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秦越在外面赌博的事,到底还是让詹氏知道了。
    詹氏本就是油尽灯枯之相,听说儿子非但没有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之后,再也没了生的希望,缠绵病榻数日后,便于前几日咽了气。
    詹氏还没入土,那债主便又找上了门。
    这回,秦家除了四面漏风的墙,也真的没有任何能够变卖的东西了。
    那赌坊的人便盯上了秦越那一对粉雕玉琢的双胞胎弟妹。
    这龙凤胎本就少见,生得这般俊俏的,更是稀有。若是好好培养,自然能卖出个高价去。
    眼看着那赌坊的狗腿子要去抓弟妹,秦越也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怎的,竟扑了上去,跟那一帮打手干了起来。
    只是他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是这些五大三粗的打手的对手?为了护住弟妹,秦越生生挨了一顿痛揍,最后是他舅舅赶到,才勉强救下他一条小命。
    他舅舅詹文荣,中过举人,却无缘进士,眼看年岁上去了,索性就歇了继续科举的念头,去了青州知府门下做幕僚,虽不是官职,却也有些门路。
    这赌坊的人见风使舵,不愿惹来麻烦,这才手下留情,没将人彻底打死。
    只可惜,秦越虽没立时断了气,却也离赴黄泉差不离了。昏迷之际,便叫后世一个同名同姓的秦越给占了身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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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金不换
    秦越虽不是什么网文爱好者,但是也在无聊之时草草浏览过几本,对于穿越、重生这些热门概念也算有个浅薄的了解。
    他现在这种情况,放女频文里大概叫穿越,放男频文里,约莫就叫夺舍了。
    秦越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穿成谁不好,竟穿成一个如此狼心狗肺的败家子!
    不过,秦越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兴许是作为医生,早已见惯了大风大浪,此刻的秦越竟然格外冷静。
    他本就无牵无挂,换了个地方、换了个世界甚至换了个身体,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天崩地裂的坏事。
    而且,听下来,如今这身体,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对于很多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来说,能够重返青春,也算是不可多得的福气了。
    自我安慰结束,秦越再一次集中精神。
    耳旁的对话还在继续着。
    秦越原身的这个叔叔秦康,大概是不想跟他这个败家子有所牵连,所以话里话外都是撇清关系之意。
    “越儿他舅,这几年你远在青州,怕是消息不通。哎,你只要去街上打听打听就知道,越儿这些年到底做了些什么……亲爹亲娘都管不了他,我这做叔叔的,不过是一介商贾,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秦越在心里不由轻嗤了一声。
    这过去的秦越确实足够混账,秦康不愿替他还赌债也是人之常情。可这詹氏与那一双龙凤胎总归是无辜的,秦康一个生意人,暗中接济点口粮总不是难事,可他却依旧视若无睹,眼睁睁看着詹氏病饿交加,一命呜呼。
    只这一件事,就足以让秦越认定,这秦二叔绝非他此时表现得这般无辜。
    而今,秦越的舅舅来了,这秦康不想露面也得露面,左不过来演一场戏,将这一摊子的麻烦丢给他罢了。
    秦越的舅舅詹文荣说话声音十分低沉,似乎是怕吵到自己这个昏迷的外甥似的:“阿姊已将外甥托付于我。”
    詹氏去世前,已经预感自己大限将至,便给詹文荣这个弟弟写了信,请他速来见面,想要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他。
    詹文荣接到信后,紧赶慢赶,还是没能来得及见到姐姐最后一面。
    更糟糕的是,姐姐还没下土,大外甥也出事了!
    詹文荣与姐姐感情甚笃,而今的心情,可想而知。
    听到詹文荣的话,秦康暗暗一喜,却还是假惺惺地开口道:“大哥大嫂没了,按理说,教养侄儿本该是我的职责。可越儿……哎,罢了,越儿如今回天乏术,但是平儿安儿,我定会视若己出,还请您放心。”
    秦康口中的平儿安儿,想必就是秦越那一双便宜弟妹了。
    方才听他们的哭声,这一对龙凤胎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在如今这种医疗条件下,怕是一场风寒就能随随便便要了他们的性命。
    又或是,如那赌坊一般,将这一对漂亮的双生子卖去那些腌臜之地,兴许还能卖个好价钱。
    总之,没有了秦越这个败家子,养这对双胞胎,也不吃亏。
    也别怪秦越将人想得如此可恶。身为医生,他见过太多泯灭人性的事,亲情与人性,并非每一个人都在意的。
    想到这小子虽混账,可最后时刻还是为了护着弟妹而生生挨了一顿痛打,秦越心中略有些宽慰。
    到底还没坏到透彻。
    罢了,如今他成了这混小子,这一双弟妹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他的责任。
    只要他这个哥哥不死,弟妹自然是要跟着他的。
    秦康毕竟是秦叔叔,他提出要收养侄子侄女,詹文荣这个做舅舅的也没法拒绝。
    眼看着二人就要定下两个孩子的去向,秦越适时地发出了一声呻·吟:“唔……”
    “大哥!”一直怯怯地没有出声的双胞胎是最先发现秦越动静的人。
    “哥哥醒了!哥哥醒啦!”伴随着孩童欢欣雀跃的呼唤声,秦越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极其简陋的小屋,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有点高估了它。
    凑到他面前的是两张近乎一样的脸蛋,面黄肌瘦,却还是能看得出姣好的五官,晶亮的眼眸中闪耀着无法掩饰的狂喜。
    “越儿!”紧接着,一位中年男子难掩紧张和激动地凑上前来。
    秦越猜测,这人大约便是詹文荣了。
    可他并没有喊人,反而露出一脸困惑的模样:“你是谁?我……我又是谁?这……这里是哪里?”
    非常哲学的三连问。
    秦越是故意装失忆的,他与那浪荡子秦越性格差得十万八千里,要想不那么快就被人发现问题,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装失忆了。
    看到秦越困惑的模样,詹文荣从激动中回神,连忙转身对秦康喊道:“快去请大夫!”
    秦康看着已经近乎断气的侄子又睁开了眼,愣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詹文荣催了第二遍,这才恍然回神:“哦、哦,我这就去!”
    奇了怪了!这人不是快咽气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难不成真当时祸害留千年?!
    想到这里,秦康的脸顿时转阴。好在詹文荣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外甥身上,倒也没注意到他这份异常。
    “越儿,你不认得我了吗?”詹文荣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外甥,心情一时格外复杂。
    詹文荣还记得幼年外甥的聪明伶俐劲,可以算得上是他所有见过的孩子里最聪慧的一个。他与姐夫两个,一个中了秀才,一个止步举人,难免有些遗憾。
    詹文荣自己的儿子尚且年幼,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大外甥身上,希望他能超越长辈,在科举之上有所建树。
    可谁知……事与愿违!
    得知从前那个乖巧伶俐的外甥染上赌瘾变成了败家子,詹文荣心中是又失望又难过。可他远在青州,实在是无能为力。
    时隔多年,舅甥两个再次见面,差点天人永隔,谁知峰回路转,濒死的外甥又睁开了眼,还忘记了过去那些事!
    詹文荣的思绪一时有些混乱,只能先安抚地看着秦越,放缓了几分语速,一一回复道:“你是秦越,而我正是你亲舅,此地乃你一家之居所。”
    秦越目光略有些迷茫地眨了眨,好似在消化这些信息。
    詹文荣也不着急,缓了好一会后才说道:“你受了伤,伤了头部,怕是因此才损了些记忆。不打紧,好生休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秦平和秦安紧紧拉着彼此的手,抽噎了两声,才异口同声问道:“大哥,你还记得我们吗?”
    两个小家伙如鹌鹑一般瑟缩着,对秦越这大哥又是害怕又是依赖。
    秦越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微微蹙眉,思考许久后,试探地说出自己的猜测:“莫非……你们是我的弟妹?”
    秦平、秦安闻言,连连点头。
    秦越又顺势看向詹文荣,有些迟疑地开口:“舅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我为何会受伤?”
    詹文荣面色一顿,旋而面色淡然道:“不过是一些意外罢了。你先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养才是。”
    正说着,秦康带着一个老大夫走了进来。
    “哎?”这老大夫正是之前断言秦越已经没救的那位,看到睁着眼的秦越,先是一惊,随后便快步走到秦越身边,抓着他的手腕细细把脉。
    秦越前世的外公便是老中医。看着这老大夫熟练把脉的模样,顿感亲切。
    “奇迹,真是奇迹啊!”老大夫抓着秦越的手,一顿把脉后,不由啧啧称奇。
    “大夫,可有什么大碍?”詹文荣不由紧张地问道。
    “看这脉象,想来是无性命之忧了,只是这外伤,了不得还得好生休养一阵子。”
    听到大夫这么说,詹文荣顿时大松了口气。
    “不过,越儿说他记不得往事,您说,可有什么大碍?”詹文荣又问道。
    “哦?”大夫一听这话,又是一阵望闻问切,最后得出结论,约莫就是脑袋受伤引起的失忆症,无药可解。
    “不用解不用解!您帮着开药治伤便是!”詹文荣巴不得这外甥想不起那些往事,哪会着急要给他治这失忆症呢?
    “哎?失忆症?”站在远处的秦康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意外,目光有些怀疑地看着床上的秦越。
    这不会是这败家子什么新把戏吧?!
    秦越懒得搭理他,反倒是对着老大夫温文尔雅地一笑:“多谢您了。”
    这一笑,把老大夫直接给看愣了去。
    秦越的一双弟妹粉雕玉琢,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生得也不差。
    正是青春年少之时,虽说脸上带伤,却反倒更添一分文弱气质。
    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所谓的破碎感吧。
    老大夫往常只听说过秦家这败家子蛮横无耻之名,却不知这人竟生得如春花朗月般皎洁温润。
    “秦公子不必客气。”老大夫回过神,在心里默念了一声佛。
    哎,这秦公子若是往后能够争气点,未来不知道多少女郎要为他争破头呢。
    毕竟,浪子回头金不换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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