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云初能理解宋王氏的心情,如果不是兴陵大乱,像葛家那样的秀才人家,跟他们这样的庄户人家是绝对不会有交集的,这会儿葛家已经顺利进了城,会不会就把宋家抛之脑后?
    想到这里,宋王氏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就甩开了这点儿情绪。
    世上忘恩负义的人和事可多了去了,就算他们真碰上了,又能咋样?还不是照样要过日子。
    晚间大家闲着无事,听隔壁客人说起外面的热闹,便一同出去逛街。
    这里的百姓信奉佛教居多,城外庙宇便有十余个,如今还有几天就是七月三十日的地藏节,出城烧香拜佛的百姓自然络绎不绝,即使在城外,这家家户户也都在门前摆了地藏灯,用来祈福祈愿。
    这地藏灯又叫碗儿灯,顾名思义,这灯是用一只碗做成的,再以各种颜色的彩纸剪成荷花花瓣的形状,沿着碗口贴上一圈,碗内再放一只酒杯,里面注入灯油,放上灯芯,如此便是一盏地藏灯了。
    如今天色已黑,街上却家家门口都放着地藏灯,这灯有大有小,有多有少,亦有摆成各种形状的,因此放眼望去,整条街灯火通明,彩带飘飞,实在是难得的缤纷辉煌。
    宋家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盛况,几个孩子更是雀跃不已,一会儿跑到这家看看,一会儿跑到那家看看,喊着这家摆成了花,那家摆成了龙之类的话,高兴得不得了。
    既有这么多人看热闹,摆摊的摊位自然更多了,各种小食零嘴,馄饨摊,糕点摊,玩具摊,杂物摊,卖头花胭脂的,卖小灯笼和彩纸的,街上的人群竟是比白日里还多。
    云初看着眼前的情形,居然有一种在前世逛夜市的感觉。
    连她都觉得热闹,宋家人更是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男人孩子们看有人玩火圈,喷火之类的杂耍,女人们则一脸羡慕地看着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挑选着头花和胭脂。
    云初见状便拉了几个嫂子要过去,宋白氏连忙往后躲,一个劲儿地摆手道:“不不不,我不买……我也不是想买,就是……寻思那花我能不能扎出来,回头也能摆摊卖钱啥的。”
    宋家是宋王氏管钱,如今他们连吃住都成问题,宋白氏等人很清楚宋王氏是不会让他她们买头花胭脂这些没用的东西的。
    云初见宋王氏皱着眉头要说话,便抢着说道:“娘,我想去买盒粉,让嫂子陪我去参详参详,行不行?”
    要是别人,宋王氏一准儿不许,可云初开了这个口,宋王氏立刻一口答应。
    “去吧去吧,你想买啥就买点儿啥!”
    云初在宋家已经够委屈的,她总不能连一盒水粉都不许云初买吧?
    得了宋王氏的允许,云初直接拉着三个嫂子去了脂粉摊,连宋月这个小姑娘也一并拉了去。
    卖头花的货郎见她们几个都是已婚女子的发式,身上衣裳却十分普通,头上更是一件饰物也无,便拿了最便宜的几样胭脂水粉给她们瞧,价格也说得十分公道。
    这水粉不过是最常见的铅粉,胭脂也是以红蓝花做的,材料十分普通,做法也简单,是以一盒不过三五十文。
    饶是如此,三个嫂子还是惊讶不已,不过半个巴掌那么大的小盒子,居然就要卖这么贵!?
    宋周氏便先说道:“妹子,你看中哪个就买,我们几个就不用了。”
    宋白氏也连连摇头:“就我们这黑黢黢的老脸还涂什么粉,没得叫人笑话,妹子你只买你自己的就好。”
    其实三个嫂子都才二十多岁,只是常年劳作辛苦,看着显老而已。
    云初知道铅粉对人肌肤有害,直接跳过铅粉,去看那珍珠粉。
    货郎察言观色,知道云初才是真正的主顾,忙拿了几盒卖力地介绍起来。
    最后的结果便是,云初给自己和三个嫂子以及宋王氏每人都买了一盒珍珠粉,一盒胭脂,一盒面脂,最后那盒头花更是直接连盒子都包圆提来了。
    宋王氏见宋周氏提了个大纸包,宋白氏抱着个木盒子,三个儿媳妇都是一脸梦游的表情,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
    待见到云初买了这么多盒水粉,连自己都有份儿,宋王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几个儿媳妇连买个最便宜的米粉都要算计许久,哪里见过云初这样扫货的模式。
    尤其云初一边给她们分东西,一边还说这水粉不好,只能对付用用,待以后再给大家换更好的,几个女人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好吧,千金小姐出身的云初能跟她们用一样的水粉,的确是委屈了。
    次日一早,云初便说要买些东□□自出门去了。
    宋王氏等人逛了两日也腻了,留在车马店里缝已经洗晒过的被褥,补补衣裳,买菜做饭。
    宋大庄则带了儿子们出去,看看有没有能赚钱的营生。
    晌午的时候,男人们还没回来,小二却找上门来,说他们家的驴子咬了别人家的牲口。
    一听说自家牲口惹了麻烦,宋王氏忙忙地奔过去看了,几个孩子惦记着毛驴,也都跟着去了。
    宋家这驴本来脾气就不好,在牲口棚里住了两日,吃饱喝足养好精神了,便开始撒脾气了。
    车马店的牲口基本都是当天或者过个夜就走,宋家驴多住了两日,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开始欺负新来的牲口了。
    小二说是宋家驴子咬了别人的牲口,其实就是宋家驴抢人家驴的草料,对方驴也不是个善茬,张开大嘴哼啊哼啊地冲宋家驴叫唤着。
    菜鸟居然敢反抗老人?宋家驴更来了脾气,也张了嘴作势要咬对方。
    宋王氏等人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两头驴就这么互相张嘴冲着对方叫嚣,虽然嘴张得老大,其实并没有咬伤。
    宋明知道自家驴的脾气,赶紧跑过去,把自己正吃的半截水萝卜塞到驴嘴里,驴得了甜头,又见了主人,自觉心满意足,这才闭上了嘴。
    宋王氏赶紧给对方主人赔礼道歉,又连声骂自家的驴,对方见自家牲口没啥大事,摆摆手也就不在意了。
    俗话说得好,一个槽上不能拴俩驴,谁让小二哥一时忙中出错,把两头驴凑一处了呢?
    小二哥是怕了宋家这头爱找事的倔驴了,央告宋明牵着那驴换了另一个棚子,两头驴这才消停下来。
    宋王氏气鼓鼓地骂了驴几句,那驴却甩着两只长长的耳朵,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还跟几个孩子挨挨蹭蹭的,显得很是亲热。
    宋王氏想着这驴在棚子里憋了两天了,难免火气大,骂过也就罢了,带着孩子们赶回去做饭。
    才进了院,就看见云初从里间出来了。
    “云儿,你回来了!”宋王氏忙走了过去。
    几个孩子也围了过去,一个劲儿喊着姑姑。
    云初笑着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头,正要问宋王氏去哪儿了,忽然看见宋阳的脸上肿了个大包。
    “小阳,你这脸是怎么了?”云初端详着宋阳,关切地问道。
    ? 第065章 驱蚊
    宋阳摸了一把, 才发现自己脸颊肿了起来,接着便叫道:“咦,我的脸咋这么痒?”
    紧接着宋明和宋月也叫嚷起来, 说自己身上痒痒,忍不住在身上脸上抓了起来。
    云初一问, 才知道他们刚从后院的牲口棚回来。
    如今天热, 牲口棚里那味道就别提了,况且棚里头蚊蝇横生, 几个孩子没防备,肯定是被蚊虫咬了。
    云初见几个孩子连着抓挠身上脸上, 忙叫他们进屋, 拿出一个小瓷罐。
    她拔出软木塞,挑了些绿色的膏体,涂抹在孩子们身上被咬的部位。
    宋王氏闻着那药膏发出一阵阵清凉的气味,忍不住问道:“云儿, 这是啥药膏啊?”
    云初一边给宋月的手背抹药,一边说道:“娘, 这是薄荷膏, 可以治蚊虫叮咬的。”
    “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待云初用完药, 宋王氏拿起那瓷罐仔细打量着,又凑在鼻端嗅了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味道倒是清爽!”
    夏日炎热带来的那些许困意,随着这喷嚏散去了不少。
    见宋王氏喜欢,云初说道:“娘既然喜欢就拿去用吧, 我这里还有。”
    一罐薄荷膏而已, 又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 她空间里有的是。
    宋王氏知道她的好东西多,便没客气,想想又问道:“云儿啊,你知不知道除了熏艾,还有什么能驱蚊虫?”
    这车马店不比福来客栈,因为牲口太多,又正值夏季,蚊子苍蝇到处飞,实在是不胜其烦。
    可是这院子里住了不止他们一家,总不好直接烧艾草,熏到谁家也不好。
    一句话提醒了云初,她说道:“娘,上次给你们用的那些装雄黄的荷包还有没有?娘把那些荷包拿过来,我装一些驱蚊虫的药。”
    说着又转过身,假装在包袱里翻了翻,从空间中拿了几罐薄荷膏出来,递给宋王氏。
    “这薄荷膏抹在身上也能防蚊虫的,我这还有不少,娘只管拿去用。”
    宋王氏想想家里人多,只手里这一罐只怕不够用,便接了过来。
    “那你等会儿,我去把荷包拿回来。”
    吃过午饭,云初便拿了些艾叶、丁香、薄荷、藿香、佩兰等中药,带着宋王氏和三个嫂子一起装香囊。
    这几样中药都可以驱蚊驱虫,既可以随身佩带,也可以放在屋内床头之类的地方,就可以达到驱赶蚊虫的效果。
    想着孩子小容易招蚊虫,云初还给宋明宋阳他们每人做了一个,连带全哥和安安也都有了。
    宋阳见荷包做得多,还要给驴棚也送去一个,说免得驴子被蚊子咬,被宋白氏骂了几句才不敢说了。
    又过了两日是地藏节的正日子,过了地藏节,集市上的人也少了些,宋大庄和宋王氏见最近无事,便想去平村看看朱家的人怎么样了。
    这日早上吃过饭还没出门,小二过来说外面有人找他们,宋王氏还当是朱庆又带消息来了,忙让小二把人请进来。
    小二带进来的人一袭长衫,身形文弱,竟然是葛岳衡。
    乍一见到葛岳衡,宋大庄等人都是又惊又喜。
    “哎呀,葛家大侄子,你咋来了?我们正惦记你们呢,不知道你家咋样了?”宋大庄赶紧把葛岳衡往屋里让,又叫小二送壶茶来。
    葛岳衡先向宋大庄和宋王氏施礼,然后将手中的四色糕点礼物呈上,才说道:“是小侄不请自来,还请宋大伯,宋伯母见谅。”
    “啥见谅不见谅的?快进来说话!”宋王氏叫葛岳衡进来,便问道,“你奶奶,爹娘他们都还好吧?家里都安顿好了?”
    到底相处了这么久,宋王氏心里还是挺惦记葛家的。
    葛岳衡答道:“家里人尚安,只是祖母进城便病倒了,所以拖了这几日才出城来看大伯和伯母……”
    接着葛岳衡便说起了葛家这几日的情形。
    原来葛老太太身体本就虚弱,这一路奔波艰难一直是用一口气撑着,进了城见到亲人又悲喜交集,便直接病倒了。
    葛老太太这场病来势汹汹,郎中看过了说病势虽险,却不妨事,病气发散出来反而好些,只是要小心调养。
    所以这几天葛家人主要是伺候老太太,所以一直来不及出城看望宋家。
    听说葛老太太病倒了,大家不免关切地问了几句,葛岳衡都一一作答,顺便介绍了一下葛老太太的娘家亲戚。
    葛老太太娘家姓吴,在昌高县城虽不是豪富,也算家境殷实,见嫁去兴陵的姑太太远道而来,都十分热情,安排得也很周到。
    如今葛家暂时住在吴家的一座小宅院中,老太太的病情已经缓和过来,目前葛家一切安好。
    听葛家人都好,宋家人也放下心来。
    葛文清和葛岳衡父子都有功名在身,在昌高又有舅家帮衬,日子应该好过。
    葛岳衡这次出城来,除了看望宋家人,还带来几个消息。
    吴家有人在县衙中做小吏,葛文清找机会问了那小吏亲戚,像宋家人这样没有路引的逃荒百姓,能否进城或者安置下来。
    听到葛岳衡说起此事,宋家人都竖起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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