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了, 今晚是我没注意。”巴虎再次认错, 他探头看了眼她怀里抱的孩子,“睡着了?”
    “嗯,吃饭那会就困了。”
    其其格和吉雅喂狗进来,巴虎接过盆子,舀了热水让兄妹俩自己去洗手,“记的打油皂,把嘴巴也洗洗,用帕子擦,别用袖子。”
    锅碗瓢盆洗干净,他就着孩子洗过的水拿油皂搓了搓,去卧房和厢房拿油烛来引燃,先送其其格和吉雅回屋,给他俩脱了衣裳抱上炕,“累了大半个月了,今晚好好睡一觉。”
    关了厢房门,外面没了油烛的光陡然一黑,他去灶房拿了油烛照着亮,蜜娘才抱着孩子进了卧房。
    “你先睡,我出去转一圈。”
    蜜娘点头,“狗和山狸子先让它们还睡院子里,过个几天了再迁到东边去。”
    东边陡然有了人住,巴虎出门还挺不适应的,哪怕两家之间隔的不近,也觉得挺拘束。
    他夜里出去看牛羊,狗都会跟上,这次也一样,不过这次不是往东去,而是过了河往北边走,牛羊骆驼都还好说,主要是马,它们发癫起来能夜跑上十里。
    大斑小斑带着大胡小墨跟着巴虎在羊群里转了一圈,它们夜里要出去捕猎,在巴虎腿边蹭蹭,头也不回地奔向深夜的草原。
    “汪汪汪——”
    “大黄。”巴虎喊了一声,听着走近的脚步声,招呼道:“也来看牛羊?”
    “对,这就回去的。”对方应了一声,应该是怵吠叫的狗,脚步声往西去。巴虎领着狗回去的时候听到西边的邻居开门的吱呀声,想着刚刚说话的就是他了。
    “阿尔斯狼进来。”巴虎要关门,但阿尔斯狼那个扭捏的狗东西一直在门口打转,不想进来,他耐下性子说:“进来,不会拿你怎么着。”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阿尔斯狼就拐道往西去,他撵了出去,跟了一会儿见它是要去羊圈,才止住步子往回走。进屋了就跟蜜娘叨叨:“阿尔斯狼劁了蛋怎么跟个老娘们儿似的,扭扭捏捏,叽叽歪歪,这都多久了?半年了,还过不了那道坎,怎么喊都不进来睡,越喊跑的越快。而且又不是我骟的它,跟我生什么气,这不是傻?”
    “就因为不傻才跟你生气,别光顾着说它,你要是被阉了,你怕不是要把人往死里揍,阿尔斯狼还愿意帮你看门你就千恩万谢吧。”
    巴虎扔了袍子到椅子上,踢了鞋子坐上炕,“那你说它肯回来吃饭还是给我面子了?”
    蜜娘没接话,男人往炕头一坐挡了大半的光线,昏黄的烛光透过他的里衣,隐隐能看见棉布下的皮肉,紧绷又光滑。
    “还好听了你的话没给大斑……”腰上搭上一只温热的手,男人的话截然而止,扭身直接抽了带子,还散发着皂角香的里衣也扔在了椅子上。
    火星一触就燃,两俱滚烫的躯体像打火石一般凶狠碰撞,迸出滑腻的汗水。巴虎伸手搅动山峰间的溪流,掀起眼皮在昏黄的光线下对着拱起的下巴,掌心一揉,温温吞吞地说:“吃饭的时候你训我了……”
    “你活该。”蜜娘支起上半身,拿脚蹬他,“别跟我啰嗦,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男人啧啧两声,“真心急,话都不让我说完,我是想说我没吃饱。”
    蜜娘咬住下唇不接话,末了手肘一弯躺了下去,故意别他,“没吃饱没劲儿?那便罢了,睡吧。”
    “行,睡。”巴虎屈膝起身,支着身子吹灭了油烛,掀起被子迎头盖住两人全身,挨了一拳也只是闷闷地笑,“侧着睡。”拎着入手滑腻的腰往上提,“睡吧。”
    睡个鬼,被子滑下地,蜜娘伸手也只捏了个被角,她埋头在枕头上,含糊不清地问:“你吃药丸子了?”
    “嗯。”
    那就行。
    ……
    蜜娘赶了装有蜂箱的勒勒车往屋后的草场走,割了蜜驱了蜂,跟巴虎回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东边的人在忙活着搬家。她家东边的邻居就是盼娣,盼娣把家当捆在牛犊子的背上往家里运,见到人了高兴地打招呼,“等我安顿好了请你们来吃饭。”
    “好,需要帮忙你吱声。”
    盼娣盖的是一排五尺宽十二尺长的房子,隔成了灶房卧房和堂屋三间房,屋后是羊圈,屋前是高高的围墙,她为了安全,院墙砌的跟房顶同高,就这些东西,耗费了她一半的羊。
    蜜娘进屋把蜂巢挂起来放空闲的屋里沥蜂蜜,脱了外面的衣裳去隔壁看盼娣要不要帮忙。
    “就被褥毛毡和衣裳,再加锅碗瓢盆和瓦罐,东西不多,我两趟就给搬来了,不要你帮忙,你回家忙你的,家里还有个奶娃子要照顾。”盼娣推蜜娘出门,她房子建这儿是想着有巴虎当邻居也是个震慑,蜜娘家养的狗又多,她搭个边也有看门的,夜里有个动静她喊一声有人能搭腔。可不是想搬来沾便宜的,动不动让人帮忙,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谁都烦。
    她选了个听起来很合理的说法:“蜜娘你可别见我困难就帮我,我不要人帮,万事都要靠我自己,能熬过去我就继续这么过,熬不过去我吃了苦就知道低头弯腰了,趁着年轻还能嫁人生孩子。”
    蜜娘失笑,指了指两家之间的一排空房子,跟盼娣家同宽同长同高,就是盼娣的门朝东,她家的门朝西,“以后我家的狗和山狸子都住这儿,夜里你安心睡觉,没贼人敢靠近。”
    “那我是真安心了,比家里有个男人还让我安心。”盼娣拍拍胸口,一二十只狗,贼人来了不留只腿走不了。
    等蜜娘走了,她站在家门外背着手绕了一圈,虽然她住的房跟狗住的房一样大,但她看着也好满足,这是她的,完完全全属于她的。
    “这么快就回来了?”巴虎诧异,见怀里的小儿子弹腿要去他娘那儿,他故意抱得紧紧的,“干嘛?爹吃人啊?有人愿意抱你你就偷乐吧,还挑三拣四。”
    “嗯,她不要我帮忙。”蜜娘走到巴虎身后,搭上他的肩,踮脚亲了亲小儿子的胖脸蛋,“咦,臭臭的,不抱,我不抱你,太臭了。”
    哈布尔嘎嘎叫,伸出两只胳膊皱着眉头憋着气要她抱,这时候脾气上来了,只让她亲,巴虎要亲他就推他的脸,很凶地“啊啊”叫。
    “小崽子不得了,要造反。”巴虎偏要亲,不仅亲还要抱着往外走,蜜娘扛了把铁锹跟上,反手带上大门,在哈布尔哇哇的哭声里一家三口往屋后走。其其格和吉雅一大早就跟着牧仁大叔一起来拔萝卜了,今年秋天老头没回来,地里的萝卜也没人管。
    “怎么哭了?”老头听到孩子哭声坐不住,拍了拍手上的泥拍手想抱。
    巴虎摆手,“生了矫情病,我抱都不行,非要他娘抱。”他被吵的耳朵都要聋了,接过铁锹把小崽子还给蜜娘,“给给给,你儿子。”
    “我儿子我儿子,我给别的野男人生的儿子。”蜜娘接过肉坨坨,给他抹掉眼泪,孩子一到她手上立马就不哭了,“你爹掐你了啊?抱你还不乐意了,跟卖孩子的似的。”
    老头左右看看,默默又走回萝卜地里拔萝卜,年轻人说话大胆的让他不敢插话,一个敢说是给野男人生的儿子,一个还不见生气。
    萝卜叶还有青的,其其格和吉雅就负责扭掉叶子待会儿拉回去喂羊,一筐叶子五文钱,干的特别来劲,爹娘来了都顾不上喊。
    “种了这么多年的萝卜,我还是第一年来挖萝卜。”巴虎一锹一个,看了看蜜娘,问要不要把小胖子的木床搬来。
    “不搬。” 她脱了外面的罩衣兜着哈布尔的屁股绑在巴虎背上,见他又要张嘴,立马伸手:“不许哭,你今儿就长你爹背上,我看你会不会掉一两小肥膘。”迁徙的路上大半时间都是她带他坐勒勒车里,就把他的性子养小气了,长时间看不见她就瘪嘴,有她在就不让第二个人久抱。
    巴虎背着小崽子挖地,蜜娘跟在后面拧叶子抖土,萝卜一个个往筐里丢,五个人拔了一天才给拔完。
    “老头,往年你一个人要弄几天?”巴虎赶来马车把筐里的萝卜搬上车,哈布尔在他背上待了一天,也习惯了,双手垂着,脸贴在他背上,俯身起身一点不带怕的。
    “往年也不是我一个人拔的,十几个人一起,半天都不要就拔完运回去了,今年是你忘了交代他们,他们也跟着偷懒就当没这回事。”牧仁大叔抬手护着被衣裳兜着的胖小子,见他眼睛一阖一阖的像是要睡,忍不住夸道:“跟你兄姐一样,从小就胆子大。”
    不过人家爹娘胆子也不小,心也宽,生的三个孩子都是好性子。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一百六十九章
    萝卜下地窖的时候其其格和吉雅被递了下去, 巴虎把萝卜装羊毛袋里用勾子勾着递进去,兄妹俩在地窖里把萝卜拿出来码地上。
    “爹,还有吗?”吉雅喊。
    “有有, 还有两袋。”不过地窖里已经快堆满了,巴虎屈膝跪地上, 把两个孩子拽着拉上来, 剩下是两袋萝卜直接竖着放进去,吃的时候也方便拿。
    活儿干完了该结工钱了,巴虎给其其格和吉雅拍拍身上的土,“去找咱家掌柜的结账, 爹不管钱。”
    其其格脚步一顿,转过身讨好道:“爹,你看我怎么样?我给你管钱,我也是掌柜。”
    “不怎么样。”巴虎搬了木板盖住地窖口,拍拍手上的灰, 用手背抵着她的头往前院走,“我要给你娘说,你想夺她的权, 让她扣你的工钱。”
    一提要扣工钱, 其其格蔫巴了,假模假样哈哈两声,扭着身子回头拽住她爹的手, “我开玩笑的, 你看你咋还当真了?”
    “开玩笑的?”
    “嗯嗯。”小丫头连连点头。
    巴虎忍笑,顺着她的话说:“你瞧我, 差点就当真了, 你开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其其格没忍住, 轻哼出声,甩掉他的手,大步跑进灶房去洗手,听吉雅的声音在卧房里,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急匆匆跑进去,刚好看到她娘给了一角银子。
    “娘娘娘,我的呢?”她捧着手凑过去。
    “都有。”蜜娘比着吉雅手里的那块儿拿了个差不多大的,“今天你俩都辛苦了,娘多给一点。”
    “是赏钱吗?”吉雅来回颠着那角银子。
    蜜娘一愣,笑言:“对,是东家给你们的赏钱,好好干,以后还有。”
    “东家说他不管钱,才不是他给的。”
    房门开着,院子里抱孩子的男人听了好笑,抱着小儿子走到檐下,说:“你娘是掌柜的也是东家,她说话比我这个男东家说话好使。”
    哈布尔看到蜜娘走出来又伸手要抱,蜜娘打了下他的小手,绕过他们爷俩进了灶房,“今天晌午煮羊肚肉可好?”
    “还想吃羊肠肉,新鲜的。”吉雅说。
    “那你跟其其格哄弟弟,我去灌羊肠。”巴虎把哈布尔放炕上,嘱咐两个小的哄他玩。
    蜜娘端了羊肚去河边洗,巴虎提了盘羊肠子,两人蹲在河边说话,对岸是阿尔斯狼卧在草丛里睡觉。
    “傻狗。”他见到它就忍不住骂。
    “下午你把狗窝里的毛毡和垫子都给搬到狗屋里,屋里的狗窝都给拆了,看它们过不过去睡。”蜜娘说。
    “大黄呢?它可是要守着你睡啊。”巴虎的话里含着酸。
    “先都给拆了,大黄要是不愿意出去就让它睡檐下。”狗多了,院子里怎么扫都有味儿,蜜娘是打定了主意要把狗都迁出去。留个狗窝在,就是夜里出去了,白天还会跑进来睡觉。
    巴虎点头,说起了进山的事,“我打算明天或是后天进山砍些树,剥些桦树皮,把大斑小斑都带过去,大胡小墨留家里。”
    蜜娘转头定定瞅了他两眼,没吭声继续清洗羊肚上的黏液。
    巴虎看到了她的眼神,打补道:“听说夏天盖房子是从山里砍的树,我得去看看,看山里是啥情况。”
    “你又不住山里,山里啥情况跟你有关系?”
    男人不吭声了,一盆脏水淋在地上,瞬间被/干巴巴的黄土吸收,一点都没流进河里,“我总要去剥桦树皮的。”
    “阿斯尔说……”
    “行吧。”巴虎打断她的话,也不掩饰了,“我想带大斑小斑进山看看,说不定山里还有三四只山狸子在等它们。”
    蜜娘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我就知道。”
    男人心虚笑笑,“反正家里也没事,我去走一趟。”
    “随你。”蜜娘心里清楚他就喜欢这些东西,喜欢狗,喜欢牛羊,喜欢马喜欢骆驼,后来又喜欢山狸子,不喜欢跟人打交道的年岁里,他就是跟这些动物日日相处的。晓得有两只山狸子曾来过,他心里就痒痒,就惦记着把野的勾回家。
    “只给你六天的时间,不管找不找得到你都得回来,多带几个人。”她交代。
    “行。”巴虎应的爽快,欢欢喜喜地恭维:“我就知道你懂我。”
    “我不懂,我懂屁。”蜜娘白他一眼,面无表情复述他的话:“听说盖房子的树是从山里砍的,我得去山里看看情况。”
    离谱到没边。
    巴虎哈哈大笑,端起盆子站起身往家走,路过时撞了她一下,“你真不好玩。”
    蜜娘抬脚想踢他,不料他后背长眼跑了两步,踢了个空,她也跟着小跑着撵,一直跑进院子她都没撵上。
    再踢就没意思了,蜜娘拿眼戳他,接过他手里的盆,扭身进了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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