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如意:“……”得,没救了。
    太子妃兀自沉浸在悲伤里,薛如意也懒得再同她说这些。
    辰时一刻,马车入城,上京城此时果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御林军把看热闹的百姓隔绝开,皇帝的车驾先行,队伍后突然传来吵闹声夹杂着御林军的呼喝声。嘉佑帝蹙眉,询问骑在马背上的王晏之:“后面怎么回事?”
    王晏之勒停马,“不知,臣过去看看?”
    他话音刚落,一个素白纤瘦的人影就从马车里跳了出来,紧接着一抹鹅黄的人影也跟着跳出来,边跑边喊:“太子妃,您去哪?”
    她拉住太子妃,被太子妃挥倒,直接砸到追过来的几个御林军。王晏之连忙催马过去扶她,跳下马时,马匹无意识正好挡住其他追赶的御林军。
    等嘉佑帝看清怎么回事时,太子妃已经拨开人群冲到城墙之上。手里拿着一枚簪子划破自己脖颈,朝着城中的百姓大喊:“三皇子残害手足,杀了太子,求父皇把三皇子移交三司审理,还太子一个公道。”
    她话音一落,整个上京城炸了。
    三皇子杀了废太子!
    废太子死了,是三皇子杀的。
    太子不是被废了吗?
    三皇子杀太子那就是残害手足,即便是寻常人家也是不能容忍的。
    眼见人群议论声越来越大,嘉佑帝板着脸喝道:“都死了吗,把陆氏押下来。”这个陆氏素来软弱,竟然敢忤逆。
    御林军要往上冲,太子妃一步跨上城墙,凄厉的哭道:“父皇若是不允,儿臣就从这里跳下去,随殿下一起去了。让天启的百姓都瞧瞧三皇子是如何杀兄逼死皇嫂的。”凛冽的东风吹起她素白带血的衣角,太子妃站在城墙上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跳下来。
    嘉佑帝自登基以来,还从未被人如此威胁过。若是在皇宫,他不介意送人一程,但这是在上京城的城墙上,天下的百姓都看着。
    太子妃一只脚悬空,吓得爬上城楼的御林军不敢轻举妄动,城楼下的百姓也惊呼连连。薛如意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时刻盯着她的动作。
    说好只是威胁,她应该不会真跳吧。
    王晏之回头看向面色漆黑的嘉佑帝:“皇上!”
    三皇子骑在马背上面色阴沉:这个陆氏怎么可能突然强硬,一定是薛如意教了她什么。
    就在太子妃打算抬起另一只脚时,嘉佑帝招过陈公公说了两句。陈公公赶紧跑到城墙之下,大喊道:“陆氏,快下来,皇上答应把三皇子移交三司审理。”
    三皇子坐不住了,从马背上翻下来,朝嘉佑帝喊道:“父皇,太子想谋反,儿臣带人围剿有何错?您把儿臣移交三司,就是认定儿臣有罪,父皇……”
    嘉佑帝挥手,御林军上前强行把人扭送大理寺。
    太子妃陆氏终于如愿,自己从城楼上下来了。
    三皇子杀了太子一事很快在上京城传开,大理寺卿、刑部尚书、都察院御史集结一堂,公开审理此案。皇帝旁听,陆皇后和萧贵妃听闻消息也纷纷赶来。
    嘉佑帝脸色更不好了,没他的准许,皇后和贵妃来凑什么热闹。
    陆皇后形容憔悴,看到太子妃就问:“太子人呢?”
    她实在想不到此去会是永别,毕竟养育了这么多年。
    太子妃哭得不能自已,指着依旧站着的三皇子道:“母后,三皇子杀了殿下,一刀穿心,死得好惨啊……母后您要为殿下做主啊。”
    箫贵妃急了,喝道:“太子妃,听闻太子谋反在先,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炎儿是去平反何错之有?”
    箫贵妃又急又气:她明明告诫过炎儿,王晏之阴险狡诈,凡事留个心眼。没想到还是着了他的道被反将一军。
    手足相残可是大罪,当年皇帝都做的滴水不漏,炎儿怎么就这样莽撞。不仅被皇帝一众人亲自逮到了,还被弄到三司公开审理,今日若不能把太子造反的罪名坐实了,她也必定受到牵连。
    大理寺公堂上闹哄哄的,主审的官员谁也不敢说话。天下最尊贵的几个人都在这儿,他们一点也不想审理此案。
    陆皇后憔悴的看向皇帝:“皇上,轩儿是断不可能谋反的。”
    箫贵妃也立刻娇声喊:“皇上,定是太子谋反在先,炎儿才出手的。”
    大理寺卿觉得他必须说什么为皇帝分忧:“那个皇后、贵妃……”
    箫贵妃扭头喝道:“闭嘴!”
    嘉佑帝满脸疲惫:“你闭嘴!”他揉揉眉心,道:“大理寺开始审理吧!”
    刑部尚书和都察院御史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他们不是主审。
    大理寺卿顶着压力开口:“双方就先陈述吧……”他刚说完又开始犯难了,要从哪一方说起呢?
    他看向嘉佑帝,嘉佑帝道:“太子妃先说。”
    太子妃仔细回忆:“昨日午时,王世子和薛县主去探望我和殿下,我就被人袭击,等我醒来时就听见喊杀声,殿下被三皇子一剑穿胸。”她说完又哭了起来。
    大理寺卿转头问王晏之:“王世子当时是什么情况?”
    王晏之道:“我当时和如意去看望太子,碰巧被刺客袭击,太子和我拼死把人击杀。从刺客口中得知是三皇子殿下派他们过来的。”
    三皇子立刻吼道:“你胡说什么,本王先前哪有派什么刺客?”
    嘉佑帝蹙眉:“你闭嘴!”
    三皇子不服气,他凭什么闭嘴。
    但他必须闭嘴。
    王晏之眼眶泛红,继续道:“我担心还有刺客,就劝太子随我一起下山,太子说他做错了事,皇上让他守皇陵他绝不离开半步。让我下山去通知金将军护卫一二,我去给金吾卫送信后实在不放心又转身去了皇宫,恳请皇上过来看看。”
    “太子殿下性子温润,决计没有可能谋反的,反倒是三皇子殿下有什么证据证明太子谋反?不会是怕太子复位,想除而后快吧?”
    萧贵妃喝道:“王世子,这话怎么能乱说?”
    嘉佑帝:“你闭嘴!”
    萧贵妃照样不服气:“皇上未免太偏心。”
    嘉佑帝沉着脸看她,萧贵妃在他不善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哼了一声偏头看向自己儿子。
    大理寺卿头有些秃,询问薛如意:“王世子走后,薛县主经历了什么?”
    薛如意道:“夫君下山后,太子妃一直未醒,太子同我们一起藏起来了。后来有人撞门,太子嘱咐我们先不要出去,他先出去看看。然后我就听见外面喊打喊杀,等我和太子妃出去时太子已经死了。”
    太子妃、王世子和薛县主说的都能对上。当时情况紧急,他们肯定没办法对内容,若是撒谎肯定会有破绽,但是没有。
    在场的人已经信的大半。
    当然要是太子能活过来,肯定会一口血吐在王晏之脸上,盛赞他的演技。
    大理寺卿转而问三皇子:“三皇子可有证据证明太子谋反?”
    三皇子从袖带里摸出一张带血的宣纸,“这是本王在金将军身上搜出来的,上面是太子的笔迹。”陈公公连忙接过那宣纸给嘉佑帝看了一眼,然后又呈给大理寺卿。
    三皇子继续道:“太子写信给金将军,让他前去接应,带他潜入皇宫逼宫。此前前御林军统领韩城曾经找到本王,说太子也写了封信给他,让他里应外合一同谋反。他觉得此事不妥,想进宫面圣,奈何没了职务没办法进宫。本王出宫时恰巧碰见他,他无奈之下把信给了本王。”说完他又从怀里摸出一封信。
    陈公公立刻接过。
    所有人传阅一圈,确实是太子的笔迹,连私印都有。
    做得如此周密,看来是有备而来。
    太子妃连连摇头,哭着反驳:“殿下去皇陵时根本没带私印,那私印现在还在太子府,皇上不信可以派人去找,就在殿下书房。”
    三皇子辩驳道:“他难道不能提前写好信吗?”
    薛如意插话:“那太子不能提前反吗?跑去皇陵又让人去接,他又不傻。”
    萧贵妃:“你闭嘴!”
    陆皇后盯着萧贵妃:“你才闭嘴!”
    嘉佑帝:“你们两个都闭嘴。”
    王晏之接话:“书信都可以伪造,臣现在就能照着太子笔迹写出十封这样的信来,私印也可以伪造,如意就能雕出一模一样的。”
    三皇子:“那陇西之案,太子岂不冤枉。”陆相和太子就是因为书信定罪的。
    王晏之反问:“三皇子的意思是陇西之案太子被陷害?”
    三皇子:这话不能接,陇西的案子是他捶的,接了不是他在陷害。
    三皇子发现太子斗嘴从来不是他对手,而他跟王晏之这阴险小人斗嘴根本纯粹是找虐。
    一句话能有一百个坑。
    “太子都死了,你怎知这信不是他写的?”
    王晏之:“太子和金将军都死了,我怎知这信一定是他们写的?”
    三皇子:“…你!谬论!”
    王晏之又问:“前御林军统领接到信为何会信任三皇子?三皇子接到信后为什么不直接呈给皇上,避免现在的麻烦?三皇子带的人里面有除了你府上的侍卫就是骁骑营,据我所知,骁骑营月中休沐,正好是今日。您如何能把休沐的人顷刻集齐?”所有人出入宫门都是有登记时间的。
    三皇子今日是申时出宫,要在子时赶到皇陵就必须酉时出发。就一个时辰怎么可能把正在休沐的骁骑营集齐,同时衣裳兵器一样不少全带上。
    那只有一种可能,是早就打好招呼,趁着今日休沐去把太子杀了。皇帝如果没去,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处理好伤口,再推说太子自缢而亡。时日久了,也没人会去查。”
    所有人都看向三皇子,三皇子镇定道:“骁骑营虽然今日休沐,但向来管理严格。只要营地吹起号角,整个上京城都能听见,所有人都必须集合,为何不能轻意集齐?”
    刑部尚书道:“今日申时左右,确实听见城外有号角声,臣家里的小儿还好奇的询问。”
    三皇子得意:以为他像太子一样蠢吗?虽然被王晏之反将一军,但该做的准备他还是会做的。
    大理寺卿又询问了前御林军统领和金吾军副将,所有事几乎都和双方说的对上了。案子一时间陷入僵局,仅凭两封信既没办法证明太子谋反,也没办法说明太子就真的没有谋反。
    三司官员为难的看向嘉佑帝。
    嘉佑帝沉吟半晌道:“对外宣称太子私自集结金吾军意欲潜逃,三皇子赶去阻拦,太子被骁骑卫误杀。”
    三皇子看向王晏之,唇边露出挑衅的笑:终究还是他赢了。
    王晏之眸色冷峭,淡淡瞥了他一眼。
    嘉佑帝继续道:“三皇子行事有欠妥当,打三十大板,卸去一切职务,为太子守灵七日,半年内不用上朝。镇南王掌管骁骑营无方,卸去骁骑营都统一职,骁骑符暂由朕保管,贵妃教子无方,降为萧妃。”
    萧贵妃傻眼了:“皇上,案子稀里糊涂的,怎么就降臣妾位份了?”
    三皇子的笑僵硬在脸上:“父皇,是儿臣调集骁骑营的,为何要怪罪镇南王?”
    父皇这是根本不在乎太子怎么死的,是不是他杀的。这不就是借着由头变相削萧家的兵权,打压镇南王府吗?三皇子赢了又好像没赢。
    嘉佑帝喝道:“萧妃觉得案子稀里糊涂,那是不是要接着查,让老三先蹲在刑部大牢慢慢查如何?”
    萧妃:“。”
    太子妃很不满意这样的结果,哭道:“皇上,殿下都薨了,您怎么如此轻易揭过?儿臣不服……”
    嘉佑帝冷眼瞧她:“不服?是不是要查出太子谋逆你才服?谋逆可是要诛九族的,你们陆家一个也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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