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梁鳕能做到的是把麦至高给她的卡还给他,“卡里缺失的钱我以后会慢慢还给你。”
    麦至高离开天使城时留下这样一句话“这个地方我以后都不会来,永不!”
    梁鳕还从麦至高那里得知,昨天傍晚一名当地人把一个纸袋交到度假区经理手上,度假区经理再把纸袋按照那位当地人要求那样交到麦至高手里。
    纸袋放着一万两千美元和一张纸条,这张纸条注名还款人为梁鳕。
    离开机场,站在大片空地上脸朝着天空,喃喃自语:“君浣,是你吧,你心里讨厌我变成那样的女孩,所以冥冥中安排这一切事情的发生。”
    那是梁鳕唯一能想到最为合理的解释。
    垂直而下的日头把她刺得眼睛都睁不开,她深陷蓝天白云所杜撰出来的那个幻境当中。
    那个密不透风的早晨发生的事情随着麦至高的离开、梁姝的回来告一段落。
    细细想来,也许那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你看,她没有变成她自己所憎恶的那一类人,你看,她起码表面上依然还维持着君浣所喜欢的那一类女孩形象。
    你看,她可以以一名女儿的身份在自己母亲面前宣布“我一次性还清您的生养之恩。”
    在这件事情中梁鳕损失的只是一张五十面额的菲律宾比索,那五十比索用在购买避孕药上。
    白色的,看起来和维生素片没什么两样,可她倒了两杯水才把那颗小东西强行咽进肚子里。
    那晚,一夜无梦。
    次日,梁鳕回到拉斯维加斯馆,认识她的人几乎都不约而同和她说同样的话“怎么不多休息两天,你现在脸色看起来糟糕极了。”
    脸上带着微笑,嘴里说着“谢谢”,心里却在碎碎念着,这话说得倒轻松,不上班到时候被扣工资的人又不是你。
    周五晚上,德国馆人声鼎沸,梁鳕再次戴上蓝色头套,涂着红艳艳的嘴唇,举着啤酒商的牌子出现在拳击赛半场休息时间。
    德国馆新招几名兔女郎胸大臀翘,个头也比她高出一个头又很会抓时机摆首弄姿,这导致于她在客人面前没什么存在感,这个晚上梁鳕没卖出去一单啤酒。
    回到住处,灯也没开脸也懒得洗,打开窗户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潺潺流水声跟随着夜风来到耳边。
    说也奇怪,发生了那样一件事情她不是应该从这个房间搬出去的吗?
    可没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压根没想从这个房间离开的念头,甚至于今天早上醒来时,心里出现了两股声音。
    “梁鳕,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我没地方住。”“不要搞笑了,你没地方住?”“不不,我不能回到那里,我再也无法和梁女士呆在一个空间了,再呆下去我会越来越看不起她。”“是那样吗?”
    是的,是那样的。
    身体横疲惫,精神却异常集中,集中到她可以捕捉到溜进房间里小生物拍打翅膀的细微声响。
    渐渐地,细微声响分成几波,时远时近。
    缓缓掀开眼帘,梁鳕看到遍布在蚊帐外点点星星光芒。
    依稀间,她似乎曾经经历过那么一个光景,那个光景里头所有一切事物都在晃动着,连同那蚊帐外的星星点点也跟随晃动着,那到底是什么呢,她想凑近一点去看,身体刚刚浮出水面,又被那股重力推回去,手在半空中挣扎着,特别孤单的模样,徒劳地想去抓住点什么,终于——和另外一只手紧紧交缠在一起,那只手比她的手还大,跟随越来越为密集的摇晃,两只手缠得更紧,最终,同时沉入水底,在沉入水底前的那一瞬间,她终于把蚊帐外的星星点点看清楚了。
    原来——
    那是萤火虫。
    抓起枕头,朝着蚊帐狠狠砸去,受到惊吓的小生物迅速逃离,消失于窗外的夜色中。
    七月伴随着这个萤火虫之夜拉下帷幕,八月来临。
    八月上旬第一个周末,梁鳕站在公园角落旁边,看着身穿按摩师制服的梁姝。
    梁女士有很好的演技,如果不是熟知底细的话梁鳕都要把那位在走廊摸索着的中年女人误以为是一名眼睛失明者了。
    经过那件事情,梁姝好像懂事了,她来到澡堂,和在天使城那些失去了竞争力、会点按摩技术的女人们一样充当起“盲人按摩师”。
    澡堂管饭,能接到客人就可以赚到钱,每小时十五比索,这十五比索得给澡堂五比索。
    从前,梁姝是怎么也不会干这种活,第一赚到的钱少,第二,她压根不会把自己和“失去竞争力”这样的标签联系在一起。
    夜幕降临,梁鳕离开公园,没回到住处直接来到拉斯维加斯馆。
    更衣室在三楼,在爬楼梯时梁鳕感觉到有些吃力,她想那应该和她没吃晚餐有关吧。
    梁鳕已经连续三天没吃晚餐了,不是为了减肥也不是为了省下晚餐钱,而是她真没胃口,她怀疑这也许和那颗看起来像维生素片的小东西有关,那又苦又涩的滋味一直残留在她舌尖,导致于她茶饭不思。
    夜幕越发深沉,茶水间姑娘们逮到空闲时间,对开着漂亮跑车来到天使城的女人们评头论足。
    开着漂亮跑车来到天使城的姑娘们都是为了温礼安而来,温礼安的节目新增加周末五分钟和现场嘉宾互动环节,这五分钟只属于最高出价者。
    上个周末据说有马尼拉来的夫人以一万美元价格拍到了那五分钟。
    今天是第二个周末,整个拉斯维加斯馆角落都充斥着“今晚安吉拉的五分钟能卖出多少美金”的话题。
    同为拉斯维加斯馆艺人,资格高的语带嘲讽,资格低的则是羡慕溢于言表。
    一有机会就会跑去偷看的诺雅又按耐不住了。
    在偷潜到顶楼前一再和为她做掩护的女服务生们保证:她会把看到的每个细节搬到她们面前。
    大家对于那五分钟互动好奇得很,梁鳕也被算到这拨好奇人员名单中,承担着掩护人物。
    九点十三分,诺雅准时出现在更衣室。
    结束早班、换好衣服的女孩们一窝蜂涌向诺雅,梁鳕慢吞吞扣完最后一刻纽扣,扣完纽扣,从储物柜里拿出包。
    姑娘们叽叽喳喳问着各自好奇的问题,这些问题中最频繁出现地是“他们接吻了吗?”“他们有比亲吻更亲密的举动?”
    最终,姑娘们在诺雅一声不大高兴的“你们别问了!”中散去,虽然心里不高兴但她们不敢拿诺雅怎么办,传言诺雅是拉斯维加斯馆某高层的地下情人。
    梁鳕离开更衣室时诺雅还站在那里,一脸的怅然若失。
    今晚是周末,梁鳕还得到德国馆去赶场,不巧地是,后门楼道处有人,男人和女人。
    温礼安的声音很好认,是那种听了声音会忍不住想看人的声线,至于女声——
    “黎宝珠,如果你觉得看不惯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你比她们出更多的钱,那么那五分钟时间就属于你了,这样一来,你就可以随着你的心情。”
    “‘女士,你耳环很漂亮,很配你’,温礼安,这话你是真心的吗?”
    “你没看到那位女士因为这句话笑得嘴都合不拢吗?她出了一万美元买下那五分钟,我要做到的是,在那五分钟里让她觉得物有所值。”
    “温礼安,你为什么要和她喝交杯酒,我讨厌你和她喝交杯,她的年纪看起来都可以当你妈妈了。”
    “不喜欢的话你大可不必出现,”温礼安声音开始有了淡淡的不耐烦,“还有,客人,你现在挡住我的去路。”
    “客人?温礼安你气死我了,”平日里教养很好的女孩此时秀起了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一直维持之前那样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弄出那五分钟?”
    “是他们逼迫你的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可以告诉我,我二哥在马尼拉、苏比克湾有很多可以说上话的朋友,我可以给我二哥打电话,还是……还是,你需要钱了,你需要钱的话可以告诉我,我有在银行有我的基金。”
    “温礼安……温礼安,你别走——”
    回应她地是快速远去的脚步声,脚步声消失不见。
    黎宝珠还在自言自语着“我……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那样子,那样的你和你不像。”
    此时,梁鳕想起了麦至高,她很好奇黎宝珠会不会像麦至高一样,在真正认识到天使城后会不会丢下“这个地方以后我不会再来了”这样的话。
    回过神来,梁鳕匆匆忙忙往着另外一个方向跑。
    现在不是她好奇的时间,如果今晚再像上个周末一样一瓶啤酒也卖不出的话,那她距离卷铺盖走人就不远了,他们不会把名额浪费在连续两个周末都卖不出一瓶啤酒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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