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抿了口茶水润喉咙,摇头问:“二哥是今日回来吧?”
    她知道是,从三天前她就在等这一日,但又怕不是,想从云芽口中再听一遍肯定的话。
    云芽嗯了声,昭昭的心便放下来,从唇角漾出一抹笑。
    “可时辰还这样早,照日程,王爷最快也得下午才能回来,小姐也不必现在就开始等。”云芽劝她。
    虽然明白劝不动,可还得劝,要不然等王爷回来,定然会问她们怎么不劝着点?哪回不是这样?
    昭昭当然听不进劝,贺容予离开上京已经两个月,整整六十日,甚至他都不曾写一封信回来。她想起来,都有些酸鼻子。
    怕云芽听出她的不对劲,昭昭支使她点灯:“我睡不着了,你把灯点上,索性伺候我梳洗吧。”
    云芽只好应一声是,点银灯,唤丫鬟们进来。
    院内霎时便灯火通明,动静喧嚣。
    任谁都知道,贺三小姐最得中州王宠爱,没人敢懈怠。
    昭昭托住下巴,心不在焉地坐在梳妆台前。
    “小姐今日要梳什么发髻?”
    “随便。”
    云芽看她这样,叹了声。正绾髻,忽地外头有急匆匆的脚步声,昭昭猛地睁开眼。
    “小姐,王爷……王爷回来了。”
    昭昭腾地起身,拎着裙角便往外跑。
    任凭云芽在身后喊:“小姐,发髻才梳了一半……”
    作者有话说:
    *1v1双c,男女主无血缘关系,年龄差九。
    *男主不是好人,但对女主绝对的好。弃文不必告知,骂作者反弹。
    第2章
    天刚蒙蒙亮,上京城内大小街道兀自寂静,各家门户紧闭。马蹄声从街道之间匆匆疾驰而过,停在中州王府门前。
    贺容予回来得比预计回京的时间早,他抵京消息方才传到,底下人只来得及通传一句,尚来不及安排任何。但王府门前的灯总是明亮如白昼,一边各几盏,透烧琉璃灯罩拢着光,任凭雨打风吹都不会熄灭,不论何时贺容予回来,都不至于看不清路。
    这是昭昭的吩咐。
    贺容予一身风尘仆仆,翻身下马。透烧琉璃灯将他的影子拉长,照出他的轮廓,一双微挑的眼,冷冷的,眉似双剑,鼻梁挺拔,唇亦紧抿,整个人的气质比这凄冷的清晨还冷。
    “二哥!”人还未到,声已先至,欢呼雀跃。
    贺容予脑中映出昭昭的笑脸。
    那该是如朝阳一般的。一双翦水秋瞳,澄净明亮,鼻子小巧而挺,唇色红润似樱桃,笑起来的时候眼微眯着,好似一弯缺月。然则,缺月勾起的是人的愁绪,悲欢离合人生八苦,可昭昭的笑眼却能抚慰这悲欢离合人生八苦。
    贺容予脚步一顿,再下一瞬,被娇小身躯扑了个满怀。女儿家的清幽香气瞬间将他包围,仿佛顺着他周身每一处沁入心脾,拂去那一身倦怠风尘。
    他唇角划开一抹笑意,好似划开这凄清的晨,令日出的曙光从那淡青色的天幕边缘挣出。只是很远,被楼舍屋宇挡得严实,何况昭昭一心只看贺容予,压根没注意到。
    抱够了,昭昭在他怀里用力蹭了蹭,终于松开手。没见到人的时候,她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他回来。真见到人,不知为何喉头却微哽。
    她眼眶发酸,怕贺容予听出什么,低下头,往回退了一步,故作嫌弃的语气:“脏死了,一身尘土味儿,早知道不抱你。”
    自打她被贺容予带回来后,娇生惯养,吃穿用度皆是最好,养得她娇娇嫩嫩,对诸多事情都敏感。
    贺容予却很满意她的变化,记忆中那个灰扑扑的小孩好像早不在了,他唯独记得那双眼睛。她的眼睛,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一双眼。
    从他十几岁至今,断续有人试图替他说媒牵线。贺容予都拒绝得直接,不好看。
    他的心里话是,眼睛不好看。不如他妹妹的好看。
    但心里话只在心里讲,旁人也不配多看她的眼睛。
    后来,便有传闻说,小郡王好美人。
    他倒没辩驳过,左右关于他的传闻喧嚣,多也不多这一桩,少亦不少这一件。
    只是因此引来不少麻烦,那些送礼的,由送金银珠宝,改为搜寻各色美人,送来中州王府。贺容予也借着这话,认真打量过不少人,只看眼睛,最后真真切切地应了自己那一句:的确不好看。
    她们或许有无边的美貌,可眼睛太浑浊,写满了名利和尘世的纷扰,像一潭不清澈的水。
    贺容予看向微垂着头的人,一边发髻端整,另一边却零零散落。
    他不由得好笑,伸手勾住她一缕发丝,一圈圈缠绕在食指上,又慢慢地松开。
    语气揶揄:“我脏,你乱,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一双柳眉轻压,已经调整好发酸的鼻头,但还有些呆愣,抬起头来,“什么?”
    下一瞬,余光瞥见他手心里自己凌乱的发丝,顿时反应过来,莫名地羞恼:“我……”
    她轻哼了句,把自己的青丝从他手里夺过来,干脆将另一边也拆了,随意地绾做一个发髻,看向他。
    “还不是二哥,整整两个月,竟连一封信都不寄回家中……母亲虽在佛堂,但心里也记挂着你的……”她放下手,语句微顿,“我也是。”
    二人站在门口说话,时值五月,风还有些冷。昭昭说着话,经风一吹,不由哆嗦了下。她本来在房里待着,自然没穿太多。
    贺容予没回答她的话,“外头冷,进去说话。”
    “嗯。”昭昭一面往王府里走,一面觑向贺容予,几次欲言又止。
    有很多的话想说,整整六十日没见,已经发生了许多事情。昭昭想告诉贺容予,又望见他眼下的乌青与憔悴,显然是为了快马加鞭赶回来,都没休息好。
    罢了,等他好好睡一觉,再说吧。
    -
    贺容予一路上快马加鞭,三天三夜不曾合眼,甚至跑死了好几匹马。
    他手下有人不解,不知为何王爷要这样急匆匆回去,另一人只是笑说,你是年纪尚轻,跟着王爷的年岁短,王爷每回出门,回程时总是很急的。
    那人又问,这是为何?难不成是为着王妃?
    其余人听他这么问,都笑起来,答道,王爷还未成家呢,只不过王爷有一妹子,每回王爷回京之日,她总一大早便起来等,为了不叫她等,王爷便总想着早些赶回去。
    那问话之人似懂非懂地点头,憨憨笑道,那王爷可真是疼爱这妹子,做王爷的妹子也太好了。
    他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
    昭昭中途来看过三回,听说他还没醒,便又自己回了院子里。
    她的院子是整座王府里最漂亮的地方,“星月楼”三个字龙飞凤舞地挂在院门上,那是贺容予的墨笔。小郡王能文能武,字也写得遒劲有力,飘逸潇洒。
    如星如月,吾家昭昭是也。
    这是贺容予的原话。
    她的院子进门便是一排花圃,花圃里的花按季节开,春夏秋冬都有,没有一个季节会光秃秃空着。没有谁家这样设计院子,昭昭这儿是仅此一家,女儿家的院子,弄得像个小花园一般。
    院子里的陈设都是贺容予亲自挑的,给她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从他把昭昭带回府开始,关于她的大小事宜,几乎是他一手包办。
    昭昭穿过花廊,进了门,托住下巴,忍不住叹气,嘀咕着:“二哥怎么还不醒……”
    才刚说罢,贺容予身边的人便过来了,说是他醒了。
    昭昭忙不迭跑过去,到贺容予院子里时,他刚沐浴过,头发半湿不干地垂在肩头。
    其实他醒了有一会儿,没让人给她传消息,等洗去这一身倦怠尘埃,才打发人去告诉她。
    昭昭跑来得急,初夏暑气渐起,已经有些热。她这一程跑出一层薄汗,贺容予轻声皱眉训斥:“这么急做什么?我人就在这儿,还能跑了不成?”
    过了九年,他嗓音越发好听,褪去稚气,越发沉稳磁性,只是仍旧对外人透出难以接近。他披头散发时,掩去些凶神恶煞的气质,更添几分柔和。
    他身边伺候的人要拿干净方巾给他擦头发,被昭昭接过,拿住方巾,轻裹住他头发,这才答他那句话:“二哥真是的,人家是想你了,急着想见你,你倒好,一点都不识情意,小心日后娶不到媳妇。”
    她恶狠狠地说着,手上力气也重了,揉搓着他那头长发。
    离他近时,总能嗅见他周身清淡的雪松味。很好闻。
    她又放轻了力道,想起他这一路奔波劳累,不由有些心疼。
    贺容予随她胡闹,嘴上却不依不饶:“亏我这么奔波劳累的,就念着给你捎些东西回来,你倒好,先咒起我来了。既然如此,那便不给了。”
    昭昭当即反驳:“不行!东西呢!”
    贺容予故作恶人,斜倚着圆桌,手指轻叩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呵,说不给,便不给了……”
    作者有话说:
    回来了,6.16有更。
    第3章
    昭昭轻哼了声,手里轻擦着他发丝,别过眼道:“二哥这还没娶嫂子呢,便已经如此待我,倘若日后娶了嫂子,哪里还能容得下我?”
    她微噘着嘴,一副小女儿家的娇嗔情态,又低垂下眼,眼见是委屈起来。
    一旁的朝北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从身后捧出个缎面红木方匣,送到昭昭跟前:“三小姐莫急,东西自然在的。咱们小心保存着,这一路上连半点尘都没让它挨。”
    贺容予轻笑了声,没拦朝北,只看着昭昭打趣:“脾气这么大,也不知道谁敢给你做嫂子。”
    他拿下头上的方巾,随意地擦了擦头发。头发已然干了,贺容予随手干净利落地将头发束起,从昭昭头上拔了支玉制簪子插上,脚步已经往门口去。
    “今日要入宫觐见陛下,商谈些公事,用午食不必等我。”
    昭昭哎了声,下意识抬头碰头发。他拿走的那支簪子虽然式样朴素,可仔细瞧也能瞧出是女子物件,就这么大摇大摆去觐见陛下……
    昭昭抿唇,眼看着他如松的背影跨过了门槛,消失在庭院之中。
    贺容予忙,昭昭知晓。
    他是名义上的中州王。当今大昭朝,东南西北四州皆设郡王,统率兵力,掌管各州事宜。唯独中州王最没实权,向来算个虚名。
    五州之中,中州土地最为广袤,气候宜人,兵力亦是最为强盛,也正因此,中州大小事宜皆直达天子,并不经手历任中州王。
    但那是从前。
    如今,贺容予是无名有实的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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