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让谢家人后悔,还要让别人知道她不比任何人差!
    与盛家定亲的事总算尘埃落定,因为谢良臣假期所剩不多,所以谢家人这段时间都在商量上京的事。
    现在的初步打算是,谢石头和赵荷花以及谢良瑾跟着他上京,而谢栓子与赵慧娘则还留在家中,至于谢良材,今后则不去府学读书了,因为盛平顾也把他收下了。
    盛平顾收下他是在谢良臣与盛瑗正式定亲之后,谢良臣听到三弟来告诉他这个消息时,就知道老师从现在起应该是真把他当自家人了。
    以前不收是看个人的喜恶,现在既是一家人了,那么自然是胳膊肘朝内拐,能帮就帮。
    同时,虽然知道老师会拒绝,但谢良臣还是又提了一次,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上京,不出意外盛平顾拒绝了,而且原本以为很有可能动摇的盛瑗竟也是同一个意思。
    “谢师兄不必担心,我与爷爷在三合村已经住了多年,附近的乡民们都是相熟的,村长也很照顾我们,再说还有大哥呢。”
    盛瑗说的大哥便是指谢栓子,自从两人定亲,这称呼也明显的亲近起来了。
    听她叫大哥,谢良臣想到两人已经是正式的未婚夫妻,再过三年两人就要成亲了,耳根也有点热,站在院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没说话,却有无声的情愫在二人身边流转。
    盛平顾见到了,难得没有再跟以前一样甩脸色,只是轻咳一声,然后把谢良臣叫进去了。
    盛家的事两人早说过了,也都有默契,这次他叫谢良臣进来,是告诫他独自在京城不许拈花惹草,否则叫他知道了,必定要他好看的。
    谢良臣大囧,再三表示自己不是什么好色之徒,还拿之前盛平顾常打趣他的话回道:“若我真行为不端,老师届时即可将我逐出师门。”
    “去去去,少得了便宜还卖乖!”盛平顾实在是烦他油嘴滑舌,伸手赶人,但脸上又总忍不住笑意。
    谢良臣笑笑,又道等他安顿下来便会给他们写信,这次盛平顾倒是没说什么了,只沉默的背过了身。
    越是临近进京的时候,赵荷花跟谢石头就越是激动,同时还十分的忐忑,他们可就要去皇城了啊!
    谢良瑾则多是兴奋,这么多年,她最远也就去过荣县,还只有寥寥数次。
    可是从今往后,她就要住在京城了,说不定还会认识一些官家小姐,她有点紧张,还有点骄傲,但同时也有点惶恐,怕别人看不起她是乡下来的。
    就在他们收拾行装的时候,余家递了帖子过来,道余妍成亲了,嫁的是县里的富户,邀他们去参加喜宴。
    这帖子来得实在是突兀,毕竟赵荷花可没听说她什么时候跟人定亲了。
    然后等翻开帖子一瞧,赵荷花撇了嘴。
    原来余妍嫁的不是别人,乃是县里一户姓方的人家,方家是荣县的粮商,而余妍要嫁的正是方家大老爷,如今对方已经年过四旬,她嫁过去是当续弦的。
    要说这方家当初还在谢良臣考中进士时来送过礼,还道要来拜访她儿子,只不过被婉拒了,哪知如今两家竟这样拐着弯的搭上了关系。
    十七岁的姑娘嫁四十几岁的老头,而且余家又不是穷得养不起女儿,赵荷花实在不知自家小妹是怎么想的,只觉她是疯了。
    谢良臣看着帖子上的名字,回忆了一下,实在没什么印象,便放到了一边。
    现在要他去荣县参加喜宴,他是没时间的,最多送份贺礼过去。
    如今他奉旨回乡省亲,正是引人注目的时候,他又不想与余家和方家有太多的瓜葛,此时去荣县,估计到了地方大家都会觉得他与余家关系亲近,而方家更会顺杆子爬,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情况。
    同时这件事也给他提了个醒,如今他既在官场,不说别人来巴结他,他更怕有哪个亲戚打着他的名头为祸乡里,最后再来找他擦屁/股。
    所以在临行前,他特地与大伯谢正说了自己的意思,也就是族里若有人要借他的光这没问题,但是若要作奸犯科,他不仅不会相帮,而且还会大义灭亲,赵家那边也一样。
    安排好了这些,一家人便乘船上京了。
    因为带着家人,所以谢良臣这次特地用了名帖,坐的是官船。
    官船宽敞舒适,而且船上还有官兵保护,遇到“钞关”也不必交“坐舱钱”,也就是过路费,而是直接放行。
    谢良瑾撩开帘子朝外看,就见着河面上三条被铁索连起来的小船被放开,他们的船顺利通过,而其他船则被拦了下来,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也第一次如此直接的感受权利所代表的特殊。
    与此同时,赵荷花跟谢石头却正襟危坐的待在船舱里,就跟两尊石像一样。
    谢良臣见两人脊背挺直,坐得不是很舒服的样子,便走过去问道:“爹、娘,外头风景不错,你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谢石头还是第一次坐官船,更是第一次被官兵保护,心里既激动,又有点紧张。
    同时他还更怕丢了儿子的脸,所以两人便想着怎么也该拿出点官家老太爷、老太夫人的架势来,所以这才学了戏台上官老爷们的坐姿。
    “不了,虽然这船很稳,但是难免也有晃动,要是一个不慎站不住,岂不被人瞧了笑话去?”谢石头一本正经的道。
    谢良臣闻言愣了愣,然后就反应过来他们为何如此了,无奈一笑,解释道:“爹娘放心,不会有人笑你们的,再说船上也不止我一人在。”
    他如今虽是能坐官船,但是也不可能这船上就只他一人,毕竟说到底谢良臣的品级也不过从六品而已,是个很小的官,所以这船上是还有其他官吏及他们的家眷亲属的。
    他如此这般的给二老解释,哪知非但没能让两人放松,反而让他们更紧张了。
    赵荷花更是直接问她:“狗剩,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学学规矩?娘怕到了京城给你丢脸。”
    见她真有由此打算,谢良臣是真无奈了,劝道:“娘尽管放心,没有人会笑你们,那些夫人小姐们的规矩你们也不必理睬,咱们只要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不必如此拘束。”
    听他说不用学,赵荷花松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落,因为这就意味则她不能像在平顶村一样跟邻居们闲聊唠嗑,也没什么地方可以走动。
    原本她就不舍得孙子,如今听谢良臣这么说,她对在京城的生活似乎也不那么向往了。
    谢良臣察觉到了两人的失望,先是不解,后从谈话中发现了点端倪,于是又道:“咱们要住的院子我已经找好了,等到了京城,我再请上两个帮佣,到时爹娘要是想出门闲逛,带了他们去也可以。”
    甚至他还在考虑,要不真请个懂点礼仪的老嬷嬷回来算了,毕竟这事似乎他爹娘都太过在意了。
    听说可以出门逛街,赵荷花来了些兴致,又问那院子周边有些什么,离市场近不近?买菜方不方便?周围有些什么邻居等等。
    谢良臣耐心的一一答了,还点了京城几处好玩的地方,比如城外的山,城郊的庙,城里每逢节日的灯会等等。
    就这么说了会话,夫妻两人的兴致便又起来了,开始讨论到时候要怎么收拾屋子,要买些什么东西。
    见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甚至自己都被撇到了一边,谢良臣轻笑摇头,出船舱透气去了。
    除了谢家的两个老人十分激动,江家两兄妹也满心的期盼。
    江茶茶见着宽阔的江面,激动得双颊都红了,一个劲的缠着江着给她说外面的事情。
    三兄妹在一处的时候,向来是大哥江贵更有权威,如今难得出来,江着可算是在小妹面前出了一把脸。
    于是他便把之前跟谢良臣一起游学的事,添油加醋,讲了个精彩,就是说书先生在场,恐怕都没他说得更绘声绘色。
    谢良瑾原本坐在船舱边,正掀了帘子看外头,听这边说得热闹,也托了腮盯着两人。
    见听众又多一人,江着更加激动,说话也开始没边起来,尤其是那次他们在西平遇到劫匪的事,他更是说得堪比武林高手大战魔教妖/人,那叫一个险象环生,跌宕起伏。
    他说得夸张,可谢良瑾却并未认为他在说谎,因为在谢良瑾心中,她二哥就是如此的英明神武,机智出众。
    只是在最后说到江上遇险的时候,江着不小心说漏了嘴,提到了那个被强塞过来的孩子。
    话刚出口,江着就知要遭,立刻拿手捂了嘴,同时紧张的四处张望,见附近都没人,这才大松一口气。
    少爷可是千叮万嘱不许透露此事,要是被少爷知道了,他真怕被赶回去。
    可是谢良瑾却正听得高兴,江着猛然停止话头,她直觉里头肯定有问题,于是便软硬兼施威胁他告诉自己,否则她就亲自去问二哥。
    江着再次忍不住想要抽自己的嘴,他怎么就这么嘴贱呢!
    不过跟了谢良臣这么久,他也不是全无长进,于是便省去了其中很多细节,也没提有官兵追杀的事,更没说两人一路避着人朝北方去,只说那小孩有多无礼,他家少爷有多心善。
    本以为会听到一个十分精彩的故事,哪知却是他二哥好心救了个不懂感恩的小孩而已,谢良瑾抿抿唇,表示自己对这故事一点也不满意,同时也不喜欢这个讨厌的熊孩子。
    船上的生活十分无聊,谢石头与赵荷花在最初激动了几天之后,慢慢也平复了心情,不仅时常去甲板上走动,而且还开始琢磨着怎么改善伙食,毕竟天天都吃鱼真的吃腻了。
    而这边听说了自家二哥在游学时各种精彩事迹的谢良瑾却兴头不减,她不仅不再满足于坐在船舱边朝外看,甚至觉得站在甲板上看两岸风景也泛泛,若是官船停靠栈桥补给物资,她总要拉了谢良臣去上头逛。
    赵荷花觉得女儿的性子越发的野了,不想她去,谢良臣却道无事,还说京中许多闺秀也是不拘着出门的,帮着说好话。
    京中闺秀确实是不拘着出门的,但是也不像谢良瑾这样能在码头上到处闲逛,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只不过谢良臣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所以也就没说。
    如此行舟二十余天,官船终于停在了上邶码头。
    五月的北地虽仍春寒未褪,不过风中也已带着丝丝暖意,街上车马不息,人流如织,河边杨柳也初现绿意,微醺风光已然可见一斑。
    更兼此时河面解冻,来往商船、客船增多,不仅码头上搬运货物的力夫大多脚步匆匆,街边店铺也不再悬挂挡风雪的门帘,正门大开。
    许多官商家眷、世家小姐也都有了兴致出来逛街,布料店、首饰店,甚至是书肆门口,大多也都停着装饰豪华的轿子和马车,街道上一派繁华热闹景象。
    谢良瑾看着与荣县截然不同的风光,只觉眼睛都不够用了,她紧紧挨着赵荷花,伸手挽着她的手臂,为眼前皇城带给她的富庶印象而有点微微的发怯,小丫头茶茶更是害怕,也紧紧挨在小姐身边。
    谢良臣吩咐江着去雇马车,同时把家人引到了旁边一个卖馄饨的小饭馆中坐下,一边让店家上吃食,一边让他们休息一下。
    众人一路劳累,船上食物又单调匮乏,早饿了,因此馄饨才上,他们便各自端着吃了。
    这一吃才发现,里头的陷竟是脆甜得很,一问才知是猪肉混了荸荠做的,一碗就要二十文钱。
    听说这价格,谢石头两夫妻都吓了一跳,在洛河镇,这样的猪肉馄饨大多也就是十文钱左右,没想到京城的物价竟直接翻了一倍!
    不过虽是翻了一倍,但他们也不能否认这东西确实味道比洛河镇的好,只不过就是太少了些,有点太过“精致”了。
    但为了不丢儿子的面子,两人还是没跟店家抱怨东西太贵,只是最后连汤都喝完了。
    那边江着已经找好了马车,谢良臣便带着爹娘去了租住的院子。
    这个院子离皇宫不算近,但也不算远,若是坐轿子,大概要走一个小时,若是坐马车,大概只要45分钟,要是骑马,差不多就是半个小时,同时这里的骑马是指控制了速度的那种,不是在街道上飞奔。
    这样的通勤时间,谢良臣是可以接受的,再加上周围多是民居,而且算是皇城中产人家,所以治安也还不错,购物也方便,所以即便这院子租价有点贵,但他还是咬牙定了下来。
    上次中举之后,谢良臣私房钱大概就有五百两左右,后来他写的话本再版,以及他继续连载,这几年大概也有二百两左右的收入,不过这些钱都被他拿去资助谢明章研制武器去了,所以可以忽略不算。
    另外的收入则有家乡的佃租,若将其折算成银子,一年大概有五十两,县里房子和店铺也租出去了,合计一年大概也有一百两。
    不过去年他上京赶考,加上此次返乡,他大概也花了差不多一百五十两,所以他手上的银子仍旧只有五百两。
    上邶的房价不便宜,一间普通一进的瓦房就要差不多80两银子,而且位置还不好,要是二进、三进带院子的青砖瓦房就更贵了。
    像谢良臣这间屋子,若要买下来,差不多就要350两银子,租的话,一年也要30两,而且还是孟彻帮着介绍打了友情价的。
    谢良臣原本手上有差不多五百两,这次返乡后,除了回礼以及无法立刻变现的,他额外又收入了大概700两,除去租房子的钱,他现在手上差不多就还有一千一百七十两左右。
    这钱看着多,其实在京城根本算不上什么。
    譬如现在他们住下来了,家中虽有家具,但是也得买各种日用品,如锅碗瓢盆什么的,再就是置办衣裳,北地天冷,一到冬天更是如此,因此买棉花、买木炭就是一大笔开销,更不用说日常吃饭以及交际应酬了。
    谢良臣让家人跟自己进京,也没打算让他们过节衣缩食的日子,至少也得与在家乡时持平,但是因着这里的物价贵上一倍,又全都只能用买,所以说光是养家就是一大笔开销。
    偏偏他的俸禄又实在少得可怜。
    大融正七品官的俸禄是一年45两银子,禄米45斛,而他是从六品,也俸禄也只比七品官好一点,一年年俸50两,禄米50斛。
    一斛五斗,一斗十升,一升大概1.2斤,也就是说他一年禄米大概有3000斤。
    粮食是够吃的,不过一般官员还需交际应酬,因此这戏禄米常常会被卖掉一点折成银子补贴家用。
    一个官员所有的正当收入基本就是这些了,因此若不是贪官,只靠这点俸禄,要想在京城活下去,那么就只能住租住在很远的地方,这样一来不仅房租少了,平日生活成本也降了下去。
    只不过交际应酬仍是大头,所以要是家里太穷,一般官员就不怎么参与同僚间的聚会,当然也就会慢慢被孤立,而要是参加,家中可能就得米饭变稀粥。
    这也是谢良臣为什么选择租房子而不是买房子的原因,反正三年后还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留在京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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