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起早浇过水之后,唐家的男人们围在一起吃早午饭。
    新鲜的豆角炖上五花肉,再炒上一大盆酸辣土豆丝,农忙时节人需耗多少。
    怕家里人劳作伤的身体,唐晓福特意做了二米饭,里面放了新鲜的芸豆,软软糯糯,份外香甜。
    王仪这段时间被李氏整治的勤快了不少,平日里除了照顾新生的奶娃娃,就是帮着李氏做做饭,打扫打扫家里面。
    这会儿正抱着小哥儿,给他喂羊奶。
    唐晓福耳朵动了动,空气中有嗡嗡的震动声。
    他奇怪的四处去看,只见远方天空乌鸦鸦的仿佛一片乌云,
    而且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到了眼前,身边忽然哐当一声,
    “蝗虫!是蝗虫!”
    赵向北丢下碗,惊叫一声,扯过葡萄藤下的凉席就往后院跑。
    唐老汉也是面色大变,丢下手中的碗筷,就往后院小菜地跑。
    一边跑一边对身后的李氏等人喊道:“回屋!回屋!快回屋!蝗虫来了。”
    唐晓福这才反应过来,远处天边的哪里是什么乌云,而是成群结队的蝗虫。
    蝗虫过境,寸草不留,一切植物都会把它吃了个干净,
    唐晓福心沉入谷底,慌慌忙忙的往后院儿跑,捞起小菜园中的蔬菜,就顺着后院窗户往屋里丢。
    唐晓福到底是个现代人,根本没有面临蝗灾的经验,等他跑到后院之时已经来不及了。
    豆子大的蝗虫飞掠而过,耳边嗡嗡嗡的震动声,震的人耳膜发疼。
    唐晓福怔愣在那里,铺天盖地的蝗虫,就像要将人吞噬一般,打在人皮肤上也是生生的疼痛。
    “小福!”
    只听赵向北一声低喝一声。
    唐晓福身子一歪,就被人拦腰抱起,飞速送进旁边的羊圈。
    赵向北故伎重施,一把扛起唐老汉飞在羊圈当中,拽起那张凉席,挡住羊圈的入口。
    “爹,您小心。”
    唐老爷子到底是经过事儿的,迅速起身,帮着赵向北按住凉席。
    只听噼噼啪啪,如雨点落地的声音,蝗虫不断的击打在凉席之上。
    身后的羊群咩咩叫缩成了一团,脚下乱七八糟的蔬菜,有小葱,豆角和西葫芦,凌乱的丢在土地上,沾到不少泥土。
    唐晓福这才缓过神来,连忙扑到前面,牢牢的按住凉席,心中一阵又一阵的慌张害怕。
    好在唐家之前,为了迎接新生儿的降生,买的两只母羊都下了崽子,特意将羊圈扩大了不少。
    这会儿就算三个成年人,也勉强能够站下,只不过空间狭小,只能蜷缩着身体。
    也不知过了多久,帘子外噼啪的声音渐弱,直到消失,
    唐晓福这才颓然地跪在原地,周身仿佛脱力了一般。
    “走,走了吗?”
    赵向北掀开凉席,向外看了看,然后点点头。
    “应当无事了。”
    转身看到唐晓福有些脱力的模样,连忙上前将人扶起。
    又小心地将唐老汉搀扶而起,有些担忧的问道:“爹,您没事吧?”
    唐老汉拜拜的手,虽然有些脸色发白,但是人还好。
    “快去看看你们姆么。”
    唐晓福这才想起留在院中的其他人。
    连忙掀开帘子,起身看到外面小菜园一片狼藉。
    满地都是昆虫的尸体,所有露在外的绿色植被,都被吃了个一干二净。
    他快步走到院子中,昔日曾纳凉的葡萄藤,早就被啃了个七零八落。
    桌上的盆碗饭菜撒了一地,不时还有落下的蝗虫,飞在上面大快朵颐。
    唐晓福连忙走向正屋:“姆么,你们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门被推开,唐老二搀扶着李氏出来。
    众人均是脸色发白,王仪怀中的奶娃娃不住的哭,显然是吓坏了。
    “你们怎么样?你爹可有什么事?”
    唐晓福摇摇头:“爹没事,后面的菜被吃了不少。”
    李氏也是眼圈通红:“造孽呀,这是怎么了?这点儿地日日浇水,盼望着长大,如今一场蝗灾,什么都没有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第57章 虫害后续
    唐晓福连忙扶住李氏,替他顺顺气.
    看着满院子的零落,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
    这时篱笆外,不知谁家也传来呜呜的哭泣声.
    紧接着哭声越来越多,连成一片。
    唐晓福也不由得眼窝发酸,紧抿嘴角。
    人镇定下来,唐老爷子猛然拍了一下大腿。
    “地,快去地里边看看,作孽的蝗虫啊。”
    一家人这才大梦初醒,顾不得伤心,慌慌忙忙的就朝地里面跑去。
    眼看着就要成熟的水稻小麦,被啃的一干二净,徒留下光秃秃的秸秆。
    这一季的土地种的有多艰难,唐晓福心里是清楚的。
    为了抢水跟邻村打架,连唐老大都受了伤。
    村里出了银钱挖井,这才好一些,
    每日每夜的守着土地浇水施肥,眼巴眼望的能想多一些收成。
    如今全完了,唐老爷子颓唐的坐在地笼边,老目含泪。
    “二十亩田地呀,二十亩田地啊,这一季收成就这么没了。”
    此刻田间地头,往日里边挺直脊梁的汉子们,都满眼是泪。
    家中的哥儿们,捂着嘴呜呜哭泣,
    有痛骂的,有愤恨的,也有灰心绝望的。
    唐晓福看着西南角,猛地想起春种那会儿他喜欢吃烤地瓜和土豆。
    唐老汉宠着他,那块儿一亩地左右种的是地瓜和土豆。
    看着老爷子这般难受,唐晓福连忙上前两步将人搀扶起来,低声的说道:“爹那西南角……”
    随即唐老汉拍了拍他的手,一眼神制止了他,接下去的话,满脸沧桑。
    “老二老三向北啊,你们去地里看看,能收回点什么就收回点什么。”
    说完唐老汉就捂着额头,脸色有些苍白,唐晓福这会儿也有些吓蒙圈了,连忙扶起唐老汉,焦急的问:“爹爹,您可别吓我,这里就交给二哥三哥他们吧,您快回家躺一躺。”
    人就是这么奇怪,见到别人比自己惨,就会好受一些。
    其他人见到唐家也遭灾,有的人脸上的神情倒是略微好了一些,纷纷上前安慰唐老汉。
    “唐老汉一把年纪,还有什么想不开的,这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就是就是你儿女孝顺,家中尚且宽裕,我们这些个穷的叮当响的才是要愁呢。”
    李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扶住老爷子,不住地抹眼泪。
    “这贼老天是不让人活了呀,呜呜呜。”
    唐老二这个憨货,瞬间鼻涕眼泪流了,一把扛起唐老汉就往家跑,一边跑一边嗷嗷哭。
    “爹啊!爹啊!你怎么样了?你可别想不开呀。你还有儿子呢,实在不行儿子去县城卖苦力也能赚钱养活家呀。”
    唐晓福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掩住唇角,好险被这个憨货整笑出来。
    给赵向北递了个眼神,连忙捂着脸装着很惊慌的样子,往家跑。
    唐老三是个多精明的人呢,一看这情景,就知道恐怕自家爹有其他打算。
    就连忙满脸着急地拉着向北,去自家地里面收捡那些被剩下的秸秆。
    唐老二是个憨的,那是真孝顺。
    撒开两条大长腿往唐家跑。
    唐晓福使出吃奶的劲儿跑,愣是没追上。
    气喘吁吁的跑到家,就看二哥非要扶着老爷子上牛车。
    “爹,您别心疼银子,咱们去镇上好好看看。这里边的粮食没了就没了,儿子做苦力赚银钱买粮食。”
    唐老汉简直被这个二儿子气得哭笑不得,重重地拍了一下这人的脑瓜子。
    “还不快放我下来,仔细你爹这把老骨头被你折腾散了。”
    唐晓福也连忙上前拽住唐老二的袖子。
    “二哥!你莫急,爹有我照顾呢,你不如去地里帮帮向北他们吧,早些将秸秆多收回来一些,也是好的。”
    李氏这会儿也是迈着小步子跟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
    瞪了一眼自家这个憨货,不耐烦的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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