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乡三年多了,印象中还是第一次这么早下工。
    回到宿舍,她嚼着奶糖,把两条毛巾洗了,把床单洗了,这些都干完,时间仍然还早,她没有手表,但看日头应该不到十点。
    楚秀兰走了,又搬来了一个叫白素云的女知青,她人挺好的,性格挺开朗的,可就是晚上睡觉说梦话,还挺大声。
    她被吵醒了没睡好。
    佟珍珠打了个哈欠躺到了床上,醒来的时候都差不多中午了,张秀玉和白素云还有另外两个女知青都都下工回来了。
    张秀玉惊讶的问,“佟珍珠,你才起来,你没去上工啊?
    佟珍珠说,”我早上比你走的还早好吧,我是干完活儿才回来的!可不是旷工。”
    白素云不好意思的说,“是不是我昨晚吵得你也没睡好?”
    这下,张秀玉立即把矛头指向她了,说,“都怪你,大半夜的说梦话,吵的我们都没睡好!”
    白素云一脸歉意,“我从小就这毛病,换了床不习惯就会说梦话,过几天就好了,对不住了,大家都担待一下啊!”
    吃过午饭,大家都上床午休了,佟珍珠睡饱了睡不着,不由自主的琢磨起许运昌说的事儿了。
    要是按照他说的,对她只有利没有害,可许运昌这么做图啥呢,他不用跟她假装处对象,在农场也过得挺滋润啊。
    她才不信两封情书对他有啥影响呢,而且压根儿都没拆开看。
    难道是喜欢她?
    又或者是因为面子,男人或多或少都爱面子,昨天赵建林说她眼瞎,实际上把许运昌也骂了。
    他气不过,所以才这么干的?
    如果是这两种情况,那她指定不能答应了。
    下午两点钟,佟珍珠准时上工,许运昌还是比她早到了,俩人一起修整梯田,一起挖坑栽树,速度比平时慢了很多,忙活到五点多,活儿还没干完。
    九组的树苗子用完了,等着明天再栽树也是一样的,许运昌偏不,他去别的组借了几棵,载上还要浇水,水桶里没水了,又现去挑水。
    总之忙完了,组里其他人都走了。
    不等他问,佟珍珠嗯主动说,“许运昌,你说的那事儿我觉得不太好,还是算了吧,不就几封情书吗。”
    “今儿早上蒋青山还把我堵在路口了呢,我都不怕,你有什么好怕的?”
    许运昌沉默良久,忽然说,“佟珍珠,你是不是对我的家庭成分有偏见?”
    佟珍珠真没有,她连忙说,“不是,你误会了,真的,跟你说实话吧,我一心想回北京,暂时不考虑别的。。”
    许运昌冷静地帮她分析,“你想回北京,总得有路子啊,参军和招工都不行,只有上学这一条道了。”
    “要不这样吧,我这就带你去见刘书记。”
    佟珍珠愣住了,“这不合适吧?”
    许运昌却说,“有什么不合适的,不是我说你,你这人也太死板了,你以为推荐上大学全凭的平时表现,党员投票就绝对公平?”
    “今年的人选有吴梅兰,她的日常表现还不如你吧!”
    佟珍珠私下里也没少分析,今年选上的这些人,不只是吴梅兰,还有一个男知青的条件也不如她,但农场的大小领导都给这两个人投票了。
    佟珍珠真的没办法拒绝了,说,“好。”
    她先回到宿舍洗了把脸,换了一身儿干净的衣服,跟着许运昌一起去了刘书记家里。
    刘书记还是部队的正营长,虽然穿着一身半旧的家常衣裳,但身姿挺拔,气宇昂扬,一看就是军官的派头。
    他和妻子儿女就住在场部旁边的一个院子里,屋内设施很简陋,此时一家五口正在吃晚饭。
    摆在木桌上的饭菜十分简单,一盘腌菜,一盘炒洋丝瓜,一盘苦菜炒腊肉,但菜多肉少,只有寥寥的几片肉。
    主食倒是不错,是白面馒头。
    他们一家子都是北方人,更习惯吃面食。
    刘书记给佟珍珠的印象是不拘言笑,可这会儿见到两人来了,竟然笑了,“运昌来了,吃过没有,坐下来一起吃吧!”
    许运昌当真不客气的拿了两个竹凳。
    刘书记略显意外的看了一眼佟珍珠,这个女知青他当然认识,就是几年前把陈四海捅了一刀的那个北京姑娘。
    听田场长说,似乎现在劳动表现还不错,而且早早入了党。
    运昌前几天说处了一个对象,没想到竟然是她。
    作者有话说:
    不知为啥“主动”这两字能给我口口了,笑死。
    第十三章
    佟珍珠笑着说,“刘书记你好。”
    刘书记说,“小佟是吧,也坐吧。”
    她把带来的一包点心递给刘书记的爱人,挨着许运昌坐下了。
    刘书记问了许运昌父母的近况,得知教授夫妻在五七干校还算不错,“河北的气候和北京差不多,没那么潮,这点还好,就是不知道干校的居住条件如何,老师的风湿病没犯吧?”
    许运昌的父亲许梅之早年曾做过高中教师,刘书记是他的学生,刘书记叫刘国强,是个孤儿,跟着爷爷奶奶过活,高一的时候老两口都去世了,许梅之把他接到自己家里,管吃管住管零花,一直到刘国强军校毕业,才算是让他出去独立了。
    所以许梅之和刘国强不是单纯的师生关系,有半个父子之情。
    许运昌说,“还好。”
    其实他父母的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他们每次来信都说很好,对于干校的情况总是一带而过,反而十分关心他在农场的情况,特别是他的父亲,每次都会嘱咐他好好表现,争取入党。
    许运昌的父亲许梅之当了半辈子的教授,还有文人的天真和较真,他自以为,许运昌被他强压着写了划清界线的保证书,如果表现好,就应该可以入党,可以凭推荐上大学。
    他的儿子那可是公认的优秀,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上大学。
    佟珍珠没怎么吃菜,那个腊肉更是一口没碰,但就着咸菜吃完了一个又白又胖的大馒头,刚出锅的馒头咬一口浓郁的麦香,面发得好,还特别劲道,可真好吃啊。
    农场只种了很少一点小麦,平时食堂根本吃不上,三五个月能蒸一次馒头吧,可食堂的人不会做,回回都做得硬邦邦的,白白糟蹋了好面粉。
    刘大嫂是山东人,面食做得好,笑着问,“佟知青,吃饱了没有,我再给你拿个馒头?”
    佟珍珠说,“饱了,嫂子您叫我珍珠就行了,不是我夸,您这这馒头做得可真好。”
    吃过饭,刘书记和许运昌聊了一会儿农场的事儿,许运昌忽然说,“强哥,珍珠的条件,推荐上大学应该没问题吧?”
    刘书记挺爽快的说,“没问题,小佟同志的确表现的很好,又是党员,今年如果多一个指标就是她了,明年指定会有。”
    许运昌扭过头,冲佟珍珠得意的挤了挤眼睛。
    落在刘国强两口子眼里,那就是小情侣之间的眉目传情了。
    佟珍珠有点不好意思,立即扭头躲开了他的目光。
    回去的路上,许运昌拿着手电走在她后面,“佟珍珠,这下你应该打消顾虑了吧?”
    佟珍珠问,“许运昌,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许运昌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和你一样,也是一心想要回北京,我不会在农场找对象的。”
    佟珍珠点了点头,又问,“那你是为了什么,因为那天赵建林说话太难听,所以要争一个面子?”
    黑暗中,许运昌噗嗤笑了,“佟珍珠,你这人啥都挺好,就是有一样不好,有些事儿非要戳破了,你自个儿心里明白不就成了?”
    佟珍珠也笑出了声,“至于吗,就为了这个,咱们非得假装处对象,多麻烦啊!”
    第二天,她照常去上工,许运昌和昨天一样,已经把大半的活儿都干完了,她拿起铁锨象征性的挖了几下土,就去给树浇水了。
    然后就是一边吃着奶糖一边喝着水,一边看那本《中医中药大全》。
    等她看了十几页书,许运昌活儿也干完了。
    她放下书,问他,“一会儿咱们上山吗?”
    许运昌一口气灌了半壶水,用好看的桃花眼瞪了瞪她,半真半假的说,“佟珍珠,你这人咋这么心狠,一点也不心疼我这个假对象啊,我早上五点就来干活儿了,总得让我歇一歇吧?”
    佟珍珠不习惯他这种说话方式,有点尴尬,“是我想得不周全了,今儿也太热了,不去了吧。”
    许运昌却说,“谁说不去,去啊,下午再去吧。”
    下午三点多钟,俩人一起上山了,先去摘了一些树莓和羊奶果,又去挖三七,还割了半篓子杜仲皮,但许运昌没急着下山,而是拿着□□钻进了林子里。
    佟珍珠坐在树桩上等了好久,终于听到了闷闷的一声枪响。
    没一会儿,许运昌提着一只肥兔子回来了。
    此时夕阳西下,天边飘着大片大片的云霞。
    云南的天比别处高,云南的云变化多端,此刻天上的云霞像是夏日最绚烂的花朵。
    两人走到半山坡,佟珍珠放下竹篓去捡枯枝,许运昌则去了水边收拾兔子。
    没一会儿,火生起来了,肥兔子被架在上面烤,很快就飘起了诱人的肉香味儿。
    不过要等外皮微微烤焦了才成。
    等着吃肉的功夫,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只有山风吹的呼啦啦的响。
    忽然,从山上走下来五六个男知青,有的拿着猎啊木仓,有的拎着其他打猎工具。
    这帮人是二组的,最近隔三差五就组队上山打猎。
    许运昌曾说过,他们下手特别狠,看见什么都不会放过。
    为此被农场通报批评过很多次。
    今天他们收获也不错,为首的蒋青山提着一只山鸡,还有一个男知青提着一只兔子。
    蒋青山就是那天把佟珍珠堵在路口的人,他是重庆人,个子不高却十分悍勇,不但特别会打猎,还懂点武术,农场几次打群架,四川知青都有份,他下手更是特别狠。
    但不少男知青都挺服他的,也有喜欢他的女知青。
    蒋青山皱着眉,看看佟珍珠,又看看许运昌,直截了当的问,“你俩这是好上了?”
    许运昌抬了抬眼,点头,“对啊。”
    蒋青山仿佛被迎头打了一闷棍,他早就看上佟珍珠了,只是有赵建林,他一直没有机会。
    谁能想到赵建林那小子不地道,竟然敢甩了大美人找了个骚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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