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闹剧结束后,眾人散去,洛绝影跟着苏嫣然返回醉仙楼。
    正午时分,洛绝影和冉月嬋入座用膳,忽闻邻桌传来熟悉声音。两人循声瞧去,桌旁竟是段无殤、花彩凤和萧浪叁人。他们表情凝重,愁眉不展,唉声叹气,桌上饭筷未动半分,看上去似乎心事重重。
    过不多时,花彩凤终于注意到了洛绝影,她美眸一亮,兴奋道:「你怎会在这里?」不等洛绝影答覆,她环顾四周,似是恍然大悟,自问自答道:「莫非你们住在这儿?」
    洛绝影点头道:「此事切勿张扬。」
    冉月嬋放下碗筷,看了一眼叁人,轻描淡写问道:「看你们几人愁眉苦脸,莫非有心事?」
    段无殤面有难色道:「这……」
    花彩凤一脸不满,截口道:「师兄,何必见外,此事告诉他们也无妨!」段无殤闻言一惊,正想阻止她开口,可惜为时已晚。花彩凤清了清嗓子,说道:「实不相瞒,将军夫人得了个怪病,上官将军请我们百花谷派人去看诊,结果师兄竟解不了此病,眼下正懊恼不已。」
    冉月嬋好奇道:「是什么样的怪病?」
    花彩凤面露难色,凑上前来道:「其实将军夫人并非得病,而是被人下了蛊毒。此毒甚是难解,不光我们百花谷束手无策,就连药王谷那边派来的人也毫无头绪。」冉月嬋闻言一愕,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若连「小邪医」段无殤都懊恼万分,那此毒必非同小可。
    洛绝影问道:「此事与五仙坛有关?」
    花彩凤抿了抿嘴,幽幽道:「说来惭愧,此毒我们前所未见,因此无法判断此事与他们有关。」
    段无殤叹了口气,自嘲道:「枉费师父他老人家精心栽培我,想不到我终究是辜负了他的期待。」
    冉月嬋问道:「若迟迟解不出此毒,百花谷将会如何?」
    段无殤思索半晌,眼神露出极其复杂的神色,道:「传闻上官将军乃明理之人,理应不会因此而惩治我们,但若被药王谷早一步弄出解毒之法,我们恐再难有立足之地。」
    冉月嬋问道:「莫非,他们能解此毒?」
    段无殤沉声道:「药王谷近年来拉拢各帮各派,巩固声望,此次前来,必当全力以赴。眼下既然无法解毒,说明此毒超乎预期,一时半会,他们应当也是束手无策。」。
    冉月嬋冷笑道:「说不定此毒正是他们所下,利用救人一事,展示精湛医术。」
    段无殤沉吟半晌,摇头道:「药王谷虽与我们明争暗夺,但如此恶劣手段,尚不至于。若被上官烈查到蛛丝马跡,药王谷百年名声,必将毁于一旦。」
    洛绝影思索半晌,道:「将军府与五仙坛有过节吗?」
    段无殤道:「此事上官将军也有怀疑,已派人去查探,目前尚不得知情况。」
    萧浪有些坐不住,发起牢骚,道:「师兄,师父究竟何时赶来?」
    段无殤看了看萧浪,道:「师父他老人家已在路上,约莫再过几日,便可抵达金陵。唉,若师父能成功解毒,自是最好,若是不能,只盼药王谷也无解毒之法。」
    冉月嬋淡然道:「这话听来,你们对他也没把握?」
    段无殤叹道:「此毒确实特别,我从未看过相关记载,但愿师父他老人家真有妙法。」
    洛绝影沉吟片晌,突然想起方才所见的上官水仙,问道:「你们对上官烈有多少认识?」
    段无殤两眼微闭,似乎陷入沉思,良久,他缓缓道:「据闻他出身武官之家,自幼习武,战功全凭自己得来。他用兵高明,胜利如探囊取物,年仅不到二十已高居统领之位。他深知树大招风,自愿调去镇守边关,反倒一举击溃外虏,受皇上赏赐,调回金陵,亲封常胜将军。」
    洛绝影问道:「他武功如何?」
    段无伤道:「他幼时曾被送去圣巖寺,潜心修武,被誉为近叁十年来最厉害的俗家弟子。他鑽研棍法,还俗之后融合自家枪法,自此枪术大成,所向披靡。他喜欢与武林中人切磋,至今为止,尚未有一人能赢过他。」
    冉月嬋半信半疑道:「他这般厉害,莫非堪比真龙不败?」
    段无殤连忙摇头,苦笑道:「虽说他未尝败绩,但那些高手多为散修之人,门派里有头有脸的人并未出手,一是怕输了丢不起脸,二是怕赢了招来怨恨。毕竟得罪朝廷,可不是件好事。」
    冉月嬋道:「你也不知道他武功修为?」
    段无殤道:「百花谷近年来很少涉足江湖,我也未与他比试过,但师父他老人家曾亲眼见过。他说上官将军武功刚烈无比,根基扎实,若以百花谷为例,武功至少等同我归师叔。」
    冉月嬋讶道:「归来雁是何等人物,上官烈能与其平起平坐,看来果真不容小覷。」
    洛绝影没有什么反应,暗自思索后,问道:「那你们晓得神机门吗?」虽然此事问过苏嫣然,但他向来谨慎,不喜欢只听一方说词。
    段无殤露出懊恼之色,环望四周,确认无人偷听,附耳道:「神机门霸道行事,武林中人唯恐避之不及,你们最好也躲得远远,小心被他们盯上。」
    冉月嬋冷笑道:「避之不及?武林多的是唯利是图之人,他们巴不得与其沾上边吧?」
    段无殤叹道:「哪怕勾结魔教中人,至多臭名远播,若跟神机门搭上,无异与虎谋皮,迟早被吃得连骨头都没有。」
    花彩凤露出鄙夷之色,道:「我爹常告诫我别跟神机门打交道,这些人比魔教中人更可怕。据说有不少门派心存侥倖,与其合作,最终落得兔死狗烹,卸磨杀驴的下场。」
    段无殤道:「不光如此,他们甚至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欺凌百姓。」
    冉月嬋不解道:「若真如此,朝廷怎会放任他们?」
    段无殤语重心长道:「对朝廷来说,稳住武林局势,远比任何事重要。当年为了渗透武林,他们成立之初,雷厉风行,力压九大门派。原先行事虽然强硬,倒也中规中矩,尚可容忍。但是,随着日子渐久,他们越发腐败,陋习毕现。如今神机门中,忠心效命朝廷之人,寥寥无几。」
    洛绝影问道:「上官水仙是效忠朝廷的人吗?」
    段无殤征了半晌,点头道:「严格说来,她的确可以算是其中一人。不过,她背后有上官将军撑腰,神机门拿她没辙。听闻她公私分明,仗义助人,颇有侠女之风,很受百姓爱戴。」
    冉月嬋浅浅一笑,道:「女儿尚且如此,想必上官烈不会差到哪里去。纵使你们解不了毒,我想他也不会真怪罪你们。」
    花彩凤撇了撇嘴,道:「话不是这么说,若我们能好好把握这件事,说不定可以从药王谷手上扳回一城,重振声望!」
    段无殤虽未开口,但他默默点头,似是赞同其说法。他们百花谷已被药王谷压了太多年了,大局已定,如今天赐良机,若能藉此与将军府交好,日后或许有翻盘的本钱。
    冉月嬋看着段无殤,问道:「你真不知她中什么毒吗?」
    江湖流传「北药王,南百花」这一句话,正是说明这两处地方,乃是医术高手聚集之地,若连他们都束手无策,不禁让人联想,世上真有人能解此毒吗?
    段无殤叹道:「说来惭愧,我真不知她中了何毒。不过,依照她的症状,应是蛊毒无误。我稍微询问了一下,此毒发作之时,浑身烧烫,铁烙触身,疼痛难耐。」
    洛绝影沉着脸,道:「听你这叙述,我或许知道这是什么毒。」
    段无殤两眼发光,诧然道:「洛兄,此话当真?」
    萧浪喊道:「大师兄,你千万别被他骗了,他又不是大夫,怎可能懂解毒之法!」
    段无殤皱起眉,虽然萧浪说出此话多半出于忌妒之心,可是平心而论,所言不无道理,就连百花谷和药王谷两大医术圣地,均感棘手万分,洛绝影又怎懂解毒之法?术业有专攻,解毒不仅得熟读医经,更讲求经验累积,寻常人至少要花上数年才小有成就。
    花彩凤双手叉腰,挺起酥胸,娇喝道:「萧浪,你说这话是何居心,难道你要眼睁睁看药王谷欺负到我们的头上吗?」
    萧浪大感窘迫,急忙道:「师姐!我承认他武功不错,但在医术上终究只是外行人,若出了什么岔子,上官将军怪罪下来,我们百花谷可担当不起呀!」
    段无殤思忖片刻,看着洛绝影,慎重道:「依你所言,此毒为何?」
    洛绝影道:「事关重大,未见当事人,我不好轻易下判断。」
    萧浪嘴角弯起,冷言讽刺道:「我早说此人不可信,这分明是推脱之词。」
    花彩凤不快道:「你这傢伙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言虽如此,但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毕竟她也没见过洛绝影的医术。段无殤素「小邪医」之称,自幼学习医术,连他都无计可施,洛绝影真有办法吗?想到这里,花彩凤不禁蹙起双眉,心中忐忑不安。
    冉月嬋看着花彩凤,不以为然道:「你莫不是以为他能活到现在,纯粹靠运气而已?若他不懂五仙坛的蛊毒,他早已死过千百回,现在也不会站在这儿了。」她的语气略显得意,彷彿是在告诉花彩凤,我比你更了解洛绝影是什么人。
    听到冉月禪的话,段无殤惊诧道:「莫非洛兄当真有办法?」
    洛绝影沉吟半晌,苦笑道:「我恐怕不能去这一趟。」
    段无殤讶然道:「洛兄不肯帮忙吗?」
    冉月嬋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摇头道:「你们可别忘了,他身负『杀妻弒师』之名,你认为上官烈会允许他进入将军府吗?依我看来,就算上官烈想要让他救人,碍于声誉,他也绝不可能让我们踏入将军府半步。」
    段无殤道:「此事我或有办法,我可以将他乔装成大夫,避人耳目。若有我的引荐,想要进入将军府,绝非难事。」
    洛绝影摇头道:「我为何要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段无伤道:「若是洛兄肯助我,事成之后,我愿奉上两罈百花酿以表诚意。」他本想说四罈,但百花酿珍贵无比,此次入金陵还得上缴给朝廷当贡酒,权衡之下,两罈百花酿已是全部筹码。
    洛绝影闔上眼睛,考虑良久后,淡淡道:「你很聪明,知道我喜欢酒,而我看在酒的份上,似乎不得不答应此事。」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却另有目的,他自己也想会一会上官烈。一个在沙场上立下无数战功,武功备受肯定,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的确很好奇。除此之外,若此事真是五仙坛所为,说不定其中隐含秘密,否则五毒坛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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