公子恕罪。”
    吕氏眸光微闪,“如此说来还真是赶巧了,既然无人受伤,今日之事咱们彼此都不再追究,可好?”
    姜慕燕的目光落在秦城碧身上,担忧道,“夫人误会了,我们是要回府,本就没想追究什么。秦公子似是受惊了,夫人不妨到大云经寺为秦公子讨一杯安神茶。”
    吕氏深深看了姜慕燕一眼,回道,“好,我们这便去。”
    已控制住愤怒的秦成碧起身,扶着母亲站起来后,目光直直落在姜留脸上。
    站在姐姐身边的姜留却笑了,她这一笑得意又张扬,炫目得令百花失色,秦成碧刚压下去的怒火又猛地高涨,冲得他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告辞。”吕氏握紧儿子的手,用目光挖了姜留一眼,转身便走。
    姜慕燕略福身行礼,目送发髻偏散的秦家母子转身走后,才温和对妹妹道,“咱们也回吧。”
    “好。”方才一棍子惊了秦城碧白马的姜留,乖乖让姐姐拉着手转身,见二姐夫冲她们挑大拇指,刘君堂冲着姐姐傻傻地笑。
    姜槐低声问侄女,“留儿手疼不疼?”
    姜留摇头,“不疼。”
    “快上马车,咱们回府。”姜家今日正面与秦家对上,姜槐心中很是不安。
    马车上的小悦儿挑开车帘,伸出小手,“姐。”
    姜留和姜慕燕拉着六弟的小手上马车坐好后,姜慕燕忧心忡忡道,“秦城碧的病比去年轻多了。”
    确实,去年的秦城碧疯起来,不打晕就制不住,今年的秦成碧落马摔一下就恢复了。姜留不想让姐姐担忧,低声道,“他好了也没用,今日这事儿就够他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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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0章 包袱
    姜大郎从京兆府回到家中时,寒风呼啸,残月如钩。姜家各院的主事聚集在北院堂屋,听姜大郎讲京兆府询问归渺和智坤的结果。
    姜大郎简要道,“智坤虽被六妹妹抓了现行,但他说下药迷晕和至和六妹只是为图财,并不知归渺、廖纲和谷大人为何赶过去,余下三人也是咬死了说什么都不知道。周师爷说谷大人是真不知道,其余两个是嘴硬。但他们是朝官,无万岁旨意不可用刑。”
    这样的结果,与方才众人分析的一样,姜老夫人叹了口气,“大郎可用饭了?”
    “孙儿与二妹夫、周师爷等人一起,在京兆府外的端阳楼用过了。”姜大郎回道。
    姜留把汤婆子递给大哥,便听伯父道,“若寻不到人证物证,此案审到最后也只能办了智坤。”
    姜槐不甘心,“只要府尹大人肯查,肯定能查到蛛丝马迹。”
    姜松摇头,“廖纲再不济也是庆安侯的嫡子。”
    抱着汤婆子的姜大郎道,“听周师爷的意思,张大人这回就算办不了廖纲,也会把他赶出京兆府。”
    这是自然,姜留道,“张大人早就不想要廖纲了,只是一直找不到由头罢了。”爹爹与张文江的关系那可不是一般的铁,廖纲害自己就是害爹爹,张文江岂能容他。
    姜老夫人问六孙女,“庆安侯也站到秦相那边了?”
    姜松、姜槐和姜大郎的目光,也齐刷刷落到姜留身上。姜留手掌裘叔布在康安的消息路子,是姜家消息最灵通的一个。
    姜留十分肯定地摇头,“没有。庆安侯最近在为长子廖宇回京的事四处奔走,他走的是杜阁老的门路,刻意避开了护国公和秦天野。”
    姜大郎连忙问道,“廖纲的兄长要回京,他不是在荆湖北路干得好好的么?”
    姜留点头,“这是柴四叔说的。我今日后晌派人去平西侯府探听消息,平西侯给的回复是:廖宇盯上了黄阁老的位子,庆安侯进来与黄家也来往频繁。”
    姜槐不解,“黄阁老还不满六十岁,怎么也得十几年才能致仕吧?”
    身在翰林院的姜松知道的消息多一些,“黄家想让黄隶重回左骁卫,为了换得儿子重掌兵权,黄阁老可能会提前致仕。杜阁老是太傅致仕后左相的第一人选,庆安侯应是笃定了这一点,才会舍弃护国公和秦天野,走杜阁老的门路。”
    肃州局势瞬息万变,一旦左武卫落入姜二爷和江凌手中,秦天野便是没牙的老虎,不足为虑。朝中官员现在虽不敢得罪权倾朝野十余载的秦天野,但也避得远远的,生怕这棵大树倾倒时将他们砸着。
    姜松继续道,“廖宇是大周二十三位安抚中,唯一一个真正手掌军民两政大权的,万岁曾在早朝之上数次夸奖他,太傅和黄阁老退出内阁后,他入阁的可能性很大。”
    能坐上内阁另一把椅子的,不是张文江便是丁海全,两人此时也在各显神通。张文江将大半的赌注压在姜枫身上,一旦姜枫归京帮他运作,他必入内阁。所以,康安城中最盼望姜二爷回京的朝官,就是张文江。现在廖纲打姜家的主意,就是触了张文江的逆鳞。
    姜大郎推测道,“孙儿以为,秦家正是得知了庆安侯府的打算,才将廖纲拉入今日的局中。此局成了,姜家受损;此局不成,损的就是庆安侯府。庆安侯为长子的仕途,定会想方设法将廖纲摘出去,所以现在最着急的不是秦家,而是庆安侯。”
    姜老夫人点头,“大郎说得在理,左右秦家都不吃亏。”
    虽没证据,但就凭今日秦城碧拦住姜留时的态度,姜家人已认定今日之局的背后主谋是秦家。
    姜留也道,“庆安侯与府尹大人交情匪浅,看在庆安侯的面子上,张文江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不是有交情,就凭廖纲的本事,他怎么可能混进京兆府出任少尹。所以接下来就看庆安侯、京兆府尹和秦天野等各方如何谋算了。
    见家人们都不说话了,雅正便道,“不管此案如何判,留儿也是此局的苦主。明日庆安侯府和谷家的人定会过来探望留儿,希望咱们不要再就追究此事。此事,怕是要委屈留儿了。”
    以廖宇的本事,庆安侯府只会越来越好。若能借此缓和两家因姜二爷和廖纲不睦而僵硬的关系,对姜家没有坏处;卫尉寺卿谷金祥虽没什么大本事但喜欢给人穿小鞋,但卫尉寺掌着宫门宿卫屯兵,巡行宫外,纠察不法诸事,若得罪了他,姜松、廖传睿甚至刘君堂日后出入皇城,定会被卫尉寺刁难。
    若爹爹在康安,谷金祥当不敢为难姜家人,但如今姜家只能忍着。姜留把手递给母亲让她捏着,笑道,“这次能除掉玄都观的归渺和妖道智坤,我也不吃亏。”
    归渺会参与其中,要么是因为万岁选于渊子道长而非他出任灵宝观观主一事,令他耿耿于怀,要么是他本就与秦家亲近。归渺是有本事的坏人,又有很多弟子徒孙、善男信女追随,必须得除掉。
    雅正也是这么想的,“这回办不了廖纲,咱们也一定要将归渺除掉,否则后患无穷。”
    众人商议许久,定下明日该怎么应对后,准备散场歇息时,姜大郎忽然问,“六妹妹今日是怎么跑到房梁上去的?”
    姜留面带得意,“若我说我是跳上去的,大哥信不信?”
    姜大郎和姜槐同时摇头,姜老夫人上下打量长高了一点的孙女,笑道,“你跳得再高,也扒拉不到房梁,是爬上去的吧?”
    姜留老老实实,“还是祖母了解孙女,我用绳子爬上去的。看廖纲他们演完戏后,我是跳下来的,因为爬下来实在有损我的威名。”
    众人笑了一阵,才各自散去。
    雅正拉着姜留往西院走,低声道,“今日之后,秦城碧恐会变本加厉,咱们得想办法拌住他,让他无暇再来找你的麻烦。明日见过两府的人后,我与你姐姐去吏部尚书丁大人和张府尹、太傅府上探听消息,你现在府里忍两日,待打听好了,咱们再想办法。”
    姜留抬眸笑道,“母亲和姐姐不必为此奔波,不出十日,不只秦城碧,整个秦家都会无暇来找咱们的麻烦。”
    雅正见姜留不愿多说,便叮嘱道,“万事小心。”
    “女儿明白。”
    当天晚上,姜留躺在床上思虑良久,第二日一早与祖母和母亲接待了庆安侯府和谷家的女眷后,她便出门去了半堂香。
    到了半堂香书房内,姜留取出祖父写给先帝的奏章和账册、犯人的口供,掀开账册末页,盯着“一三八四”四个数字看了片刻,才用这所有东西混入半堂香的账册中,带回府中。
    正月十四,灵宝观中姜留和和至被妖道下药一案审结,智坤被判斩刑,归渺免去玄都观观主一职,流放三千里,此生不得归京,廖纲被其父亲手打了三十仗,躺在府中养伤,谷金祥与此案无关,未被降罪。
    此案审结后,欲回府与家人共度上元佳节的张文江,却被乔装改扮成小厮的姜留拦在了京兆府后衙的书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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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1章 足够要了你的命
    张文江打开包袱,见到里边摆着一本奏章,先派暗卫出去守好门户才低声问道,“这是你父亲秘密送回来的?”
    姜留摇头,“这是我祖父留下的。”
    哐当!
    张文江站起身,椅子被他带倒,发出一声巨响。他抱起包袱拉着姜留进入内室,又钻入书架后的密室,取出火折子点上油灯。
    这间密室没有窗户,四周摆满了书架,书架上放满了公文书籍。姜留猜测她爹爹知不知道京兆府尹书房内,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张文江把包袱放在桌上,压低声音问姜留,“这是哪来的?”
    姜留如实道,“万岁把孟府给了我哥后,我们修整园子开角门打通两府时,从地下挖出来的。”
    张文江追问,“谁挖出来的,除了你还有何人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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