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他最讨厌的人除了太子就是王晏之,不过好在老天也看不惯王晏之装逼,让他活活病了十年。后来他们那伙人提到王晏之就用王二三代替。
    嘲讽他活不过二十三。
    没想到命硬被他挺了过去,不过瞧他那病瘦孱弱的模样,刚才被父皇指着鼻子骂的气,瞬间消了。
    王晏之也不恼,只是淡淡道:“三皇子再不出宫,宫门就该落钥了。”大内有规定,酉时三刻落钥,三皇子已经出宫建府,实在不适合留在宫里过夜。
    王晏之却可以拿着皇上赐的字牌自由进出,这也是三皇子特别气的一点。
    “承恩府的人什么时候这么没规矩?见到皇子都不见礼,你现在下来磕完头本王马上走。”
    “这,三皇子……”小路子刚要说话就被狠狠踢了一脚。
    “有你个阎货什么事?”三皇子脾气和他母妃萧贵妃一样暴躁。
    “三弟,你何必为难他,晏之身体不好,父皇特许他面圣不需跪,难道你比父皇还大?”清心殿回廊那头匆匆走来一人,紫衣金玉冠,朗眉星目,气质卓绝,温温润润柔和似春风,通身都叫人舒畅。
    小太监撑着伞跟在太子身后,也不敢靠太近。
    三皇子侧头瞧见太子嗤笑道:“皇兄这是特意来护着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你兄弟。”少时太子就时常护着王晏之,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三皇子对俩人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
    等他走后,太子冲王晏之微微一笑,露出少时最友好的姿态:“子安,好久不见。”
    王晏之难得露出笑:“嗯,好久不见。”
    舆轿停下,小路子撑着伞,王晏之撩开帘子下来,随后薛如意也跟了出来。
    太子目光没什么变化,温和笑道:“这就是你那位世子妃?”
    王晏之点头,侧头朝薛如意道:“如意,这位是当朝太子。”薛如意学着陈莜的模样给太子弯腰行礼。
    “不必多礼。”太子朝俩人颔首,“晏之快进去吧,父皇应该等了许久。”太子打完招呼就站在廊下目送他进清心殿。清心殿内,天启的皇帝用完茶点正准备翻看奏章。
    瞧见他来很是高兴,眼角的笑纹堆积,招手示意他走近。
    王晏之拉着薛如意走近,离御台还有三米就停下不再往前。刚要跪拜就被皇帝制止了。
    “你身子骨不好就不必行礼了。”他走近,扶着王晏之的肩上下打量,半晌才欣慰道:“瞧着是好了许多,都不咳了,脸上也有了血色。是哪个神医给你瞧的?这样的神医定然要招进宫来才行。”
    王晏之眸光微敛,“是如意娘给我瞧的,但岳母恋家,不欲进宫。“
    皇帝一脸惋惜。
    “那真是可惜了。”
    皇帝目光看向他旁边的薛如意,像是家里最寻常的长辈问话:“这就是救了你的那位姑娘?”
    王晏之点头:“嗯,当初就是如意把我捡了回去,又让岳母给我医治。”
    皇帝又问:“听闻你同她成亲了?”
    王晏之点头:“嗯,我心悦她,趁养病的功夫赖在她家成亲了。”他唇角带着笑意,薛如意乌溜溜的眸子瞪着他,示意他别胡说八道。
    皇帝瞧俩人的模样,哈哈笑了起来,感叹道:“不错,喜欢脸皮厚一些也是应该的,不要像朕当年一样……”他话说到一半又停住。让人置了软椅,软椅的案几上摆着瓜果点心,又沏了上好的贡茶。
    皇帝特意命等候在殿内的御医一一过来给他把脉看诊,又道:“先前本想让御医去承恩侯府瞧瞧……”
    王晏之奇怪的瞥了眼皇帝:他实在太过热心又实在太过小心。
    这他暗地里查了许多人,越查越扑朔迷离,好像所有人都有可能给他下毒,又好像所有人都没嫌疑。
    太医在给他诊脉,皇帝不便打扰,倒是问起站在一旁的薛如意:“你兄长可是青州薛延亭?”
    薛如意惊讶,这皇帝没问过自己姓名吧,怎么知道二哥的名字?
    她眨了眨眼:“是。”
    王晏之时刻注意她这边的动静。
    嘉佑帝看出她的紧张,呵呵笑了起来:“柳巡抚和吴御史在折子里提过他,说他在建造和造物方面有奇才。你既嫁到承恩侯府,朕就封他为从五品工部员外郎如何?”
    薛如意不是很了解朝廷的事,她侧头去看王晏之,见王晏之没什么特殊的反应。于是很认真的问:“俸禄有多少?”
    嘉佑帝觉得这姑娘实在,他身边的陈公公连忙道:“年俸一百五十两,曲米麦九石,春秋衣罗绫各六匹、绢各二十匹、棉七十两。”
    薛如意又问:“那会不会很忙?”
    陈公公笑道:“是个闲职,努力努力也可往上升的。”
    薛如意想:反正二哥来时也说要挣爵位,这工部从五品员外郎听起来还不错。至少钱多事少,先应下来也不亏。
    “民女替家兄多谢皇上。”
    他们这边说完话,太医也确认王晏之无事,只是常年病痛伤了根骨,有些体弱,皇帝这才放下心来。
    嘉佑帝又关心几句,赏赐薛如意一些首饰珠宝、滋补的药材,又拿出一串檀木佛珠,对王晏之道:“这佛珠是朕年前亲自去灵台寺求的,能护佑你安康,记得时刻带着。”
    他本想把佛珠带到王晏之左手,但瞧见左手上绑着一截最普通不过鲜红的平安绳,随口问了一句:“你母亲给你求的?”
    王晏之目光也落到平安绳上,唇角翘起,然后看向薛如意。
    嘉佑帝立刻明白这红绳只怕是俩人的定情之物。他把佛珠戴到他右手,又问:“你如今已经大好,之后是继续跟着太子,还是让朕给你一份翰林院的闲职?”
    “不必了。”王晏之摇头:“臣下没有功名在身,去哪都不合适,臣打算参加明年春闱科考。”
    嘉佑帝惊讶:“你是承恩侯世子,将来必定是承恩侯,不参加科举也无碍的。”
    王晏之眼睫毛略微弯了弯:“臣答应过一人要考状元,总不能食言。”
    薛如意撇嘴:现在说这个做什么。
    嘉佑帝叹了口气:“你性子倒是有些像你母亲,外柔内刚。但朕总觉得你病重是慧极所致。所以你不必掐肩冒头,能顺应安排入朝为何必去挣那状元。”
    王晏之总觉得他语气有些奇怪,他对太子可不是这样。从第一天到太子府,他就见识的皇帝严厉的一面。要求太子懂事明理睿智上进,凡事都得拔尖,若是达不到他要求,他就会严厉训斥。
    等到了自己这里就完全是另外一种口语气?
    那佛珠散放着淡淡的檀木香,等出了清心殿他们又坐上舆轿。轿帘子挡住宫人的目光,外面天色昏暗下来,宫里已经开始盏灯,依旧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王晏之把那串佛珠拿了下来,细细瞧了瞧。
    薛如意疑惑问:“拿下来做什么,不是让你日日戴着吗?”
    王晏之随口一句:“万一有毒呢?日日戴着岂不危险?”
    薛如意眼睛瞪圆:“不至于吧,这皇帝瞧着还挺好,挺大方,还给你瞧病呢。”官职说给就给,还送了她这么多珠宝。
    他挑眉看她,忽而又问:“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一直觉得皇帝态度有些奇怪,纵使他少时得皇帝喜爱,才华与容貌出众。但都十余年了……再深刻的印象也该冲淡了吧。
    薛如意不懂:“你觉得皇帝也有可能毒害你?”
    王晏之:“怎么不可能,这上京城除了你和父亲母亲我谁都怀疑。”
    一想也是,能毒害他这么久,还能出动那么多刺客,皇帝嫌疑确实很大。她突然又想到什么,疑惑的问:“那他为什么要让王沅枳接你回来?”
    薛如意越想越糊涂,她把木匣子合上,道:“等我们回去把所有见过的人都列一张名单出来,然后仔细分析分析。等二哥他们来了也好着手。”阿娘果然没说错,京城里的瓜藏得好深。
    一路往宫门口走。快到宫门时居然又碰见太子,太子喊他,轻笑道:“你我多年未见,如今好不容易碰到,孤定是要送你出宫的。”
    十来年未见,太子对他好像依旧熟稔。
    他干脆下轿与太子走一段路,薛如意抱着珠宝匣子坐在舆轿里瞧着这二人。雨幕里俩人撑伞并行,太子身形倒是高挑,但俩人唯有王晏之的脸在她眼里是清晰鲜活。
    听闻他曾是太子伴读,那俩人就是一同长大了?
    就是她和林二丫的关系?
    三人刚走出宫门瞧见等在外头的三皇子。薛如意眼睛眯了眯,还真是冤家路窄。
    那眼神一看就像当初来如意楼找事的混混。
    这是打算找王晏之麻烦?
    第62章
    太子瞧见三皇子也颇为惊讶, 温声问:“三弟,你还在这干嘛?”
    三皇子不理他,只看向王晏之。王晏之自然也不想搭理他, 走到边上舆轿给薛如意撑伞,俩人又一同走到太子身边。
    太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木盒, 道:“你们成婚孤也没去, 这算是贺礼吧,什么时候补婚礼孤再送一个更好的。”
    王晏之接过木盒交给薛如意:“什么时候补婚礼得看如意的。”
    薛如意隐在后面的左手弯到他后腰狠狠掐住往里一拧,王晏之疼得牙齿打颤, 面上还得一派淡然。
    同太子告别后, 王晏之带着薛如意往自家马车上走,全程都没给三皇子一个眼神。三皇子被他的目中无人气到,他压着怒气喊了声,依旧没人搭理他。
    三皇子忍不了了, 伸手往王晏之左手拽去。就在他要抓到那截红绳时, 王晏之右手突然挡住, 猝不及防他会换手的三皇子直接把皇帝御赐的檀木佛珠给拽断了。
    整整一百零八颗小佛珠, 滴滴答答掉了一地, 昏黄灯笼下窜得到处都是。
    三皇子捏着一截只剩下一粒佛珠的金丝绳愣了愣, 随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凶巴巴道:“看什么看,不过是一串佛珠而已。”
    站在马车边上的王晏之语气带了点笑:“皇上说这是他亲自求的佛珠,要我日日戴着, 若是我明日进宫给皇上瞧见空空如也的手腕该如何是好?故意损坏御赐之物可是死罪,就算是皇子也会被严重责罚吧?”
    抱着盒子的薛如意立刻一副吃瓜的表情, 眼里写满‘哦, 你惨了’的表情。
    太子站在一旁帮腔:“先前二皇弟就是因为损坏父皇赐的玉璧被关了三个月的禁闭, 父皇每每提及还道二皇帝莽撞, 不足以成大事,去年就调到陇西去戍边了。”
    三皇子吓得手一抖,最后一粒佛珠也掉了、父皇脾气实在太过古怪,他可不想去戍边。
    “你,你不准告诉父皇,最近也不准进宫,本王帮你找就是。”他结巴的说了两句,于是乎,天启朝尊贵的三皇子殿下,带着侍卫打灯笼趴在地上找了一夜的佛珠。偏生只找到八十三颗,剩下的二十五颗像是在嘲笑他二百五。
    太子瞧见宫门口一地打着灯笼找佛珠的人,轻笑道:“经年不见,子安性子倒是变了,从前你是从来不理会三皇子一干人等的。”
    从前的王晏之清风朗月,志向高洁,是不屑同三皇子这样蝇营计较。
    王晏之神色淡淡:“太子若如我这般性子也会变。”任何一个人一夕间从天之骄子沦为人人同情的将死之人,又被困在院子里十来年,不知日暮不知朝夕,性子都会变吧。
    太子笑意收敛:“那,下次孤再登门拜访。”他明显感觉到王晏之的疏离。
    “嗯。”
    薛如意重新坐上承恩侯府宽敞的马车,一上车她迅速坐到最里侧,腿横着占了自己这一排。王晏之掀帘子的手微顿,乖乖坐到她对面。她抱着木匣子开始清点,又把太子方才给的木盒子拿在手里掂了掂,挺沉的。好奇的打开,里头躺着两枚白玉同心佩,玉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仔细查看,玉的里面隐隐掺杂着些红色的血色,看上去像是雾丝嵌如白雪。
    两枚玉佩合在一起是个圆,中间镶嵌着一对鸳鸯,显然一个给她的一个是给王晏之的,这份礼不仅贵还极其有寓意,显然是花了心思。
    薛如意摸摸左边那只,眼睛弯了弯:“你发小真好,林二丫对我就没这么大方。”不过转念一想,王晏之发小是太子,什么好东西没有。林二丫倒是真没有什么东西,能送她两块肉就了不起了。
    她摸完了又道:“这么多见面礼分你一半吧,毕竟我们是合作关系,这同心佩我们一人一个。”说完作势要去掰。
    王晏之面色僵了僵,连忙阻止:“不用,毕竟欠你一条命,没命哪来的见面礼,所有这些都是你该得的,不用分。”反正太子送的东西他们都不会戴,这同心佩也就没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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