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然,到时候,陪葬的,可不仅仅是你舅舅。”他眼神,渐渐阴鸷。
    谢雪斐并没有太过用力,但所用力道,已经能够让叶渃感受到疼痛了。
    说完这句话后,谢雪斐便松开她的下巴,拂袖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脚步停下,浅声吩咐门口的人几句话之后,这才离开。
    床内剩下叶渃一人,她缓缓的,抱住了膝盖。眼眶中,似乎还带着些许眼泪。
    宫女进来收拾地上的狼藉,抬头时,飞快地看了一眼穿里边着粉色寝衣的叶渃,又飞快地低下头。匆忙而训练有素地把碎瓷片捡起来,而后飞速离开。生怕被这殿内压抑气氛给波及。
    殿里又剩下叶渃一个人。
    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而叶渃,低头看着绣着鸳鸯的锦被,呆愣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旷的大殿中,又传来了脚步声。这脚步声,跟寻常宫女低不可闻的声音,不仅不一样,还带着熟悉感。
    叶渃抬眸。
    便见到盈绿小跑进来,神色满是担忧:“公主,您可有事?”
    是盈绿。
    叶渃声音微不可闻地轻舒了一口气,摇了下头:“无碍。”
    “他顾虑着肚子里的孩子,没把我怎么样。”
    盈绿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们可是有为难你?”盈绿又听到叶渃问道。她的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没什么精神,脸上也没有什么精神。
    盈绿道:“不曾。奴婢只是被带到了侧殿,公主醒之后,驸马就让人过来瞧公主了。”
    叶渃轻“嗯”了一声,而后,纤长浓密如小刷子一般的长睫,便垂了下来。
    盈绿想了一下,不由开口:“公主,奴婢觉得,驸马对您,还是有几分情意的。”
    叶渃抬眸,一双静眸瞧着她。盈绿被她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震慑到,不敢继续往下说。
    “你先出去吧。”叶渃没想到盈绿竟然帮谢雪斐说话,心中有些不快。眉眼间也略带不悦。
    盈绿有些想掌自己的嘴。明知道公主不喜欢驸马,还要帮他说话。
    她连忙跪下:“出去吧。”
    叶渃不喜她下跪,不再看她,仍旧执意道:“你先出去,让我静静。”
    门外宫女这时候又端了药进来,把药端到床边时,年纪十五六,看起来极为青涩的宫女出声道:“公主,这是安胎药,皇上吩咐您务必喝下去。”
    盈绿手指轻颤,看着身旁那一碗药味浓厚的药,不敢轻易喂叶渃。
    生怕这里头,不是安胎药,而是毒药。
    望着立在一旁端着药的宫女,叶渃一下子明白了谢雪斐让盈绿进来的目的,不过是想让盈绿伺候她喝完。
    不想让盈绿为难,便取过宫女面前漆盘上的药碗。一饮而尽后,把药碗丢了回去。
    “我喝完了?满意了?”
    小宫女吓得战战兢兢,端着漆盘的手,也在发抖。
    第19章
    见小宫女这般恐惧模样,叶渃觉得没意思。知道自己没必要为难一个小宫女,叶渃直接把人往外赶:“你出去吧。”
    宫女如蒙大赦:“多谢公主。”
    转身离开时,她的脚步还是平常的速度。待走远之后,脚步便又加快了几分。
    她又不是豺狼虎豹,竟然也能把人吓得这般。
    叶渃哂笑一声,片刻后面无表情躺下:“你出去吧。”
    话是对盈绿说的。
    “公主……”盈绿神色踌躇,既担忧叶渃,又害怕她生自己的气。她们二人从小一同长大,情同姐妹,盈绿生怕公主因为方才的话,对她心有芥蒂。
    “他可真是能够骗人。”叶渃自言自语道。
    接着又重复:“你先出去吧。”
    知道盈绿心里不好受,叶渃也不为难她,声音缓和了许多:“我有些乏。”
    累的不仅是身体,还有心。
    而今困状,她永远不知道,下一秒,是生是死。她此刻,如同在烹着油的锅上,内心焦灼,惶惶不安。
    拗不过叶渃,盈绿只能退出去。
    殿中剩下叶渃一个人。
    她微微仰着头,看着金色帐子上边繁复华丽的鱼戏莲叶纹,渐渐出神。
    手也搭上自己的小腹,眼前,渐渐朦胧。
    她靠着床架就睡着了。
    醒来时,身上热烘烘的。
    叶渃手臂动了一下,而后就碰到了一具热热的身体。叶渃身体一僵。
    而身旁人,似乎是被她的手打醒,小心翼翼地给她掖了掖被子后,长臂轻轻揽过她的腰。而后下巴轻埋她颈窝,便传出清冽的呼吸声。似乎又睡了过去。
    叶渃眼眸睁开。
    谢雪斐放大的面容,正对着她的脸。
    他生的好,每一寸肌肤,看起来都像是上天精心造就出来的,恰到好处地完美。
    曾经叶渃觉得,她多么幸运,能够拥有这样一个男人。
    而今,叶渃心中却恨。为何上天会给这样伪善的人,一张如此能欺骗人的面孔。他应该生的丑陋无比,让世人憎恶,遭世界厌弃。
    叶渃憎恶地,推开了躺在自己身侧的谢雪斐。
    谢雪斐方才入睡,身旁人的猛烈一推,让他瞬间惊醒。睁眼,便见到叶渃坐了起来,眼神带着厌恶,声音冰冰冷冷地:“你来做什么?”
    你来做什么?
    这句话,如同雷火一般,在谢雪斐耳中炸开。
    里头带着嫌弃,憎恶,冷漠。
    谢雪斐静默了一瞬,伸手揽过她的肩,便柔声道:“夜深了,早些睡吧。”
    明明两人的关系已经恶劣到了极点,而他,还在用一贯的态度粉饰太平。
    叶渃真是气笑了,拿起玉枕,就往他头上丢,当真是一点儿不客气:“滚!”
    玉枕自然没有落在谢雪斐头上,而是落在了肩头。玉枕撞到骨头,带来疼痛的感觉。
    谢雪斐敛眸睨着叶渃愤怒的脸,唇抿成了一条线。
    “怎么?你现在想跟我重修旧好了?还是愧疚?”
    “之前假装忙碌,天天住在养心殿不过来的时候,你记得我是谁?你骗我的时候,你知道我是谁?”
    “你现在,装什么装?”
    叶渃恨恨道。
    “滚啊!”说到激动处,叶渃拽起身前的锦被,就往他身上丢。被面擦到谢雪斐的面容,他脸微微一侧。鸦羽一般的长睫,也如雨中蝴蝶一般,轻颤着。
    叶渃似乎从他面上看到了类似于受伤的神情。
    他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有什么资格露出这样的神情?
    叶渃恼恨不已,气血上涌的她,对着谢雪斐,便拳打脚踢起来。
    “滚!”
    “你滚!”
    见她如此激动,颇有些不管不顾的样子。生怕她伤到,谢雪斐连忙单手抓住她两只打人的手,将她钳制住。
    低声劝道:“你莫要激动。”
    “你还想跟我好好说?谢雪斐,你今夜若是不走,我就陪你耗,看谁撑得住。”叶渃的方式,简直是有些自虐。她如今身子重,若是当真跟他耗,最后身子出问题的还是她。
    谢雪斐眉目一凝,立马就从床上下来,取过一旁的衣衫,低眸道:“你好好歇息。”
    是让步与妥协。
    然而,后面叶渃连回应,都不屑于回应。
    谢雪斐随意地披上外衣,长发披散着,便出了凤彩宫。恰好如今在翰林任职的谢欢有要是见他,二人便一道去了养心殿。
    谈完政事之后,谢欢临走前,突然想起谢雪斐从凤彩宫中出来时,模样狼狈。他抬手轻摸下巴,道:“方才陛下……可是被公主赶了出来?”
    谢欢生的也是好。
    面容文秀,偏偏,生了一双丹凤眼,给他多增了几分玩世不恭的不羁。问话时,青衣博带,倜傥手指轻抚下巴,凤眸里带着浓浓兴味,风流倜傥里,带了点欠揍。
    至少,落在谢雪斐眼里,是这样的。
    谢雪斐手搭在桌案上,淡淡扫他一眼:“与你无关。”
    言外之意就是,请你快滚。
    君王的私事,作为臣子,自然是不得随意去窥探。可谢欢如今是谢雪斐的左膀右臂,加之,谢欢不过比谢雪斐大了两岁,二人偶尔一起喝茶吃酒,也算是有几分友情存在。
    哪怕谢欢吃了熊心豹子胆打趣他,谢雪斐也不会砍了他的头。不然那满桌子的案牍,谁帮他分担,
    谢欢幸灾乐祸:“陛下这脾气,真是好。”
    说完这句,他便笑着,赶紧离开。
    生怕后头的谢雪斐,愠怒之下,不杀他,也会拿剑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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