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这谁家的姑娘,比他们医院的院花还漂亮呢。
    梅爱华瞪了一眼呆头鹅一样的儿子,介绍道,“宏斌,这是你佟叔叔家的女儿,叫珍珠,还在上中医学院的护士培训班。”
    “珍珠,这是我儿子宏斌,他在第二人民医院工作。”
    赵宏斌高中毕业后,梅爱华就安排他直接参加了工作,在医院行政上,工作很轻松,收入还挺高。
    他不是学医的,但说起相关话题,竟然头头是道的。
    佟珍珠虽然算是专业的,可学的是护士,而且上得是培训班,重实践轻理论,到目前为止,学到的理论知识并不算多。
    倒是还不如赵宏斌这个外行懂得更多。
    估摸着,他应该是看了不少书。
    因而,两个人聊天,多半都是赵宏斌在说,她听着,时不时给一点反馈,反正总体来说,聊得还算成。
    梅爱华在旁边看着挺高兴,她一共有三个孩子,这前头两个大的都已经成家立业了。
    唯独她最偏爱的小儿子,让她不省心。
    眼瞅着这都参加工作三年了,今年都二十四了,还没找到合适的对象。
    她这当妈的,四处找人张罗,各路媒人也介绍了不少了,要照她的眼光看,大多数姑娘都挺不错的。
    可他这儿子,每次都是见上一面就没下文了。
    下班后没别的,成天闷在屋子里看书。
    梅爱华真是没想到,佟贵民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儿,这可真是的,怎么不早带着来家里做客啊。
    她和佟贵民老早就认识,自然也能猜出来,佟珍珠应该是他和前妻的女儿,不过这也没什么,也不算是啥丢人的。
    瞧瞧老三那劲儿,可真能聊,一边说话,一边还挺殷勤的给人家姑娘拿水果,还给续了茶水。
    梅爱华再偷偷观察佟珍珠,更是越瞅越喜欢,这姑娘生得可真是好,白嫩嫩的小脸蛋,水汪汪的大眼睛,唇红齿白的,别说小伙子了,她都爱看。
    这么漂亮的姑娘,打扮得却一点都不招摇,身上的裙子看着有些旧了,款式也不时兴了,沙发把手上放着她的布包。
    是那种用碎布剪成三角形,一点点拼起来的,倒也不难看,可这种包,现在哪还有人用啊,都是节俭的家庭妇女才会使。
    爱美的姑娘,哪有背这个的呀,都是去东单或者王府井去买上海产的皮包。
    不少工人都去买呢。
    看来,这前头的闺女,还是受到了薄待。
    赵区长态度比刚才热情了不少,佟贵民和赵区长两口子聊天,聊得那叫一个热闹,直到佟珍珠第二次给他使眼色,他才笑着告辞了。
    “赵区长,梅姐,我就是带孩子来串串门,这就走了。”
    梅爱华说,“贵民,急什么,中午留下吃饭吧,今儿有新鲜的鱼虾!”
    佟贵民是很想留下来的,无奈佟珍珠扯了扯他的袖子,他笑着说,“不了吧,太打扰了。”
    梅爱华倒是没有再坚持,她让赵宏斌去厨房拿了一只塑料桶,里面有一条挺肥的鲤鱼和一些虾,说,“这东西就得赶紧吃,放不住。”
    佟贵民隔一段时间就来赵区长家,每次自然都不空手,带的东西都不算贵重,但都是实用的,这次来带的是五斤一小包的大米。
    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回礼呢。
    他高兴的接过来了。
    临上车,赵宏斌跑过来,特意跟佟珍珠说,“刚才忘了说了,我在第二医院院办上班,你要有什么事儿,可以去找我!”
    佟珍珠随口答应了一声。
    车子拐出胡同,绕过一条街,在王府井前面停下了。
    佟贵民说,“珍珠,爸爸工作太忙了,也没空陪你,走,咱们去逛逛,看上什么就买什么。”
    渣爹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周末,商场里很热闹,佟珍珠先去了钟表柜台,挑了一只手表。
    价格不太贵,但也不便宜,六十七块。
    佟贵民痛快付了钱,佟珍珠直接把手表戴上了。
    她早就想买一只手表了,手里也有钱,只是一下子花掉几十块,她有点不舍得。
    这会儿时间不早了,都十一点了,佟珍珠生怕干不完刷漆的活儿,说,“爸,我没有别的想买的了,我从这儿直接去杏儿胡同了,有一趟公交车可以直接到。”
    佟贵民却说,“来都来了,怎么能只买个手表啊,走,去服装柜台看看。”
    也成吧。
    佟珍珠就跟着他去了,飞快地挑了一条杏黄色的裙子,佟贵民还嫌不够,指着一件月白格子衬衫,问,“这件也不错吧?”
    她点了点头。
    路过箱包柜台,又买了一只奶白色的皮包。
    因为买东西耽误了时间,佟珍珠赶到杏儿胡同都十二点多了,沈老爷子还在院子里吭哧吭哧的锯木头呢。
    “姥爷,您还没吃饭了吧?”
    老人家擦了把汗,笑呵呵的说,“就剩最后一点活了,我寻思干完再吃。”
    佟珍珠举了举手里的小桶,说,“这儿有鱼有虾,我这就做给您吃啊!”
    最近她每次都带着东西,不是鸡蛋就是面条,要么就是从国营饭店买来的肉包子,看到鱼虾,沈老爷子挺心疼,“珍珠,你那儿买的,这玩意儿挺贵的,下次可别再买了。”
    佟珍珠说,“没花钱,不是买的。”
    这年头,鱼虾是稀罕物儿,有钱也没地儿去买,估摸着佟贵民也不咋能吃到,她提出要把鱼虾拿上,他还愣了一下呢。
    当时看着渣爹心疼,她还挺高兴。
    佟珍珠做了个白灼虾,红烧了鲤鱼,祖孙俩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顾不上歇,赶紧的就开始干活了。
    因为怕油漆沾到身上,佟珍珠找了一个旧围裙,还戴上了套袖和帽子,她刷的特别认真,先上一层底漆,然后再刷浅褐色的油漆。
    眼瞅着天快黑了,活儿也马上干完了。
    佟珍珠刷完最后一道油漆,把刷子放到桶里,刚摘下手套,沈玉梅从外面进来了。
    她本来是怒气冲冲的,但看到一老一小在干活儿,以及摆成一排的新桌子,只能憋回去了,瞅了一眼女儿,“珍珠,你这干什么呢,瞧弄得这一身埋埋汰汰的。”
    佟珍珠说,“我干什么,你没看到啊?”
    她摘了帽子和套袖,脱了围裙,接了一盆水洗手洗脸。
    这大热天的,她被捂了一身汗。
    沈玉梅转身想要走了,忽然看到她手腕上一只亮晶晶的手表,“哟,买新手表了,你爸给买的?”
    佟珍珠点了点头。
    沈玉梅盯着那崭新的手表,整个胃都在往外冒酸水了,当年她嫁给佟贵民,佟家倒也给了三转一响,可手表是最便宜的,也就二十几块钱的。
    佟珍珠这个,看样子还挺贵的。
    她原来那只二十几的手表,现在也没了,被佟贵上偷去还赌债了。
    她是纺织厂的老工人了,每个月能有六十多,买一块手表不算太难,可这一大家子人呢,吃的喝的用的,费钱着呢。
    也就一直没买。
    “这陈世美总算有点良心了,还买了什么?”
    佟珍珠有些不耐烦,“没有了。”
    沈老爷子此时把工具都收好了,皱着眉头问,“玉梅,你干什么来了?”
    沈玉梅连忙笑着说,“我这不是担心珍珠吗,往常她都是早早家里了,我特意跟人换了班,等了溜溜一天也没见着人。”
    “这不实在纳闷,过来瞧瞧。”
    以往,佟珍珠都是先去枣花胡同打个照面,然后再来姥爷家,今天这不是急吗,干脆直接来了。
    沈老爷子没说话,一瘸一拐的去生炉子。
    佟珍珠抢着过去了,说,“姥爷,您歇会儿,我来做饭,今儿咱就煮面吃,成吧?”
    沈老爷子说,“怎么都行。”
    炉子生好了,水烧开了,佟珍珠煮了面条,还荷包了两个鸡蛋。
    老爷子在花盆里栽的小葱长得挺好,她拔了一棵切成葱花,临出锅撒上了。
    沈玉梅也还没吃饭呢,看到这面条咽了咽口水,可闺女只端来了两碗,没她的。
    这心里又不痛快了。
    她看到佟珍珠放在桌子上的布包鼓鼓囊囊的,早就想问了,“珍珠,这里头又是什么好东西啊?”
    佟珍珠说,“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玉梅不信,捞在手里看了看,这就看到了里头崭新的小皮包和两件新衣服。
    不用说,这指定也是那陈世美买的。
    沈玉梅瞪了闺女一眼,“这怎么回事儿,哪来的,别告诉我你自个儿买的!”
    佟珍珠特看不上她这样,“妈,您这是干什么,审我呀,我爸给我买点东西不是应该的呀?”
    “您不也常说,他欠我的吗?”
    沈玉梅说,“对,他不但欠你的,也欠我的!你别以为,他给你点东西,你就觉得他是好人了,他坏着呢,你可得小心。”
    “别把你卖了,你还帮他数钱呢。”
    沈老爷子听不下去了,喝道,“玉梅,你这是又犯了什么拧了,珍珠是你亲闺女,你就不能盼着她点好?”
    “没事儿你赶紧走吧。”
    当着女儿的面挨训了,沈玉梅心里更不痛快,她一把捞起那皮包,“我的包都坏了半年了,这个给我使吧!”
    “让你爸再给你买一个。”
    佟珍珠劈手抢过来了,“妈,您一个月挣六十五,还没算加班费和奖金,您连个皮包都买不起啊?”
    “您的钱,都花哪儿了?”
    说起这事儿,沈玉梅也委屈,能花哪儿啊,佟贵山是个不靠谱的,发了工资几天就没了,她的钱都贴到家里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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