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鳕成功地让琳达往梅芙所在区域走去。
    琳达给的镜子还拿在梁鳕的手上,在琳达转过身去时,印在镜子里的那张脸如变戏法般,前一秒还一脸茫然下一秒麻木薄凉。
    手挡住镜子里的脸。
    抬头仰望天空,飓风后的天空如水洗般,如果印在生活中的那些痕迹也能像这方天空一样就好了,梁鳕想。
    她的人生因为那场叫做“海高斯”的飓风现在变得一团糟。
    不,也许在她住进位于小溪附近的房子就开始变得一团糟了起来。
    就不应该贪图小便宜,梁鳕恼怒扯着自己的头发。
    “再扯下去就变成光头了。”左侧传来低低温温的声音。
    木着脸,木然移动脚步。
    “梁鳕。”
    这忽然的呼唤让她脚步差一点收住了。
    “梁鳕,回去吧。”
    前面就是琳达的办公室,打开办公室门,上锁,脚步移动到东南方向的窗前,拉上窗帘,再移动到西北方向的窗前,目触到窗外的身影,手抖了一下。
    没有经过任何停留,窗帘拉得结结实实不留一点缝隙。
    靠在墙上,梁鳕闭上眼睛。
    眼睛一闭上,一场场一幕幕:那从窗外折射进来的光投递在床上那对男女身上,女孩头枕在男孩臂弯上,深色被单一半横在他们腰间一半掉落到地上,没被被单遮住的部位不着片缕。
    起身,穿上衣服,打开门,飓风过后,门外一片狼藉,她站在那里,费力地想着,一边想脚步一边沿着道路。
    在那家药店门口站了片刻,咬牙大力拍打药店大门,从睡眼惺忪的药店老板手中接过药,梁鳕来到了避难所,在避难所的饮水区接了点水,吃完药她在那位正在呼呼大睡的女人身边躺下。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女人正在看着她,她和她说妈妈我来接你回去。
    把梁姝接回家说了一句我到学校去看看,再然后她就呆在学校没有离开,这一切都是那鬼天气的错。
    真的是鬼天气的错吗?
    转过身,头抵在墙上,又是一场场一幕幕:
    大雨过后,风停歇下来,窗外还是漆黑一片,流水声哗啦啦的,在那哗啦啦的流水中一直有细细碎碎的女声持续伴随着,她怎么也解释不了下半夜的那次,在他身体第二次覆盖上她时,她甚至于连推开他的尝试都没有,在清晨的微光里头,她看到他背上肩膀处的抓痕,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模样,那陷进他皮肤表层里的指尖,那拼命扯直的脚趾头……
    疯了,魔了。
    头抵在墙上,恼怒间,一次次磕碰着,以此来化解心里的烦躁。
    “梁鳕。”又是温温的叫唤。
    “嗯。”
    “你都要把墙磕坏了。”
    哪有那么夸张的事情,头离开墙,墙好的呢,得意洋洋迫不及待想去昭示——
    然而,周遭空空如也。
    没人叫她名字,没人提醒她说墙要坏了,但属于她的那声“嗯”尾音却还残留在她舌尖里头。
    疯了,那该死的住在哈德良区的小子!!
    扯开窗帘,她要送他一个艹的动作,朝着窗外竖起中指缓缓收下,窗外空空如也,放下窗帘。
    嗯,这样也好,温礼安的时间宝贵得很,他要把时间用来换金钱,温礼安要努力赚钱给塔娅买戒指。
    打开办公室门,冷不防一只帆布包递到她面前,帆布包是梁鳕的。
    帆布包往她怀里塞:“他让我交给你的。”
    站在梁鳕面前的女孩就是梅芙,自我感觉良好看不起天使城的外乡姑娘,此时这位外乡姑娘一反常态脸上表情极具讨好。
    把洗得干干净净的苹果硬交到梁鳕手里,梅芙了这样一个问题:“他叫什么名字?”
    梁鳕大致猜到梅芙口中的“他”是谁了,漂亮的男孩总是能轻易获得女孩们的好感,不过梁鳕并不打算回答外乡姑娘的问题。
    “你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自认给了苹果就占理的人语气理所当然,“他说你是他哥哥的女友。”
    梁鳕停下脚步。
    “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孩,我猜即使在马尼拉街头站上一礼拜也不可能出现像他那样的男孩。”外乡姑娘一脸陶醉。
    “可怎么办?”梁鳕把苹果塞回到梅芙手上,“我男友的弟弟现在已经有女友,想知道他女友的名字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后半部分话梁鳕还特意加重语气。
    晚饭过后,梁鳕打开帆布包,里面放着她一些换洗衣服,离开时梁鳕两手空空,这几天她穿的都是琳达的衣服,帆布包最底层放着女性贴身衣物,都是全新的。
    敛眉,把帆布包随手往沙发一扔,抹了抹脸,指尖所触之处微微发烫。
    第五天,陆续有学生到学校报名,校园操场杂物也清理得差不多了,距离开学还有四天。
    随着开学日期临近,琳达眉头越拧越紧,今年到学校捐献物资的人比去年更少了,这场飓风更是让学校财政雪上加霜。
    数次,那递出去的两百比索在琳达拧紧的眉头下缩回,学校每名学生需要缴纳八百比索作为一个学期的学杂费,这八百比索分成两个季度缴纳,开学时缴纳五百,剩下三百可以留到学期中期缴纳。
    可眼下梁鳕只能筹到两百比索,两百比索距离五百比索还差一大截,而且上次她还有若干零零碎碎活动费用没交,那些算起来应该也不下两百比索。
    三点左右时间,学校终于恢复了供电,琳达的脸上也有了些笑容,鼓足勇气梁鳕把两百比索放到她面前。
    “干什么?”琳达推了推眼镜,抬眼。
    那都快要被拽出汗来的两百比索重新放回梁鳕兜里。
    她的学杂费昨天已经交了,而且把两个季度的一起交齐了,甚至于连她上个学期欠下的活动费用也一举还清。
    从琳达那里得知的消息让梁鳕第一时间就往着学校门口走,离开前瑞士女人还试探性地问了她一句“他真是你男友的弟弟?”
    这还能有假?
    握紧拳头,一步步走出校门,那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爱管闲事的前男友弟弟,等等,君浣什么时候变成前男友,她记得他们从来就没分手过。
    她非得把温礼安揪出来不可,揪着他在他耳边大喊:谁让你多管闲事的?!就算你把全部家当都用在多管闲事上,也不会有人感激你。
    不会!
    经过亮蓝色路牌,梁鳕远远地就看到被绿色植物环绕露出一角的屋顶,那些用来加固屋顶的绳子已经被拆掉,支撑香蕉的木架也没有了。
    一切看起来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就好像,那场来到天使城的飓风没有光顾这里一样。
    推开门,窗户、绿萝、风水鱼和平日一般无异,地板上干干净净,桌面依然堆满书,从自来水渗透出来的水滴一滴一滴滴落着,自来水下放着桶。
    拨开房间卷帘,平整的床单、放在床下的拖鞋让梁鳕在瞬间产生出某种错觉,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两具汗淋淋纠缠着的躯体仅仅是某个对异性产生朦胧好奇年龄段做的比较晦涩的梦而已。
    床挨着床头柜,那是这个房间唯一装饰物,床头柜上放着闹钟,闹钟旁边多了一台小型电风扇,电风扇是全新的,风扇页是漂亮的湖蓝色。
    男友的弟弟又多管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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