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这话不对,都停了筷子,齐刷刷望过来。
    孟夫人忙拉着她的手,“你这是……”
    要走?
    马冰道:“外面的人看了,总不好。”
    她在裴家一待几天,只怕外面的人都以为裴家有谁病得起不来了,都开始有亲近的打发人上门问候了。
    可偏偏一个个活蹦乱跳,给人瞧见,岂不起疑?
    小虾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听清楚一句话:
    姑姑要走。
    小姑娘瘪了嘴,忙把虾仁放到马冰碗里,小心翼翼道:“姑姑,我不吃虾子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姑姑身上香香的,会带自己玩,还知道好多外面的事,又会做好吃的,为什么要走呢?
    是小虾不乖么?
    霍玫也大咧咧道:“大不了就说我病了嘛!反正天热,我也懒怠出门交际。”
    好不容易回来了,新衣裳都没来得及穿两套,咋就要走嘛!
    “这可不行,”马冰忙道,“哪儿有这么咒自己的!”
    顿了顿,她又笑道:“左右都是自家人,若想了,随便找个由头也就见了。大约我是忙活惯了,在这里养尊处优几天,还有些手痒呢,总想找个案子瞧一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众人便不好再拦,唯独裴安面色古怪,憋了半日,只憋出一句,“好歹,好歹再多待一天!”
    裴戎和孟夫人不晓得缘故,霍玫一听,却是别开脸,吭哧吭哧笑起来。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两天去衙门时,裴安总能遇见谢钰,然后就用鼻孔看人家。
    偏那小子脑子忒好使,头一日还有些懵,到了第二天,竟就笑眯眯地跟裴安打招呼了。
    见他这样,裴安就猜到必然是他猜到自家和妹子相认。
    把裴安气得够呛,下巴仰得几乎要飞起来。
    妈的,老子最讨厌聪明人!
    第一天和第二天还勉强能算巧合,到了第三天,裴安就见谢钰竟老早等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身边没带任何人。
    “小裴大人,早啊。”
    “呵!”
    第四天.
    “裴兄。”
    “呵!”
    兄你个头!
    谁跟你兄!
    当天下衙时,裴安竟又遇到了谢钰!
    他就有点抓狂,这厮怎么阴魂不散?
    开封府这么闲的吗?
    谢钰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儿,只是比起对外的面无表情,看着和软多了。
    裴安正琢磨怎么会怼,意外地发现对方竟然率先改变战术,开始主动出击了!
    “裴兄,贵府借了马大夫多日,不知什么时候肯放她归来?”
    裴安直接就给气笑了,“什么叫借?她卖给你开封府了吗?”
    那是我们家的,我妹子,你懂?
    不等谢钰再开口,裴安就气势凌人地甩出一句狠话:
    “要人?做梦去吧!”
    说罢,又用鼻孔瞪了对方一眼,气势汹汹地走了。
    可万万没想到,自己前脚刚放了狠话,铮铮就要回开封府……
    打脸都没这么快的。
    回头那姓谢的小子还不笑死啊!
    不能够,绝对不能够!
    好说歹说,总算又留马冰住了两日,到底拖不得了。
    另一边,谢钰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便开始固定沿着开封府到裴府的大路遛弯,不对,是巡街。
    然后这天一大早,马冰刚一出门,一抬头,就看见了熟悉的人。
    “谢大人?”
    他不是不巡这边的么。
    谢钰看着她,忽然想起来以前读过的一段《诗经》,“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当时的他只觉得荒唐,一日就是一日,怎么可能眨眼成三秋,更何况三岁?
    可现在,他懂了。
    谢钰才要举步上前,却见那扇大门后面呼啦啦又涌出来一群人,老的,小的,一个不落,都虎视眈眈盯着自己。
    谢钰:“……”
    不得不说,这场面着实有些滑稽,但他又打从心眼儿里替马冰高兴。
    这个踽踽独行的姑娘,终于又有家人了。
    他走上前去,冲裴戎和孟夫人行了晚辈礼,“多谢。”
    谢什么?
    他没说,裴家人也没问,可都清楚。
    见他这样,裴戎就是有满心示威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只是……
    老头儿忽然烦躁起来,“滚蛋滚蛋,看着就烦!”
    他娘的,好好的姑娘,为啥一定要喜欢个臭小子!
    想想就不快活!
    谢钰莞尔。
    马冰忽然有点不好意思。
    你来做什么呢?
    倒像是,倒像是特意接人来的。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裴安急得跳脚,“爹,就让那小子这么走了?不得狠狠揍一顿?”
    裴戎正满腹憋屈无处发,闻言抬手就往他后脑勺糊了一巴掌,“揍你!”
    裴安:“……”
    那边谢钰替马冰牵着马,时不时瞄一眼上头几个堪称巨大的包袱,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
    马冰无奈道:“想笑就笑吧。”
    来时轻装简行,归时如同搬家……
    大黑马郁闷地打了个响鼻。
    人家不想当拉货的!
    谢钰确实笑了,“这几日,高兴么?”
    其实一看她的神色,他就有了答案,可总想听她说点什么。
    不管什么都好。
    果然,马冰面上浮现出名为快乐和满足表情,毫不犹豫地点头,“嗯!”
    谢钰也跟着高兴起来,忽意有所指地说:“可这几日遇见小裴大人,他却总是不大高兴的样子,待我十分冷漠。”
    马冰刷地扭头看他,活像看西洋景儿似的稀罕。
    喂,这是在打小报告吗?
    谢大人,你好奸诈呀!
    正说着,前头小路上转出来一个面熟的官差,对方一看两人这架势,下意识脱口而出,“呦,谢大人,搬家啊?”
    谢钰:“……”
    那人说完也觉得荒诞,胡乱道了歉,脚底抹油跑了,剩下马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钰无奈,站在旁边等她笑完。
    马冰还真就结结实实笑了半天,最后才捂着肚子抹眼泪,“谢大人,搬完家之后我想问点事……”
    谢钰:“……”
    这节过不去了是吗?
    他的表情特别有意思。
    有点窘迫,但又碍于礼仪不便发作;带着纵容,偏又十分无奈,就……有点可爱哎!
    马冰看了许久,终于想起来要适可而止,这才收敛笑容,开始问正事,“田淑的案子,怎么样了?”
    见她终于不再揪着“搬家”不放,谢钰明显松了口气。
    “有点进展,但对方还在权衡中,不过应该不会有大的变动……”
    那有可能被列为连环案的四个案件分别属于不同的管辖地,主审的官员也不尽相同,因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不管是涂爻还是谢钰,都没有充足的理由要求皇上调那些官员入京接受问话。
    但唯有一人,前些年刚升任了京官,就在开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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