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直直往着天际:学徒,看吧,这一招不是每次都管用的。
    最终——捂好她的领口,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那在她耳畔的声音也是小心翼翼的:“告诉我,要怎么才不生气。”
    “我不生气。”她声音平静。
    沉默——唯有风在一下下打着从围墙处垂落枯枝,依稀间还可以听到从夜市场传来的讨价还价声。
    吻又开始细细碎碎落在她鬓角处,她的脸依然朝着天际,目光一动也不动,细细碎碎的吻刹那间又变得热烈了起来,舌尖沿着她的耳廓,要是平常他这样她会做出低低的警告,痒,别……
    这会儿,目光还是一动也不动,最终——唇离开她的耳畔。
    “告诉我,怎么才可以原谅我。”那声音又干又涩,“我想象过这样的时刻,要是拉着她的手被妈妈撞见要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就拉着她的手来到妈妈面前,说,妈妈你看,你的两个孩子都栽在这个女人的手里,可见这女人的魅力,我以为会是那样结果,事实上,我高估了自己。”
    “梁鳕,原谅我,这样低级的错误我以后不会再犯。”
    不不,温礼安,不会再有以后了,我不会再允许自己第二次有这样伤心欲绝的机会,那太累人了。
    目光直直落在天际:“温礼安,放开我,放开我了我就原谅你。”
    圈住她的手臂力道更盛。
    “温礼安,如果你不放开我的话,我以我妈妈的名义发誓,你一丁点得到原谅的机会都没有。”梁鳕说。
    梁鳕的发誓总是像模像样,有时候连梁女士都分不清她的发誓那个是真的,那个是假的。
    缓缓地,温礼安放开了她。
    看吧,也只不过是十八岁而已。
    明明,心里想让他放开自己,明明想快点回家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第二天和温礼安摊牌“温礼安,我已经看透你了,你也不过如此。”
    但——
    在他放开她时心里却是另外一种滋味,那种滋味说不清道不明,仿佛随着他的放开,一切就会按照她所想要的那样:摊牌、分手、桥归桥路归路。
    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促使下,摘下耳环,耳环朝着温礼安脸上扔去:“温礼安,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为了和你一起逛夜市一起吃宵夜和人家借耳环了,永不!”
    说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泪水沿着脸颊,又凶又急。
    “我更不会给那孩个子说我跌倒时像一只青蛙的机会,绝不!”
    他再次牢牢抱住了她,一个劲儿地亲吻着她,有多少眼泪从眼眶流出都被他一一吮干,像那正在努力安慰着处于暴怒的小生物般,在耳边频频发出淡示意安静,“嘘——别哭,都是我的错。”“梁鳕梁鳕,”“是我不好,”“别哭……”“梁鳕,求你别哭……”“以前……以前类似于‘你把我的心都哭碎了’这样的话我觉得肉麻,可……现在,它一点也不。”“梁鳕,你要是再哭的话……”
    “再哭的话要怎么样?”一边哭一边好奇着。
    他握住她的手,缓缓地指引着她来到他心上的位置:“我允许你进去,进去听听它都怎么说的。”
    “怎么进去?”她问他。
    “你想怎么进去就怎么进去。”他答。
    “如果说,我用刀在这里刨开一条路呢?”
    “嗯。”
    “那怎么行,你会死的——”拉长着声音,那泪珠还挂在眼角呢。
    “你都为了和我一起逛街一起宵夜都借了耳环。”
    小巷尽头,那对男女紧紧拥抱着。
    出了小巷是临时停车场,那临时停车场极为简陋,零零落落停满机车,机车混合着若干面包车农用车。
    衔接着临时停车场地是夜市,夜市人头攒动,依稀间,有清脆的童音在叫着妈妈。
    “妈妈,礼安哥哥去哪里了?”“他回修车厂了。”“妈妈,我有很久没见到礼安哥哥了。”“那是因为他回家时你都在睡觉。”“妈妈……”“查理,你可真像你那话痨爸爸。”“妈妈,”“……”
    “妈妈,我好像看到以前和君浣哥哥一起到我们家里来的那位姐姐了,刚才我看到她站在礼安哥哥的身边,他们手牵手,然后我叫了一声礼安哥哥,礼安就甩开那位姐姐的手。”
    站在小巷入口,他问她饿了吧,她点头,然后他和她说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又来了又来了,温礼安又在扮演起成年人的模样了。
    只是,那会儿,她真的是饿了。
    点头。
    那一顿饭花了温礼安近一百五比索,吃饭期间他就坐在她面前,她大快朵颐他却是什么也没吃,就安静地看着她。
    吃完饭,坐上温礼安的机车。
    机车一直往前开,等梁鳕回过神来时,她发现机车方向不是往河边的小屋,而是——
    车灯投递出赤色小路的模样,周遭是稻田,这条路自从君浣走后梁鳕再也没有来过,不不,不不……梁鳕连叫两声温礼安。
    机车依然往前行驶着,那幢房子已经依稀可见,随着那幢房子越来越清晰梁鳕的睡意全无。
    水泥砖切成的墙,黑色日遮,以及后远处那帘露出一角的豆角棚,豆角棚下面是河流,大雨过后,往河上放一张网,个把钟头后再去收网时可以看到挂在网线的淡水鱼,小会时间,鱼就被端上桌,小查理蹦蹦跳跳地“我去叫礼安哥哥吃饭。”
    餐桌上围着五个人,她就坐在君浣身边,也不知道怎么地眼神就往着温礼安的座位,心里极为好奇,那把温礼安带到这个世界的是什么样的男人,目光无意识地去找寻把温礼安带到这个世界的女人,那一下,所有思想在那冷冷的目光下烟消云散,正襟危坐。
    不不,不,温礼安,我可不要。
    蠕动着嘴唇,说:“温礼安,我原谅你了。”
    原谅是一回事,信任是一回事,可以原谅,但信任需要根基。
    那幢房子其中一个房间的灯还亮着,亮着灯的房间主人是谁梁鳕知道,不不,现在她一点也不想见到费迪南德女士。
    软软腻腻的声音在温礼安耳边:“温礼安,改天,改天行不行?你看我,现在眼睛都哭肿了。”
    置若罔闻。
    “温礼安,现在这个时间点不适合,改天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买一些水果。”
    机车依然延续着之前的行驶频率往前。
    “学徒。”声音又重又沉,“你这是认真的吗?”
    “嗯。”温礼安淡淡应答出。
    嗯,就是说认真的了,这样也好,温礼安的心态很好理解,不是落荒而逃了吗?怎么也得把脸面扳回来,眼下就是扳回脸面的好时机,在故弄玄虚一番之后梁鳕必然落荒而逃,要丢脸就一起丢脸。
    狡猾的家伙,她肯定不会上他的当。
    机车停在路边,梁鳕装模作样整理头发衣服,堆上见公婆时应有的娇羞表情,她说礼安我现在样子是不是很糟糕。
    “嗯,是有点糟糕。”温礼安淡淡回应。
    看吧,接下来应该是“的确是有点糟糕,我仔细想了一下,你说的话好像有点道理,我们还是改天再来吧。”
    心里碎碎念着:温礼安,快说啊,按照我心里想的那样说出来。
    回应她的是朝着她伸出的手。
    “干嘛?”下意识间梁鳕倒退了一步。
    “现在时间已经有点晚,这样可以节省时间,妈妈一看就会明白怎么一回事。”温礼安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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