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合曼追问道,“只有王岗岭一个地方,你不是被他骗了吧?”
    素江的火气又蹿了起来,“王岗岭不是找出粮窖了吗!”
    昌鹖王也问道,“二弟,那人到底是谁?”
    事情到了这一步,素江知道若自己一点消息不透露,是糊弄不过去的,便道,“他是蒋锦宗的儿子派来的。”
    热合曼不信,“蒋锦宗的儿子们不是都被抓了么,怎么还能派人来?”
    素江回道,“他说是蒋锦宗另外的儿子,我当初也不信啊,所以才让滕里和伊利克去看看。谁知道这一去,我的儿子伊利克就……没了。”
    见素江哭得伤心,昌鹖王不好再追问,只得安慰他几句,让他回去歇息。
    素江走后,热合曼压低声音道,“可汗,素江一定知道剩下军粮的下落,他不说出来,定是想私吞军粮……”
    昌鹖王摆摆手,“我二弟私藏军粮做什么,他不是那样的人。你尽快凑足姜枫要的粮数,给他送过去,免得他折磨我儿滕里。”
    滕里是昌鹖王还活着的三个儿子中,最聪慧最勇猛的一个,他没了滕里,一定会像二弟没了伊利克一样难过。
    昌鹖王不能失去滕里,对谋士念叨道,“你尽快去见迁晃,让他明白咱们的难处,再说他从肃州抢来的粮食,只给咱们两万石,确实太少了,就算再把这五万石都给咱们,也还不到一半呢。靺鞨的族人没有咱们多,他们要这么多粮食做什么,喂马养牛羊么……”
    昌鹖王谋士到了靺鞨,因迁晃被派去助契丹攻打温肃,谋士只得求见靺鞨可汗玮瑎,请求他先将存在永昌的五万石粮食借给他们,救回滕里王子。
    玮瑎大怒,当场便斩杀了昌鹖王的谋士,派人去永昌取粮。昌鹖王自不肯将粮食交出来,两边唇枪舌剑争执数日,昌鹖王还是少有地强硬了一回,派人将粮食运到了肃州城外。
    将十五万石粮食过数运回城中后,姜二爷亲自送滕里出城。
    在肃州住了十五日的滕里与姜二爷在城门口依依惜别,走出去远后,还不断回身,向肃州方向用力挥舞长长的袍袖。
    站在城门外送客的姜二爷也挥舞火红的衣袖回应,看得滕里心头火热。
    热合曼十分不解,“滕里,你在肃州这段日子,姜枫没打骂逼问你?”
    “没有,姜二叔把我当贵客招待,顿顿有酒有肉。”滕里兴奋道,“难怪大周皇帝那么喜欢他,姜二叔真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那是因为他知道,可汗会用十五万石粮食来赎你。”热合曼又不解问道,“姜枫看起来年纪不大,你为什么要给他叫二叔?”
    滕里挠了挠头上崭新的皮帽子,“姜二叔虽然只比我大七岁,但他是我的岳父,我当然要以长辈之礼对待他。”
    热合曼瞠目结舌,“他答应把女儿嫁给你了?”
    滕里信心十足,“还没答应,但是他一定会答应的,因为再也没有人比我更能给姜六姑娘体面的身份。”
    热合曼低声问,“阿纳尔不会同意你娶姜六姑娘的。”
    当初滕里花费了许多心思才娶到了现在的妻子阿纳尔。滕里也正是借着阿纳尔家族和自己的舅舅热合曼的支持,才偷偷杀掉了他的两个哥哥,成为回鹖可汗的接班人。
    滕里满不在乎地道,“哪个可汗只有一个妻子?我娶了姜六姑娘,会得到姜二叔的支持,回鹖会越来越壮大,阿纳尔不会反对的。”
    热合曼吓得一哆嗦,左右看看身边都是心腹,才低声道,“你说话小声些……”
    滕里却急切道,“我一定要尽快当上可汗,否则姜六姑娘就要被别人娶走了。舅舅你不知道,肃州所有男人都想娶姜六姑娘!”
    热合曼低声道,“姜六姑娘也想嫁给你吗?她……真长得很漂亮?”
    滕里摇头,“我没有见到姜六姑娘,不过大家都说她比姜二叔还漂亮。”
    比方才那位姜大人还漂亮?热合曼点头,“那应该是十分漂亮了,你如果能娶了她,确实是件大好事。因为姜枫是大周皇帝最信任的臣子,左武卫的军师任安寒是姜枫家的奴仆,左武卫最勇猛的少将任凌生,是姜枫的义子,他们都听姜枫的。”
    滕里心中的火熊熊燃烧,“所以,我要尽快当上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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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3章 姜留的计策
    滕里等人远去后,姜二爷才甩了甩衣袖,转身回城。一路上,吃饱了饭的百姓们此起彼伏地与姜二爷打着招呼,不管是什么人,姜二爷都笑着应了。就在这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哭声,姜二爷明亮的桃花瞳望过去。
    还不等他发问,姜猴儿已道,“爷还有要紧的公务要办,您先回衙,属下过去看看。”
    “是啊,钦差大人您快回去吧。”
    “说不定是哪家的莽汉子吃饱了饭,开始打媳妇了。”
    “就是吃饱了撑得他们!大人把他们的粮食收回去,看他们还闹不闹!这里风大,大人您快回去吧,别着了凉。”
    七嘴八舌议论着着的百姓分作两拨,一大拨人继续跟着姜二爷,一小拨人跟着姜猴儿去看热闹。
    百姓们果然是吃饱了,都有心思看热闹了。姜二爷面带笑容,被众亲卫簇拥着返回后衙。
    州衙的官差们也吃饱了饭,走路比之前有精神,行礼问案的声音也更响亮了。姜二爷溜达回自己的院子,更衣后到了书房。书房内放了炭火盆,他的小闺女正暖暖和和地坐在桌边研究地图。
    这小丫头,还没放弃找粮呢。
    姜留抬起头,甜甜地道,“爹爹,滕里走了?”
    “嗯。”姜二爷懒散地靠坐在窗边的长榻上,这般无形无状的举动,让他做来却自成风流,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粮食入仓了?”
    姜二爷扫了闺女一眼,“这点小事,哪用为父亲自盯着。”
    确实不用爹爹亲自盯着,姜留笑弯了眼睛,起身给爹爹倒了一杯热茶,“爹爹,吃茶。”
    姜二爷美滋滋接过茶,“为父觉得这天,似乎要下雪了。”
    这话爹爹每天都要说几遍,不过她这次也觉得真可能要下雪了,“女儿也觉得这风里含着水气,应该快了。”
    现在百姓有了粮,但取水还是十分困难,浅井里已经打不上水来,州里几口深井时刻有人排队,等着取水。下雪后,吃水的问题就能解决了。
    吃了一口热茶,姜留问道,“爹爹,咱们派去盯着素江的人,可有消息传回来?”
    姜留刚在王岗岭找到粮窖,伊利克和滕里就到了,这不是巧合。姜二爷这半月,派人把滕里的话套得干干静静,已经知道昌鹖王的弟弟素江得了消息,知道王岗岭有粮窖,所以派滕里和伊利克去取粮。
    幸好,留儿早一步发现了粮窖。姜二爷摇头,“暂时没有。”
    姜留问道,“就算还有藏粮,袋子上应该也印着左武卫军粮的标记,无论素江从拿找到的,咱们都能要回来,对吧?”
    见爹爹点头,姜留就放心了。素江,现在就是他们的寻宝鼠,大冬天的让他去找粮,比自己出去好多了。姜留的目光从快被她用烂的地图上移开,转向窗外,思索着究竟是谁给素江送的信。
    姜留猜测道,“我姐信上说付春朝去了均州,蒋家还未落网的人,只剩下他一个了。爹爹你说会不会是他送的消息?”
    “不好说。”姜二爷嘴里这么说,心里却觉得很有可能是他。付春朝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都能舍身入乐阳公主府做面首,这等连面子和尊严都不要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姜二爷品完一杯茶,站起身道,“我去前衙转转,待会儿让厨房切些羊肉片,今晚叫上谢老和你曾伯父,咱们一块吃锅子,庆祝追回赈灾粮。”
    爹爹刚走,姜猴儿便从外边走了进来,“六姑娘,二爷接粮回城时,王图远的夫人马氏抱着孩子想凑上前,被侍卫拦住了。马氏说孩子拉稀,她实在走投无路,才过来向二爷借银,去给孩子抓药。”
    王问樵带着行礼去客栈居住后,孔氏带着大儿媳妇、孙子和二儿子在王问樵租的宅子里住了半月被房东赶出去后,租了处破旧的小院落脚。姜留忙着寻赈灾粮的下落,也没再关注她们。
    今日姜猴儿把事情报到自己面前来,姜留便知他处理不了,需要自己出面了,“她们常来闹?”
    姜猴儿点头,“王家大夫人和少夫人,每日里不是跑去客栈哭穷,就是跑到咱们后衙外转悠。王家二爷那边小人不清楚,咱们这里,侍卫会将他们拦住。每次二爷和姑娘出门,小人都会派人盯着,不让她们靠近。”
    “赈灾粮和防疫草药,都足额发给她们了。按说她们仨大人照顾一个孩子,随便出来干点什么营生,也不至于连给孩子抓药的钱都没有!小人看那孩子脸色确实不太好,只得给了马氏二两碎银子,让她去给孩子抓药。”
    姜留皱皱眉,“王图展一直关在家里没出来?”
    姜猴儿点头,不好再说什么。王家大房不管再怎么落魄,也是六姑娘的外祖家里人,否则姜猴儿早就使手段,将她们赶出肃州城了。
    姜留沉下小脸,吩咐道,“待那孩子病好后,你偷偷派人过去,将她们的钱财全偷了。”
    啊?姜猴儿不解。
    姜留解释道,“以我大舅母的性子,她必偷藏了不少财物。你派人偷偷将她们的家底抄了,她门肯定会报官。到时开堂一审,我大舅母和马氏藏了多少金银就瞒不住了。过个两三日,再将“追回来”的包裹还给她们。”
    孔氏的财物露白后,若还好意思过来哭穷,不用侍卫出手,肃州百姓的吐沫也能把她们淹死!姜猴儿一脸恍然大悟,立刻道,“姑娘放心,这事儿小人一定办得明明白白的!”
    见姜猴儿小跑着走了,姜留含笑摇头。以姜猴儿的聪明劲儿,这样的办法他不是想不出来,只是因为那几个人,是王家大房的人,他不好动手罢了。
    姜猴儿办事,向来干脆利索。三日后,孔氏就连哭带嚎地跑到州衙,敲响了鸣冤鼓。“恰好”到州衙门办事的肃宣路提刑司温宏杰,亲自升堂问案。待听到孔氏说她丢了三百两银票和三根金簪、马氏丢了一百两银子和两对玉镯时,堂外站着看热闹的百姓们,鼻子都要气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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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4章 逐出家门
    这对婆媳,手里攥着几百两银子和金簪玉镯,居然还每日跑到州衙门外哭穷,逼着姜钦差给她们银两,姜钦差人美心善不跟她们计较,百姓们不能不帮肃州的大恩人讨回公道!
    “前两日,这恶妇抱着上吐下泻的儿子在路上拦姜钦差,说没钱给孩子治病,我亲眼看见姜钦差的侍卫给了她二两银子。呸,什么玩意儿!”
    “虎毒还不食子呢,这黑了良心的东西哪配当娘。孩子托生在她肚子里,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也就是姜钦差心善,如果是老子,早就把她们赶出肃州城了!”
    “……”
    百姓们骂声不断,跪在大堂上孔氏和马氏都假装都听不到,没了银钱傍身的两人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把她们的钱找回来!
    温宏杰不怒自威,“孔氏,马氏,你二人的丈夫皆因罪获刑,家产已被罚没。你们丢失的银两首饰从何而来?”
    孔氏身上的肥肉一哆嗦,连忙辩解道,“大人容禀。是民妇在京中的婆母得知肃州遭灾,托民妇的外甥女——就是钦差姜枫的亲闺女给民妇带过来的。”
    马氏也立刻道,“大人,民妇这些银两和首饰,一小部分是婆母给的,大部分是民妇的母亲给的,绝不是脏银,请大人明察。”
    “请大人明察。”孔氏也连忙加了一句。
    京城王家让姜六姑娘给你们带了几百两银子来,你们居然还好意思跑到后衙闹?百姓们骂声越来越大,大堂外乱哄哄的,温宏杰不得不拍惊堂木,让他们安静,才派衙差去后衙询问姜留是否有此事。
    赵奶娘很快便跟着衙差到了大堂之上,回禀道,“回大人。王家老夫人确实让我家六姑娘,给王家大房和王家二爷带了银两过来。但具体是多少银两,我家姑娘并不知情,只是将装银两的荷包连同书信一起,交给了王家大夫人和王家二爷。”
    温宏杰点头,“传王问樵。”
    王问樵被衙差从客栈带到大堂之上,见到跪在地上的孔氏和马氏都眼巴巴地望着他,脸气得都变色了,丢人现眼!
    王问樵如实道,“回大人,家母托草民的外甥女带来六百两银票。草民分文未取,全部给了大嫂孔氏。因大嫂和侄媳妇带着不足周岁的侄孙,要留在肃州与草民同住。此举于礼不合,当日草民便搬出宅院到客栈落脚,并不知晓她们如何分配的银两。”
    六百两银子?!莫说百姓们,就连马氏看孔氏的目光,也得恶狠狠的。这死老太婆,居然跟她说只有四百两银子!
    只求活命的孔氏连忙道,“大人,民妇用这六百两银子购买柴米油盐,并买了三支金簪,这些真不是脏银,请大人明察。”
    “既已查明银钱出处无疑,待丢失财物追回后,自会如数归还到尔等手中,退堂!”
    温宏杰拿起惊堂木还未拍下,王问樵便行礼道,“大人且慢,草民还有一事。”
    温宏杰将惊堂木轻轻放下,“何事?”
    王问樵沉静道,“草民的大嫂孔氏,在康安时便喜搬弄是非。草民的妹妹去世后,她借着替草民的亡妹打理嫁妆之名,监守自盗,偷用草民亡妹留给两个外甥女的嫁妆。东窗事发后,草民便与兄长分家,不愿与之为伍。孔氏到肃州后,所作所为,更是败坏家风。因草民的兄长在服役,草民便将孔氏在肃州的恶行写信告知京中老母,母亲已做主将孔氏逐出家门,请大人过目。”
    王问樵从怀中取出书信,双手呈上。
    孔氏当场就傻了,然后哭天抢地干嚎起来,“你胡说什么!我为王家生儿育女,伺候公爹终老,陪你哥流放三千里,我几十年辛辛苦苦为王家当牛做马,哪来的恶行?王问樵血口喷人,请大人为民妇做主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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