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可是他却希望这一天拖得越晚越好。
    傅景胤站在她身边默默不语,云初看在眼里,觉得他有些奇怪。
    大冷的天,他跟着自己站在这里干什么?这么个小院子到处都是雪,有什么好看的?
    云初正想着要不要带他回屋去,却听见傅景胤忽然开口了。
    “云娘子,你过完年就该十九岁了吧?”
    云初不知道他好端端地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便点了点头:“正是。”
    傅景胤望着积满雪的树枝,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
    “真年轻。”
    云初摸不着头脑,只好顺着他说道:“景公子也很年轻。”
    李茂听着两人的交谈,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如果李茂来自现代,那他一定就会知道眼前这两个人就是直男和直女。
    虽然年纪轻轻,可是他们看起来一点儿旖旎的心思都没有。
    傅景胤侧过头看着云初,说道:“云娘子还不到二十岁,以后若是遇到合适的人……再往前走一步也未尝不可。”
    李茂闻言大喜过望,自家主子终于开窍了,知道开始试探云娘子了。
    这不是云初第一次被人劝嫁,因此虽然说这话的人是傅景胤,云初依然没有什么感觉。
    “多谢景公子关心,只是……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她有儿有女有亲人,有房子有事业,她要男人干什么?
    听到云初婉拒,傅景胤并不意外。
    就算是云初有再嫁的心思,也绝不会跟傅景胤这样的年轻男子提起。
    而且他说这话的目的也不在于此。
    “那……云娘子是准备为夫君一直这样守着吗?”傅景胤温声问道,听起来似乎只是单纯地关心云初,“云娘子与夫君一定是鹣鲽情深。”
    这些日子他想了很久,一直在想那日云初为什么会去豫王府,是只想救海家的亲人,还是对豫王世子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情意。
    若非如此,为什么云初不求别人,偏偏去求豫王世子?难道两人早就私下定了终身?
    如果是这样,他就要重新斟酌和考量了。
    听到鹣鲽情深这四个字,云初忍不住冷笑出声。
    跟豫王世子那个渣男谈情?除非她脑子坏掉了。
    她想起自己在宋家的人设,向傅景胤说道:“景公子想来是误会了,我正是因为被夫家所不容,所以才带着孩子住在娘家。”
    “至于那个短命的夫君……”云初想起豫王世子对原身做的那些龌龊事,不禁咬牙切齿,“他们一家蛇鼠一窝,个个儿都渣透了,没一个好东西!”
    这话一出口,傅景胤和李茂的表情可以说是精彩纷呈。
    李茂强忍住身体的颤抖,深深地低下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自家主子活了二十多年,什么时候被人这么骂过?
    至于傅景胤则怔怔地站在原地,既为云初对豫王世子无情而高兴,又为自己突然躺枪而冤枉和郁闷。
    ? 第124章 新人
    天晓得, 他真的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
    往日里他一直觉得云初淡然大方,现在看来,她也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
    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
    傅景胤突然不敢往下想了。
    为了云初和两个孩子, 他必须得尽快行动了。
    云初说完了话,却见傅景胤呆呆地看着自己, 表情十分奇怪, 便问道:“景公子,你没事儿吧?”
    傅景胤拉回思绪, 勉强笑了笑:“没事,没事……”
    云初皱起了眉头:“是不是难受了?我之前就说过你不能吹冷风, 快回去!”
    终于有了合适的理由转移话题, 傅景胤几乎是逃一般地回了屋子。
    云初则去叫厨房煮上姜汤,好给傅景胤驱寒气,免得病情加重。
    看到云初端进来一大碗热腾腾的姜汤,傅景胤毫无怨言地喝了。
    云初只觉得今日的傅景胤格外听话, 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又嘱咐李茂提醒他不要着凉, 不要吹风, 屋里要保持温暖之类的话。
    直到云初回去了, 傅景胤和李茂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傅景胤想了想,披衣起身。
    “磨墨,我要给太子哥写信。”
    豫王这颗毒瘤,是时候动手拔除了。
    因为宋王氏的要求不高,又催得急,因此刚进腊月, 云初就听说宋刚的亲事定下了。
    宋白氏告诉云初, 给宋刚定下的人家是县城外的一家木姓农户的二女儿, 这木二丫家境一般,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已经分别嫁娶了,她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都还没有说亲事。
    云初知道古代没有计划生育,可听说这木家生出来八个儿女,也忍不住称奇。
    事关最小的一个儿子的终身大事,宋白氏亲自去木家相看了这木二丫,回来就决定定下亲事了。
    宋白氏自己没见过,但是听媒婆说起过,便细细地告诉云初,媒婆说那木二丫勤快本分,长得浓眉大眼的,很有福相。
    云初听了就明白了,那媒婆为了说媒成功,都是什么都往好处说,但凡女方有三四分容貌也能说成七八分,能让媒婆说出浓眉大眼,很有福相的女子,只怕长相十分普通。
    再说这木二丫上面有哥哥姐姐,下面有弟弟妹妹,在娘家只怕没什么存在感,勤快本分应该是真的。
    宋白氏又说那木家人家境不大好,木二丫底下还有三个弟弟以后要娶媳妇,因此聘礼就要得多了些,对外说要十六两银子。
    定阳这边因为富庶,指望女儿出嫁要个高聘礼贴补家用的事情很少见,因此庄户人家娶媳妇,聘礼多是三五两银子,意思意思也就得了,而且几乎都是跟着女儿一起陪嫁到婆家的。
    那木家父母要的聘礼这么高,木二丫又不是长得漂亮,或者哪一方面极为出色的姑娘,因此竟然蹉跎到十八岁还没有说上亲事。
    久而久之,远近的媒婆都知道木二丫的事,也就懒怠管了。
    倒是宋王氏只要求女方老实本分,长相普通,又是城里的人家,应该出得起聘礼,才有媒婆想起木二丫来,没想到一说就成了,只是宋王氏让媒婆讲讲价,这聘礼要少一些。
    木家还以为木二丫要砸在手里了,好不容易有个愿意的,也就让了些,最后定了十二两银子的聘礼,双方将亲事说定。
    正好宋贵从京城跑了第二趟回来,这次他趁着年关赚了不少,除了给宋刚的亲事预备了两块上等毛皮,还交给宋王氏二十两银子家用。
    宋王氏也不客气,跟家里人说宋刚的亲事要家里人给办,娶亲的银子也从公中里出。
    三个嫂子都是这样娶进门的,那三家自然毫无异议。
    宋刚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被定了婚事。
    想着双方年纪都不小了,宋王氏又着急娶了媳妇进门,开春也不耽误种地,因此商量能不能年前就把婚事办了。
    人都说娶个媳妇好过年,木家也能理解宋家的心情,再说木二丫那十二两聘礼都进了爹娘的腰包,木家也没打算给她预备多少嫁妆,自然也就不用费心准备,便一口答应了宋王氏的要求。
    一切都顺顺当当的,只是到了婚事在哪里办这件事上,宋家又出现了分歧。
    云初想着家里人都住在城里,婚事自然是在东关街这宅子里办,到时候请客也方便。
    可宋王氏却死活不肯,她的理由也很简单,这宅子是云初的,他们宋家娶媳妇,哪能用云初的宅子?玉泉庄虽说也是云初买的,可到底写着宋王氏的名字,勉强算是宋家。
    宋家人这次意见一致,都认为婚事应该在玉泉庄办。
    云初苦劝无果,只得罢了。
    于是云初在腊月初十参加了常琳和胡公子的婚宴,没过几天又去了玉泉庄。
    宋刚娶亲的日子定在了腊月十八日,宋大庄和宋王氏把庄子上那栋大宅子的房间分好,给每家包括云初都备下了房间,留着他们以后到庄子的时候住,然后单独开了一间厢房,布置了一下就是宋刚和木二丫的新房了。
    宋家虽有了庄子,可娶媳妇也没有铺张浪费,照着当地普通农家的规矩办的。
    云初想着,给宋刚娶亲的确不好花费太多,毕竟三个哥哥嫂嫂那会儿还不如宋刚呢。
    庄子上人虽多,可都是些庄仆,没有参加婚事的资格,这寒冬腊月的,家家都忙,城里那些相熟的人家也不方便跑到城外来参加婚宴,就连跟云初最好的常家,因为常琳新婚也不便出门,是以宋刚成亲这一天,礼物收了不少,来的客人却是寥寥无几,只来了临近几个庄子的庄头,和附近两个村子的一些族内长辈,算是混个脸熟,日后有事也好帮忙。
    好在庄子上样样儿都是齐备的,宰了一头猪,一口羊,还有鸡鸭鹅鱼海鲜等物,因此虽然只有三桌席,菜肴却也十分丰盛。
    等到新人拜过天地父母,云初便跟着宋周氏去新房看新嫂子。
    这天宋刚一直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等揭开盖头看了新娘的真面目,更是笑不出来了。
    云初见这木二丫,哦不,现在是宋木氏了,果然依媒婆所言,一张圆脸胖胖的长得很有福气,只是想来常年劳作,皮肤略黑了些,她的眉毛又黑又浓,一双黑葡萄般毛嘟嘟的大眼睛,见屋里来了这么多人,她胆怯地垂下眼帘,紧紧咬住了厚厚的嘴唇。
    宋刚见了新娘子,愣了片刻,才跌跌撞撞地出了门,一句话都没说。
    宋周氏忙安慰了宋木氏几句,又问她饿不饿,累不累,要不要解手之类的话。
    她是嫁过人的,自然知道新嫁娘这些难言之隐,而且她身为长嫂,照顾新妯娌也是应该的。
    那宋木氏见宋刚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正心里七上八下的直打鼓,见宋周氏嘘寒问暖,云初这个小姑子也十分亲切和气,才渐渐放松下来。
    云初见过了新嫂子,出去吃过饭,因此还要赶回城去,便跟宋王氏他们打过招呼,早早离开了。
    宋刚从娶了媳妇便住在玉泉庄,至于两人是怎么过日子的,云初便不晓得了。
    倒是过了几日黎庄头来城里送年礼,宋王氏问起宋刚和宋木氏,云初才听说这对新夫妇似乎并不太和谐,宋木氏这个新媳妇倒是做小伏低极为温顺,只是宋刚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满山跑,宁可在外面被寒风吹得脸通红,也不愿意回屋里去。
    宋王氏又是担心又是生气,叫宋福赶了马车,和宋大庄几人一起跑到山庄,不知是骂还是打了宋刚一顿,宋刚才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转眼就到了腊月末,从腊月二十三过小年那天,云初就给道济堂的掌柜伙计放了假,大家伙拿着丰厚的分红,高高兴兴地回家过年去了。
    虽然不用看诊,云初也没闲着,她每日还要给傅景胤治病,还要给常家谢家等交好的人家送礼,宋王氏又托了商队给昌高的葛家和朱王氏等人捎带年礼,再加上海家又捎了信和东西过来,云初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有两个奶娘和宋王氏等人的照顾,全哥和安安已经长得白白胖胖,只是云初想着自己“守寡”的身份,过年也没给自己和孩子做几件新鲜颜色的衣裳,倒是宋王氏看不过去,给她买了几件银首饰和玉饰,云初收了,却也总是忘记戴。
    这些日子以来,傅景胤早已将那套内功的口诀背得滚瓜烂熟,即使没有云初指导,也可以自行练功了,这几日云初又忙,因此每日过来针灸过后,偶尔调整一下药方,便早早离开了。
    对于云初留下的时间越来越短,傅景胤也颇有几分怅然,可是他身体眼见得越来越好,实在是没有合适的理由留下云初。
    这日云初施针完毕,李茂亲自送了她出去,没多久就折回来了。
    傅景胤还当是云初有什么事才去而复返,见他进来便问道:“云初怎么了?”
    “李十八已经送云娘子回去了。”李茂顿了顿,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是豫王世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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