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移动拇指,搭在汤老师的手腕内侧,“可是我怕你生气。”
    汤诗其本就是个没脾气的人,听了这羞人的话,更是气不起来了。
    他的语气温和下来,“真怕我生气,你就别做这些啊。”
    池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就是想试探汤老师的底线在哪里,去招惹,去放肆,最后看到汤老师不舍得跟他生气,他就开心。
    他的大拇指终于鼓起勇气,摸了摸汤老师手腕儿的皮肤,小心开口,“那你生气了吗?”
    汤老师低头看着池烈撒娇的手指,“你都这么问我了,我还怎么生气。赶紧回班里吧,楼道里都没人了。”
    两人是全班最后一个入座的,由于蒋植的位置是倒数第二排在靠窗内侧,外侧已经坐了家长,汤诗其图方便,坐在了池烈的位置上。
    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说些场面话,再强调一下高考的重要性,要家长和学校共同配合,最后报成绩,通知之后增加两节晚自习。
    中心思想和语文老师刚才说得差不多,家长要包容、满足,总之,将学校职责范围外的事情全权包揽。
    不像准备高考,倒像辅佐太子登基。
    但汤诗其天生就是个好学生,中学时代就是老师最省心的那种,以至于到了现在,他也会倾向于配合老师。
    要是池烈提出的要求,是高考后和他牵手、拥抱、约会,甚至亲吻,他可能也就答应了。
    可惜池烈要得太多,要和他在一起,他不太能接受。
    直到老师开始发放成绩单和试卷,他看到池烈乱写乱画后的试卷,成绩依旧排在班级上游,比蒋植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也是,池烈像是大城市里的孩子,小县城的教育水平是比不了的,他要是把池烈耽误了,罪过就更大了。
    家长会结束,池烈已经将以成绩为筹码的事情翻篇,他本就没期待着成功,这么幼稚的小打小闹,能成功就怪了。
    他就是想时时提醒汤老师,还有个人喜欢他,把追求对象这个位置给占牢了,万一汤老师哪天突然喜欢男人了,那他不就是第一人选?
    他会尝试可以做到的每一种方式。
    却没想到,汤老师主动找他,把他拉到楼道尽头,说再谈谈。
    “池烈。”
    楼道尽头有个小窗,外面是一片小树林,汤诗其盯着外面的某一棵树。
    “现在没有别人,你能跟我再说说吗?要是我真不答应你,你就真不学了吗?”
    他突然觉得汤老师不是心善,是笨,怎么这么好骗。那只不过,是他为了追到汤老师撒无数的谎言之一罢了。
    但他好喜欢这种笨。
    既然汤老师都这么问了,他就将计就计,给予肯定答案,期待意外之喜。
    他不看树,只看汤老师,“对,总这样转学我真的很累,也没什么目标,但你要是想让我学的话,我就听你的。”
    有时候他也分不清自己是在说谎骗人,还是在真情流露,其实,汤老师现在跟他多说几句好话,再劝他好好学习,他肯定会听的。
    不止学习,他觉得汤老师跟他说什么,他都会听的。
    可惜汤老师对这一点没有自知之明,竟然指尖抠着窗台,怯生生地说,“要不你降低点条件吧,我都说了自己不喜欢男人,跟你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池烈有些惊喜,再次感叹汤老师的好骗程度,并拥有了一种马上要把汤老师骗到手的错觉。
    他抿了抿唇,仔细纠结着措辞,“我知道汤老师不是我的同类,让你就接受我很困难,我考大学肯定要回到自己的城市,汤老师也不会跟我走。”
    他提出最终需求,“可不可以请汤老师,给我在小县城的这一段时间,制造一点能让我怀念的回忆呢?”
    比如说最简单的,不要总是这么抗拒他,至少先回到一张床上睡觉吧。
    却没想到,汤老师的接受程度比这些要高得多。
    汤诗其的指尖无意识抠着窗框,那里是清洁死角,都落了灰,他还全然不知。
    他盯着楼下的树,“要是你高考之后,还觉得自己喜欢我...”
    池烈跟被踩了按键似的,立马道,“我死了之后都喜欢你。”
    “啧。”汤诗其没忍住啧了一声,倒是把那点莫名其妙的暧昧氛围打破了,“你先听我说完。”
    池烈收着下巴,“哦。”
    “你好好学,我就给你这个念想,你考完,我可以陪你吃饭,看电影,牵手拥抱也可以,还有...”楼下的树荫底下来了一对小情侣,情难自禁,两个人的唇舌交缠在了一起,他惊奇道,“接吻!”
    池烈也看见了,但他偏装作没看见,“接吻也可以吗?汤老师要和我谈恋爱吗?”
    汤老师终于把视线转移回他身上,双手都快摆出残影了,“不是不是,不是说我们,我是说楼下!”
    池烈笑了笑,把汤诗其的食指捏住,那根手指沾了灰。他从口袋里抽出单独包装的湿巾,用嘴巴撕开,覆上汤诗其的指尖。
    他一边擦一边说:“我看见了,跟你开玩笑呢。”
    汤诗其的眼神有些幽怨,“觉得你是乖孩子,是我这辈子产生的最大错觉。”
    池烈还是笑着,他发觉自己的嘴角已经不受控制了,“那汤老师,你再说一遍,是要和我谈恋爱吗?”
    第30章 好喜欢他的夸奖
    30
    “那汤老师,你再说一遍,是要和我谈恋爱吗?”
    “不是!”汤诗其焦急否认,“只是一个…交易,或者奖励,一个月吧,等你上大学回了家里,就结束。”
    说完又欲盖弥彰地补充,“只是像你说的,留下一段回忆,我是直男,不会跟你做什么的。”
    池烈把擦完的湿巾攥进手里,用自己校服内侧给汤老师擦净湿润的手指,“好,我也没想和汤老师做什么,你不用多想。”
    汤诗其眼睫抖了一下,赶紧抽回手指,“我没多想。”
    总之,池烈就这样得到了和汤老师“恋爱”的机会,他还没来得及再细问什么,汤老师就落荒而逃了。
    回到班级,他仔细回想,怪不得蒋植要提醒汤诗其,让他来家长会的时候,不要被老师的想法洗脑。
    原来汤老师真的很容易被动摇。
    语文老师和班主任几番劝说,汤老师不明不白地就把自己卖给他了,还说什么一个月。
    不可能的,就算汤老师给的期限是一天,他也有办法扩展到一辈子。
    午休,上课,放学,一路上听蒋植抱怨汤诗其偏心,说好了给他开家长会,最后却坐到了池烈的位置上。
    池烈心情好,还应和了几声,回到家里,碰上了表姐。
    表姐载着芽芽刚到家门口。
    往常他们是碰不上的,池烈早上上学早,放学时间又和补习班撞车,表姐骑电动车回来总要快一些。今天表姐应该是去买东西了,他和蒋植又难得动作快了些,这才能碰上。
    蒋植没搭理,径直走近家门,但池烈不行,毕竟是亲戚,他还是得打个招呼,“表姐。”
    表姐上下打量他一眼,“怎么眉飞色舞的,有喜事啊,难不成你真把人家汤老师追到手了?”
    “还没。”池烈不打算和表姐多说。
    “那你高兴什么呢,我从老远就看着你今天不对劲,中彩票似的。”
    池烈只是想打个招呼的,没想闲聊,不过多解释,只是简单说:“我一想着,马上能看见汤老师,就高兴。”
    “啧啧啧,瞧你那出息。”表姐听不得这些个酸话,“那祝你好运吧,我还得谢谢人家汤老师,替我们老池家收了你这么个祸害。”
    池烈没接茬,表姐也推着电动车往院子里走,芽芽靠在儿童座椅里睡着了。
    舞蹈班下课了,那汤老师也快回来了吧,他盘算着怎么让汤老师把那折叠床收起来,转身就看见汤老师正站在家门口。
    已经回来了?那刚才的谈话,汤老师是不是都听见了。
    他正仔细回想着自己有没有什么事说漏嘴,汤老师就走出来把他牵进去,关上大门,一路无言。
    他被汤老师沉默着拉进卧室里,气氛莫名有些严肃。
    汤诗其抬头同他对视,“池烈,她们总这么说你吗?说你...说那些难听的词。”
    什么难听的词?池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汤老师应该是只听见了最后一句,那些词他都已经听得耳朵长茧了,一时间竟没觉得难听。
    他无所谓地笑笑,“没事,我都听习惯了。”
    汤诗其却不觉得是小事,“听得再习惯,也改变不了那些话难听的事实,亲人之间怎么可以这样。”
    池烈对上汤诗其的眼神,突然觉得汤老师的家庭一定很幸福,才能养出这么一尘不染的天真。
    可是,“汤老师,你为什么会来小县城。”
    话题转变太突然,汤诗其懵了一下才回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给爸妈惹麻烦了,避避风头。”
    池烈觉得新奇,“汤老师也会给家长惹麻烦吗?”
    “啊,别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汤诗其不愿再多透露,摆摆手,把话题转回到池烈身上,“你不是祸害,也不是...牲口,虽然你有时候是挺无赖的,但你还是个很好的孩子。”
    池烈很少面对亲近人如此直白的夸奖,他高兴,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才更合适。
    只是玩笑道:“我不是孩子了汤老师,我是你男朋友。”
    又再被反驳之前补充,“的预备役。”
    汤诗其嗔了他一眼,垮下肩膀,都懒得纠正他答应的不是谈恋爱,只是帮池烈制造一些他想要的回忆罢了。
    他甚至想问问,现在还能不能反悔,当时在家长会的氛围里被影响着,仿佛自己的人生目标都变成了助力“孩子”考大学。
    也不知道鬼迷了哪里的心窍,头脑一热竟然真的答应了那么离谱的事情。
    不想了,就这样吧。
    汤诗其退后,放任自己瘫倒在床上,又立马坐起来,“差点忘了,今天你睡床上,老师说了,要保证考生的睡眠质量。”
    “不要。”池烈按着汤老师的肩膀,不让他逃走,“这几天下来,我和你一起睡习惯了,你把我支开,我睡不好。”
    “骗人。”汤诗其掰了掰肩头的手,掰不开,只好作罢,“我看你今早睡得很香。”
    “因为晚上不习惯到睡不着,睡太晚了,早上才没能醒过来。”池烈解释着,手慢慢从肩头往汤老师的脖颈移动,无意识的,被吸引着的,“昨天晚上,我闻着被子上的味道,想象成那是你,才睡着的。”
    汤诗其本还想反驳他歪理,听了后半句,头都没脸抬起来了。
    到底是年龄差距还是生活经历的差距,为什么池烈总是能如此直截了当地向他表达一切,或许是因为前任的含蓄,他在池烈的感情面前受宠若惊,忘了该说些什么。
    池烈趁着好时候,把折叠小床上的被褥全都扔回大床,小床也利落地伸缩折叠。
    汤诗其弱弱地说了句,“我还没答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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