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这玩意儿都出来了,高老六隐约猜到应该是出了命案,但衙门不主动说,干他们这行的就不好问。
    他跟那“龇牙咧嘴”对视许久,点头,“得了,应该是王河没错了。”
    张仵作心头大定,又问:“认得准么?”
    高老六摸着络腮胡点头,“准!早年还有个兄弟威胁他来着,说不还钱,就给他牙全拔了,再板板正正塞回去。”
    昨儿光空口描述牙齿怎么怎么不争气,到底想不出来,如今对着实物就有谱了。
    张仵作:“……”
    您都干的什么买卖啊!
    张仵作跟高老六说不上话,问明白之后起身要走,高老六送了几步,又要给他塞钱。
    张仵作:“……”
    干嘛呢这是!
    高老六陪笑道:“还请这位大人多多美言,小人这些年真是改好了,当真没干什么伤害人命的事啊。”
    赌鬼死了,之前还被他们剁过手,这怎么看……都是他们的嫌疑最大啊!
    可千万别怀疑到自家身上。
    张仵作一脸惊恐甩开他,“我就是个仵作,能帮什么忙?”
    说着,又往他身上瞅,越看越满意,“不过你这个身板儿,倒是蛮值得一看。”
    高老六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娘的,怎么是个仵作?!
    被仵作看上了还能有好?
    他飞快地站好,飞快地收回红包,飞快地告辞,恨不得从来没见过对方。
    高老六跑出去老远了,张仵作还砸吧嘴儿呢,颇有些遗憾地嘟囔道:“可惜了……”
    多好的骨头架子啊!
    “王河?”谢钰拿过桌上的名册核对,“就是白石镇的王河?”
    张仵作点头,“高老六说是的。”
    见马冰想看,谢钰索性将名册推到她面前,“昨天王河家是谁去的?家里情况如何?”
    元培举手,“王河父母健在,家里还有一个媳妇和两个孩子,值得一提的是,他家所在的那条街是白石镇有名的富户聚集地,出过不少秀才呢。
    王河家应该也阔过,住的是二进小院儿,听说原本值钱的家具都卖了抵账,如今用着的都是便宜货,但打理得很整齐。”
    “嗯,这样的门户出来的人,大约生活确实是很讲究的。”马冰看完名册,又转手递给第三人,“王河不在吗?”
    元培点头,“据他家人说是外出躲债去了,跑了得有两三个月了。”
    马冰回忆了下白石镇所在的位置,“距离张于村不远。”
    之前大家想的是熟人作案,如今看来,或许凶手就是白石镇本地人。
    谢钰想了下,“我跟马姑娘亲自去一趟。”
    家里全是老弱妇孺,又是这样的事,还是有个女人一起去比较方便。
    才要出门,涂爻那边打发人来说,之前去信找摸骨画师的事儿有消息了。
    但不是好消息。
    “当地官员接到咱们大人的信后,连夜打发人去找了,谁知那位画师自从眼睛好了之后,就很想去外头看看,今年年初就外地游历去了,如今也不知道了哪里。”
    虽有些失望,但现在有了新线索,倒也不急着用了。
    谢钰道:“无妨,若有机会,不妨请他来开封做客。”
    终究人才难得,此人如能为开封府所用,必有奇效。
    那人走后,马冰好奇地问:“真有那么厉害的人啊?”
    她只知道摸骨治伤,万万没想到竟有人光凭手上功夫就能还原一个人的面貌,真乃神技。
    “虽未曾亲眼见过,”谢钰道,“但既然是涂大人举荐,想必不会有错。”
    两人说着话,就往白石镇去了。
    白石镇距离开封府不远,是京畿之地相对富裕的一个小镇,读书之风颇盛,也曾出过不少文人墨客,还有一座小有名气的白石书院,每年都吸引许多学子慕名前来。
    读书人多了,镇上风气就好,路上多有穿长衫的,路边店铺也多贩卖文房四宝等物,十分风雅。
    可惜马冰第一次认识这座小镇,竟是因为一具赌徒的骸骨。
    根据元培说的地址,两人顺利找到王河家所在的街道。
    附近几条街都是相仿的二进小院格局,偶尔还能听到门户中传来的稚嫩读书声,可见好学之名不虚。
    街上多有妇孺,谢钰和马冰怕骑马惊了人,便下马步行。
    大约是当地太平,孩子们胆子也大,才走几步,就有个梳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脆生生问道:“你们找谁呀?”
    马冰弯下腰,“王河家你知道吗?”
    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下,然后露出点嫌弃的神色,小声道:“他不是好人,你们不要找他啦。”
    马冰看了谢钰一眼。
    好么,这王河得多坏,连个四五岁的孩子都知道恶名了。
    “他怎么不是好人?”马冰笑着问。
    小姑娘才要说话,后头就来了几个抱着木盆的妇人,“小丫儿,跟谁说话呢?”
    因白石书院盛名在外,镇上常有陌生人慕名前来,但马冰和谢钰今日都着箭袖骑装,牵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求学的。
    那几名妇人便有些警惕,忙把小姑娘拉到身后。
    显然,这是一座既包容又排外的小镇。
    谢钰和马冰上前,出示腰牌,“开封府办案,你们可认识王河?”
    见是衙门的人,众妇人都有些紧张,“出什么大事了?”
    一听到“王河”,又纷纷皱起眉头,显然十分厌恶。
    “赌鬼嘛,十里八乡谁不知道?简直丢了咱们白石镇的人。”
    “他不是早跑了吗?”小丫娘低头看着女儿头上的小辫子,随口道。
    “就是,”另一个胖大女人撇着嘴道,“可别回来了!”
    马冰和谢钰对视一眼,“你们好像都特别讨厌他。”
    “那就是个祸害!”小丫娘愤愤道,“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整日滥赌,输了钱就回来打骂,连他亲爹娘都不放过,闹得整条街都鸡犬不宁,还引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我们这家家户户都不敢出门了!”
    “就是,我都跟自家孩子说,以后可千万别学那败家破业的玩意儿!”
    “他媳妇多好的人呐,跟了那畜生,真是白瞎了!”
    “那老两口也是倒霉,养了这样的儿子,还不如养头猪……”
    几个妇人你一言我一语,将王河骂了个狗血淋头。
    谢钰盯着她们看了会儿,忽然问:“你们这样说他坏话,不怕报复么?”
    那几个女人闻言一愣,干巴巴道:“这不是不在家么……”
    “就是……”
    谢钰没说话。
    她们似乎有些不自在,借口要洗衣服,忙不迭走了。
    拐弯的时候,还飞快地扭头看了他和马冰一眼。
    马冰看看那些女人,再看看谢钰,“有问题吗?”
    谢钰收回视线,沉吟片刻,“说不好。”
    那些女人似乎没有说谎,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谢钰又往那些女人消失的方向看了眼,一边往王河家走,一边分析道:“对王河那种人,但凡想正经过日子的都避之不及,更不要说读书人家。”
    马冰点头,“所以她们刚才说了不少坏话,看来积怨已久。”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
    “你也觉察到了,对不对?”谢钰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脚步。
    从东数第九家,大门口擦得干干净净,就是王河家没错了。
    马冰在脑海中将刚才那些女人的表现重新梳理一遍,也觉察到怪异之处。
    老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放到这起案子中来讲,就是正经过日子的肯定怕泼皮无赖亡命徒。
    那王河早就赌疯了,连自家爹娘都敢打,更别提邻居。
    若谁遇到这样的人,躲都来不及,又怎会轻易向陌生人讲他的坏话?
    就好像之前他们去过的牛满仓家等,几个邻居都是拼命装死,即便勉强敲开门,最初也是一问三不知,生怕说了什么得罪人的话,有朝一日牛满仓回来报复。
    既然大家都说他跑了,那就是早晚还有回来的一天,正如谢钰所说,现在说坏话,不怕来日报复吗?
    除非……
    想到这里,马冰禁不住吸了口气。
    “或许是昨天元培他们来,大家猜到了?”
    差役登门,总没好事,要么犯罪,要么死。
    谢钰点头,“或许吧。”
    说完,他抓起铜质门环,轻轻叩了几下。
    第78章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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