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追梅郎中了,忙转身回来拿了云初给他开的那张药方。
    天大地大,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他拿起方子,刚要再问云初几句,忽然看见了身旁的衙役,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次来的目的。
    可是人家刚给自己看了方子,难道还要把人家赶出去?这未免有点儿翻脸不认人了。
    云初见他欲言又止,便又说了几句饮食和生活上的注意事项,然后重提旧话。
    “梁师爷可以先吃两三日看看,若是真有效验,还请梁师爷相信云初所言,城中当真有了时疫,请县太爷大人务必要采取措施,尽早防治才是。”
    梁师爷摆了摆手,说道:“云娘子,你不知道这里面的缘故……”
    他在衙门中办事,自然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因为这次洪灾,府城对兴陵及附近几个县的官吏都十分不满,连公文带口信已经申斥了好几次,务必要他们尽快安置灾民。
    可是上面只说要安置,却绝口不提赈灾钱粮等事,一个小小的兴陵县,如何有能力安置这越来越多的灾民?
    城中许多富户已经得了消息,上头并无赈灾的消息,都觉得势头不好,接连举家离开兴陵,县里虽然看着还算一派平静,暗地里早已人心惶惶。
    这时候如果再有什么时疫的流言传出去,兴陵就真的完了。
    这些话梁师爷自然不会告诉云初,他抖了抖手里的纸张,说道:“罢了,我再跟谭大人提一提。只不过这几日,云娘子就别再去青阳街了,另外这些时疫之类的话,也不要再说了。”
    云初只希望官府能重视这次时疫,避免更严重的后果,梁师爷既然松了口,她自然也不会再追着不放。
    再说,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流言,她虽有心提醒别人防范,却怕引起更大范围的恐慌。
    她朝着梁师爷福了福,说道:“那就有劳梁师爷了。”
    梁师爷记挂着赶紧去抓药,也没再多说,起身带着人离开了客栈。
    等着他们都走光了,掌柜小二等人才围了过来。
    “云娘子,你刚才说的那个时疫是真的吗?”
    要是城中真有了时疫,他们客栈只怕就不能安安生生做生意了。
    云初看着周围或是担忧或是惊恐的眼神,只能叹气。
    她没有回答掌柜的话,只是向他们福了福:“承蒙各位照顾,这客栈,只怕我们也住不了几天了。”
    今天因为她,梁师爷带着一群衙役打上了门,要不是她会医术,只怕事情就闹大了,势必也会连累福来客栈。
    而且城中时疫扩散越来越快,哪怕他们只是住在客栈里不出去,也很难再独善其身。
    如果谭县令不肯相信时疫的事,那么很快她就会被赶出兴陵。
    如果谭县令相信城中有了时疫,便会着手防治,她身为医者,自然义不容辞要救治病患,在这之前,她肯定要想办法先把家人安置好,比如在城中买或者租个偏僻的院子。
    不管什么原因,这客栈她都住不久了。
    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宋王氏心疼极了。
    “云儿,别想那些糟心的事了,快回房歇歇吧。”
    本来今天要给孩子们办满月酒,结果又被梁师爷那些人给搅散了。
    唉,这娘仨儿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的?
    三个嫂子也上前劝云初,宋周氏看她眉头微蹙,脸色苍白,以为她是不舒服了,忙忙地要去给她做一碗红糖鸡蛋吃。
    宋刚站在一旁,看着被众人围绕的云初欲言又止。
    云初却顾不上跟宋家人说话,跟宋王氏说了一声要出门,便起身出去了。
    宋王氏不知道她要去干什么,叫她又叫不住,不由得皱着眉头发愁。
    宋刚忍不住说道:“娘,我去看看云儿——”说着就要往外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王氏兜头打断:“你去什么去?给我站住!”
    今天的事太险了,她现在想起来还直冒冷汗。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要好好跟宋刚说说了。
    “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看着宋刚被宋王氏拽走,三个妯娌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
    看得出来,婆婆是真的拿云初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连亲儿子都要教训了。
    后院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宋王氏把宋刚劈头盖脸一顿骂。
    “刚才那几个官老爷来,你逞什么能?一大家子人就显着你了是不是?你也不想想,要是你被官老爷抓走了,咱们在县里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要怎么去救你?只怕你在里面折腾几天,小命就没了!我真是白生了你了!”
    宋刚比宋王氏高了足足一头,此刻却只能低着头挨训。
    看出宋刚面色带着几分不服气,宋王氏更是恨铁不成钢。
    她使劲戳了戳宋刚的脑袋,怒道:“我是你老娘,你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儿花花肠子?趁着今儿这回事,我就明白告诉你,云儿是我认下的闺女,全哥和安安是我的亲外孙,你不许打她们的主意!”
    宋刚吃惊不小,一下子抬起了头:“娘!”
    宋王氏眼睛一瞪:“咋了?你大了,不听娘的话了是不是?”
    宋刚的脸憋得通红,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话。
    “娘把我想成啥样人了?我……我是真想对他们好!我不嫌弃她!”
    宋王氏被他气得直跺脚,转身抄起一根门闩就往他身上打。
    “嫌弃?!亏你说得出口!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癞□□也敢想吃天鹅肉!云儿是什么身份,轮到着你个狗东西嫌弃吗!?”
    宋刚被她打得想跑,却又不敢跑,只好抱着头蹲在地上。
    饶是如此,他还是梗着脖子喊道:“娘你别打了,我是真心实意想对他们好!”
    他越是这样说,宋王氏手中的棍子就越快越重。
    直到打得累了,宋王氏才坐在一旁的木墩子上,大口喘着气,嘴里还在骂着宋刚。
    “宋刚,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云儿就不是你能惦记的人!以后你要是再敢提这件事,我就打断你的腿!”
    她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傻儿子,竟然敢肖想云初!?
    云初是什么人,那是京城海家嫡出大小姐!就算是如今海家倒了,海家的人还在呢!
    现在是没办法,她只好让云初暂时在自己家里住着,而且她记得海家被流放到了极北极寒之地,就算有办法,她也舍不得让云初去那种地方受苦。
    说不定过几年,海家洗脱了冤屈,还能重新兴盛起来呢,这朝廷里的事,起起伏伏谁说得准?
    就算海家一直这样,那云初的婚事也不是她一个奶娘能做得了主的。
    要是云初真的嫁给了宋刚,她以后拿什么脸去见夫人!?
    想到这里,宋王氏捡起棍子,又狠狠地抽了宋刚几下,还觉得不解气。
    “以后你给我离云儿远远的!要不然,看我不打死你!”
    宋刚抱着头,蹲在原地一声不吭,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宋王氏拎着棍子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
    真是造孽啊,她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蠢蛋儿子!
    第031章 人参
    这边云初出了客栈,便找了个无人的角落,闪身进了空间。
    要办的事情太多,时间又紧迫,她必须动作快点儿。
    她换了身粗布衣裳,拿了些地黄泡了水,把脸和手上的皮肤全都涂抹成了黄色,又找了两块旧布,一块蒙脸,一块缠头。
    她不会易容,临时只能这样改变一下容貌,这么倒腾几下,她看起来就像是街上那些普通的农家女子差不多了。
    接着她又把空间里的大黄装了两个大袋子,出了空间后便拖着袋子走到街边。
    她一个孤身女子,又拖着两个麻袋,很快便有拉活的马车上前兜揽生意。
    “姑娘可要搭车?我的马车跑得又快又稳,价格还公道!”一个面容憨厚的中年汉子赶着一个光板马车,招呼她道。
    云初小心地按了按额头的汗,转向那中年汉子。
    “去青阳街要多少钱?”
    那汉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边的两个大麻袋,估摸了一下重量,说道:“你给十个铜板吧,我帮你搬这些东西!”
    云初点点头,便坐上了车辕,那汉子则跳下车,一手一个将两个麻袋拎起来放在车上。
    “这袋子里这么沉,装的是啥呀?”汉子一边赶着车,一边跟云初搭话。
    云初用手挡着头顶的阳光,免得晒出汗把地黄水给冲花了,轻声说道:“是药材。”
    “噢,姑娘是卖药材的呀,那青阳街上挺多药铺的,你可要多打听几家,找个价钱良心的药铺……”汉子好心地建议。
    云初敷衍地笑笑,心里却沉甸甸的。
    若是官府不肯防治时疫,兴陵县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多一会儿,马车到了青阳街,云初让那汉子把马车停在益善堂门前。
    那汉子也是个热心肠的,帮云初把两个麻袋都提到大门口,才收了钱离去。
    云初走进益善堂,只见大堂的地上都躺满了病人,郎中们根本都忙不过来,越发地忧心忡忡。
    她环视了一圈没看到李郎中,便找了个杂役打听,杂役听说她要找李郎中,忙进去找人了。
    过了好一会儿,李郎中才匆匆出来。
    “谁找我?”李郎中扫了一眼,却没看见熟悉的人,不由得十分奇怪。
    云初快步上前,说道:“李郎中,是我。”
    李郎中看着眼前蒙着脸,脸色焦黄的女子,看了半晌才认出来。
    “你是……云娘子?怎么这副打扮?”
    云初这次没戴帷帽,李郎中还是听她说话的声音才想起来。
    云初顾不得多说,指着门外说道:“李郎中,我带了两袋大黄过来,麻烦您叫人给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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