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墙头,如鹰隼一般,警惕地查探一番,见院里的护卫没发觉,他从墙边飞速掠过,穿过栽着紫竹的竹林,往正院而去。不过片刻,便从墙头,落在了假山旁边。
    主屋里边,灯已经熄灭了。如今月悬高空,皎月如盘,假山旁边的小池塘似乎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
    谢雪朝着主屋看了一眼,而后挪了过去。
    窗户并没有封严实,透过窗缝看进去,隐隐约约的,就看到了里头那躺在床里的三人。
    叶渃身上着粉蓝白扣立领中衣,窈窕的身影,透过粉色的帐幔,若隐若现。
    两个孩子睡觉似乎不太规律,一个躺在她身旁,一个睡到了另一边,小小的脚丫,正踢着她的手臂。
    这样的场景,看起来温柔美好。
    谢雪斐忍不住轻柔一笑,宽大的手掌搭在窗上,目光炯炯。
    可他却不敢进去打扰他们,生怕一进去,会让叶渃发现自己的存在。
    然而很快,这样的平静还是被打破了。
    外边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守在外间的清俪打开门,就听到碧霞着急道:“外边来了不少极客城官兵,正在挨家挨户查找重犯,这会儿闯进来搜查了。”
    说话间,外头的人已经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了,大约有十多人,身上穿着军服,一个个看起来,都带着煞气。
    这些人,都是上过战场的人。看打扮,不像是邬城的官兵,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查什么重犯,走过看到摆在路旁的花盆,都一脚给踹了。
    清俪蹙眉,连忙进房去把叶渃喊起来。
    叶渃却已经被这吵闹的动静给吵醒,披了件外衫之后,便走了出来,问道:“发生什么了?”
    碧霞跟着小跑进来,看了一眼外边横冲直撞进来的官兵后,低声道:“官兵在查要犯,奴婢说了家中几乎都是女眷,他们也非要闯进来,根本拦不住。”
    叶渃在邬城住的时间也不短,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微微颔首后,走了出去。
    就见到横行霸道地搜院子的官兵后方,出现了一名着蓝色团花袍子的中年男子,此人是邬城刺史。以及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穿着青黑色袍子,衣上绣着蛇图腾,头上带着类似叶渃原来世界少数民族带的帽子,鹳骨很高,五官锐利得仿佛一把随时出鞘的匕首。
    来者不善。
    但叶渃并未做什么亏心事,心也不虚。
    大大方方地走出去,看向那邬城刺史,问道:“大人这么大阵势,这是要做什么?”
    出现在门口的女子,外披着浅绿色地纱衣,里头,蓝色中衣勾勒出姣好身形,即使如此夜色浓重,但借着火把的光,还是能够看出她生的极为美貌。这明眸善睐模样,比樊夜前阵日子新得的美人夏姬还要美上十分。
    男人暗沉的眸子突然晦暗,锐利的眸光,盯在叶渃身上,让她如芒刺在背。
    他出声道:“有重犯逃到了邬城,我们正在搜查。”
    樊夜这怪异的目光,让叶渃有些难受,她很淡笑了一下,提醒道:“大人查犯人便查犯人,路旁的花花草草无辜,里头也藏不住人,大人还是小心一些。”
    邬城刺史董于见叶渃竟然如此说话,登时大怒:“大胆,岂可如此跟樊将军讲话。”
    叶渃皱眉。
    她知道幽国跟燕国关系好,但幽国说白了不过是依靠燕国存活,这邬城刺史,怎么就一副跪舔樊夜的模样。
    “董大人。”向来脾气差的樊夜这会儿语调反而有些轻快:“这位姑娘说的对,我们的确是有些粗鲁。”
    对着横冲直撞的官兵,下令道:“都退回来。”
    “樊将军?”董于有些愕然樊夜反常。
    樊夜说:“重犯已经找到一个了。”
    董于:“?”在哪里?
    樊夜盯着叶渃,笑容渐深:“这不就是?”
    董于愣了一下,瞬间如醍醐灌顶,一副明了的样子:“那大人,便把她带走吧。”
    樊夜极爱美人,身旁的美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光董于知道的,便有数十个。而如今,他又看上了眼前这女子。这女子的容貌,的确是世间少有,看着清丽动人,又带着牡丹一般的富贵气。看着不食人间烟火,偏偏,眉间带着勾人的妩媚,风韵动人。
    樊夜想要,他自然是乐于送他。
    这刚说完,一抬眸,就觉得身旁一阵风掠过,等他定下神,樊夜已经到她身旁了,带着薄茧的手指,轻挑她下巴,唇边也勾起一抹垂涎的笑:“真是个美人。”
    动作有些轻浮地在她发间闻了一下。
    “娘亲!”
    房里姝姝这时候醒了,不见人,连忙匆床上下来,光着脚就往外走。
    樊夜动作顿住,一双深沉的眸子,盯着那似乎不知危险的幼童,眼眸带着邪肆。
    “竟然是个嫁过人的。”
    樊夜语气不悦,对着身后的人道:“拿本将军的刀来!”
    杀意,已经掩藏不住。
    躲在暗处地看着谢雪斐,望着这一切,此刻怒火已经升腾到高处。甚至已经有不顾危险冲出去的冲动。
    “放肆!”
    清俪见状,瞬间怒喝:“大胆,你们竟然敢如此放肆。”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枚白色的玉佩:“公主的人,你们也敢动。”
    樊夜闻言,漫不经心地看过去。
    董于却已经慌了,睁大眼眸欲仔细端凝那玉佩,见到上边绘着只有皇家才能有的九凤,膝盖一软。
    他没想到,竟然惹上了公主的人。
    连忙追过来,对樊夜点头哈腰地赔罪:“樊将军……这……这真真是长公主的贴身玉佩……”
    惹不起啊。
    长平长公主那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妹妹,又武功极高,她的贴身玉佩,除非是她亲近的人,不然谁敢拿。惹了她的人,万一把公主惹毛了,那她可吃不了兜着走。
    樊夜却并无惊慌情绪,将抵在叶渃下巴的手指收回,便浑然不在意地道:“既然如此,那本将军,便跟姑娘赔罪。”
    眼眸,仍旧直勾勾地盯着叶渃。
    脑中,在盘算着,如何趁人不备将她截了去。樊夜是幽国皇帝的表弟,好胜心向来强,他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何况只是一个女人。
    别说燕国一个区区公主的人,便是当真是大燕公主,他也有办法让燕帝把人给他。
    因此董于这惧怕的反应,在樊夜看来,跟那些没用的孬种没什么区别。
    第50章
    樊夜这一看就很敷衍的行为让叶渃有些不好的预感,她忍住厌恶,皱眉赶人。
    “这里就只有我们这几个羸弱女子,大人还是请回吧。”
    目光冷冷扫了一眼那不知道是把刀给他还是不给的官兵,叶渃转头,抱起地上的姝姝,抛下外边的人,就往房里而去。
    董于转头,看向樊夜,有些踌躇:“大人……”
    他转头,瞥了一眼那往里而走的女子,抬手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心里尤在忐忑,脑中此刻满是风暴。他把叶渃的模样跟他认得的权贵全部对一遍,却发现压根不认识这丫头。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竟然会有长平公主的贴身玉佩。
    叶渃抱着姝姝回到床边,姝姝对于外边的人仍旧好奇,一双大而亮的眼眸仍旧望着,望了好一会儿,小手抱着叶渃的肩膀,歪头疑惑问道:“娘亲,这么晚,那么多人人,不睡觉干嘛呀?”
    没回头看外边,叶渃伸手捋了捋孩子头上散乱的头发后,把她塞进里边:“夜深了,睡吧。”
    声音,如水一般温柔。
    但脑海之中,却是浮现樊夜那刀的时候。
    倘若她们当真是没有身份的人,那么他那一刻,他手中的刀,对着的就是她怀里的姝姝。
    叶渃身子忍不住有些发抖。
    却也只能压下心底愤怒跟后怕,背对着他们,轻声哄床里的孩子入睡。
    清俪很快也合上房门,隔绝了外头人的视线。
    董于看看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樊夜,有些尴尬:“樊将军……”
    已经看不到人了,樊夜收回了视线,带着转头离开,声音比方才对着叶渃时要冷冽许多:“我们走!”
    一众官兵,来时声势浩大,离开时动静也不小。很快,愿意里便空了,被惊醒的碧灵碧巧等人,本就带着困意,这会儿看着狼藉的院子,不免有些愤怒。然而只是鼓着腮,气鼓鼓地瞪着那群人方才立着的地方,而后,憋着一肚子气,低头去收拾乱七八糟的院子。
    姝姝很快睡着了,叶渃把睡相不好的西西的脑袋转回来了,接着也躺下继续睡,不过片刻,床里便传出了清浅的呼吸声。
    而谢雪斐,自始自终,都藏在窗外。
    藏身之处有草木与石头挡着,隐蔽得很,里头外面的人始终都没有发现他。
    他在窗外立着,看着床里的叶渃跟孩子们,久久出神。
    谢雪斐回到自己院子时已经快天亮了,黑色的袍子上沾着晨露,面色并不好看。
    濯云见他回来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追着他一路往里走,跟在他身后,声音压的很低。
    “公子总算回来了,方才外边查左臂上有伤的,属下还担心公子被他们发现。”
    前头的谢雪斐并不吭声,转过影壁,过了院子之后,便进了自己的房。冷漠的态度让跟在后头的濯云不禁疑惑:陛下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而后他就听到里头的人,声音带着阴鸷:“离墨,进来。”
    叶渃第二日起来时,已经是巳时,两个孩子跟着她还在睡着,都睡得正香。
    摸了摸孩子小小的脸蛋,叶渃便起来了。
    这日天气不错,外头阳光万丈。
    叶渃看了一眼外头的天空,但心情,却并没有多好。
    清俪见自家主子一句话不说,也知道她心情不好。拿着梳子,便安静给她梳发。她梳发的手法极为娴熟,不过片刻,便梳出了一个极为好看地随云髻。低头去梳妆台上拿首饰时,清俪就听到叶渃说:“我们过两日便回燕都吧。”
    她们早就应该回去了。
    清俪轻轻点头:“奴婢等会就让人准备。”
    叶渃没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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