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女记者提出的问题让梁鳕的心就纠了起来。
    由于温礼安和女记者的所在方位,假如温礼安答应女记者的要求,他就得来到正中间位置。
    正中间位置和搁放水杯的演讲台是唯一两个没有文物遮挡的所在。
    女记者的问题让全场迎来片刻沉默,摄像又给了温礼安一个近距离镜头,那一刻,全世界似乎都在等待着安吉拉的微笑。
    他们深信,那站在台上的男人是安吉拉的化身。
    安吉拉没让人们失望,微笑微微扬起。
    “当然。”
    伴随着温礼安给予的肯定回答,梁鳕猛地从座位站起,第一时间就想去打开门,然而门却是锁着的。
    此时,温礼安已经来到正中间位置处,梁鳕脑子开始呈现出空白状态,时间在那一刻宛如停滞不动般。
    女记者如愿以偿。
    终于,温礼安退到他之前所站方位,梁鳕跌坐回自己的座位。
    接下来,温礼安以三维动画短片形式介绍了环太平洋集团明年着重发展蓝图。
    在三维动画短片中注有环太平洋集团标志的科研队在铲冰船的带领下已经往南极洲途中。
    配合三维动画温礼安以口头阐述:环太平洋集团和俄罗斯、挪威芬兰等国家达成合作关系,致力于南极洲的合理开发。
    长达五分钟的口头阐述思路清晰、无任何口误、无任何漏字、完美地配合三维动画推进。
    这让梁鳕再一次怀疑起那躲在暗处等到着扣动扳机的家伙是纯属乌有。
    这个念头刚串起,温礼安接下来的行为又让梁鳕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五分钟口头阐述完毕,温礼安往左边移动、停顿,暴露于没有任何遮挡所在,心又再次纠起来了。
    心刚刚纠起,温礼安身体又往障碍所在移动,梁鳕又坐回座位上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梁鳕大部分时间里都在做以下两件事情:站起来,坐回去,再站起来,再坐回去。
    精神高度紧张导致于梁鳕思想困顿,导致于她此时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浑浑噩噩中有人打开门,梁鳕认得那个人,那是温礼安的秘书。
    离开休息室时屏幕上还印着温礼安那张漂亮的脸蛋,那张脸蛋没有一缕表情表达出随时随地有人会朝他扣动扳机。
    “说不定是温礼安在和我开玩笑。”梁鳕自言自语着。
    “你说什么?”
    此时,梁鳕才发现她现在正跟在温礼安秘书身后,于是她问他,你这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你是发表会的现场翻译。”那位小心翼翼提醒。
    梁鳕这才想起来,之前温礼安好像和她说过这件事,她现在胸前还挂着现场翻译的工作牌,她正走在前往前台的通道中。
    停下脚步,梁鳕问那位“你们可以让别的人来充当现场翻译吗?”
    “不能!”那位如是回答。
    梁鳕迟迟不动。
    “那十名幸运观众现场提问只占据了九十秒时间,这九十秒时间也就只产生三个问题,您只需要翻译完这三个问题就可以了。”那位还以为她犯了怯场的毛病,好言好语。
    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腕表示意他们时间已经不多了。
    又是浑浑噩噩中,梁鳕跟着那位来到了讲台。
    温礼安回答记者提问环节已经来到尾声,在温礼安秘书的示意下她站在讲台一处不起眼的所在。
    正在回答记者问题的温礼安似乎丝毫不知道讲台上多了一个人。
    不仅温礼安不知道,看台上的媒体,观众嘉宾也不知道,讲台上那个年轻男人宛如一道光,牢牢吸引住他们的视线。
    浑浑噩噩中,被请来当现场司仪的名嘴宣布答记者提问环节结束,接下来就是最后,也是最被期待的答网友提问环节。
    那位名嘴好不容易逮到自己出现在直播镜头前的露脸机会,冲着镜头展现出他那一口整齐的烤瓷牙:“我们得让安吉拉喝口水。”
    话音刚落,礼堂前的电子记时表正好跳到七点五十四分时间。
    当电子表停在七点五十四时间时,梁鳕的心“咚”的跳了一声。
    温礼安说过“最佳执行时间点就在七点五十四分到七点五十五分之间,因为这一分钟我会停下来喝水。”
    温礼安还说过“一分钟刚好是狙击手们完成一次目标射杀,从完成组装枪到子弹上膛到调整最佳位置,到对准人物目标,到扣动扳机。”
    疯子,疯子!
    缓缓地,脸转向温礼安,此时温礼安已经来到演讲台旁边。
    演讲台上放着瓶装饮用水,饮用水旁边放着水杯,温礼安的手正往着瓶装水搁置方向,他身体是静止不动的。
    缓缓地,梁鳕脸转向对面最高位置的看台上,温礼安还说了“也许子弹会从那个方位射出。”
    现场除了讲台以及媒体区,其余都是黑压压一大片,梁鳕无法看清那里坐着什么人。
    温礼安已经打开瓶装水瓶盖,正往杯子里倒水,他的身体还是静止不动着的。
    不,不行,这不是能拿来逗她的事情。
    即使温礼安说了,只有百分之五……
    不,不不,百分之五也不可以。
    跌跌撞撞着,梁鳕往着温礼安所在方向走去,也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一双手,那双手拦住了她。
    是有着一口烤瓷牙的司仪,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位想让世界见识他的现场应变能力。
    八颗烤瓷牙在梁鳕的眼前晃动,故作幽默着:“女士,你也想要安吉拉的照片吗?”
    摇头,眼睛直直看着温礼安,温礼安已经拿起水杯,温礼安要喝水了,推开搁在她面前的手,嘴里喃喃着“他在喝水了,我得去救他,我得去救他……”
    “你说什么?”
    现场灯光骤然变暗。
    在骤然变暗的光线下,梁鳕再次听到自己心“咚”的一声,前尘往事在那个瞬间蜂拥而至——
    炎热午后,她刚吃完巧克力,舌尖还残留巧克力味的甜蜜滋味,心情是满足的,满足到她没把自己现在是一名到教堂偷巧克力的小偷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搁在梳妆台上的那个蝴蝶结漂亮极了,如初夏时节枝头上的一抹新绿,漂亮得她忍不住伸出手。
    最开始她就想试看看而已,然而,一戴上就再也舍不得拿下了。
    穿着唱诗班的服装,头上戴着蝴蝶结,走在走廊上,有身材修长的少年迎面而来,不知名的夏虫在耳边叫个不停。
    记忆里,她忘了走廊上戴着翠绿色蝴蝶结的女孩有没有回头看。
    某年盛夏午后伴随着“咚”的那声变成了一场海市蜃楼,蔚蓝天空倒影带地面上,翠绿色的蝴蝶结倒影在地上,长长走廊倒影在地上。
    走廊上的少年在午后的微风里头一点点的,一点点的……
    舌尖还残留着从卡莱尔神父办公室偷到的巧克力滋味,那个名字似乎也带着巧克力味,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她舌尖跳脱而出。
    又远似近的声音:“她是今天的现场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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