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甜甜而笑,她像是完全感知不到对方的杀意和敌意:“小姐想来看春心花,我为她引路。”
    巫振锋瞳孔微震,温瑜也能进来?
    他目光向后,却并未看到来人,紧跟着就听到四月说道:“但小姐不舒服,先回房了。我想着来都来了,就先过来看看。”
    “没想到巫宗主在这里……”四月的目光落在棋盘上,声音顿了顿:“下棋。”
    温瑜不舒服?
    巫振锋眸中精光一闪,果真,温瑜那样虚弱的身体,根本就无法承受言灵的力量,刚刚那么耍大小姐脾气,现在也不好受吧?
    本来,还需要对言灵有所顾忌,但现在,机不可失,正好可以利用温瑜恢复的这段空档时间,把温家兄妹给解决掉。
    “巫宗主,你在等你的棋友吗?”
    小姑娘的眼睛大大的,她来到近前,黑色的瞳孔像是水葡萄。
    巫振锋看着她。
    清风微拂,将四月额前的碎发吹起,那一瞬间,她的眉眼,隐隐的熟悉。
    从今日第一次见面时,巫振锋就注意到这点了。
    早于春心花,早于温瑜,在那个分岔路口,他之所以驻足,之所以过去,是因为四月。
    四月像……她。
    他某种涌出亲切和温柔,目光从四月身上移开,落在了那片在风中摇曳的春心花田上:“我只是想在这里坐上一会儿。”
    巫振锋顿了顿,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或许是眼前的少女实在是太过无害,或许是心里积压了很多却无人诉说,他再次开口:“我的妻子很喜欢春心花。”
    “这片花田,是我亲手为她种的。”
    四月眨了眨眼,她目光落在了花田上,想起曾在怀玉城中听到的那些小道消息。
    里面就提到,御兽宗的巫宗主是个情种,爱上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凡女,凡女因病而逝,而他再也没有娶妻,只安心照顾着两人的孩子,甚至于,身边连一个女人都没有。
    这是他为他已经死去的妻子种的。
    话一开口,过往的记忆铺面而来,巫振锋没有再说话,但他的眼神和脑海中,全是曾经的一切。
    如此鲜活。
    正愣神间,红衣服的少女来到他的正面,双手交叉覆在额间,身体向前弯曲几乎成了直角,竟是冲他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礼。
    少女爱笑,可这一次,她的脸上没有笑容,神色郑重至极。
    “巫宗主,对不起,这春心花是你为妻子种的,我并不知道,却给摘走了,我向你道歉。”
    她言语诚恳:“有错就要认罚,我会为你做一件事,只要你开口,什么事都可以。”
    “当然,不能是坏事。”少女又补了一句,一本正经。
    为他做一件事?
    巫振锋几乎要笑出声。
    他堂堂御兽宗的宗主,元婴巅|峰的修士,有什么需要这个只有练气修为的少女做的?
    他好笑地反问:“什么才算坏事呢?”
    “爹爹说不能做的事情,就是坏事,伤害别人的事情,也是坏事。”四月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最后说道:“巫宗主可以先提,我来判断。”
    她数的是那样的认真,眉眼润泽在阳光下,那般生机勃勃。
    对上那眉眼,巫振锋没有说什么重话,只是说道:“春心花被你移种,也算缘分。至于要你做什么,我现在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再与你说。”
    “好。”
    四月点头。
    然后她重新露出笑容,坐在了巫振锋的对面:“巫宗主,我陪你下棋吧。”
    她随意拿起一颗白子,很快就落在棋盘上,然后,微微仰头看过来,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巫宗主,该你下了。”
    巫振锋垂眸。
    那白子落得很巧,不仅封了他一路棋,还盘活了自己。
    他看着棋盘,这些年来,只他一人坐在这里。
    兴谋并不喜欢,甚至于,虽然他不说,但巫振锋知道,巫兴谋认为曾经御兽宗因为对那位爱下棋的天才的追捧而下棋成风,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即使他这个儿子一直笑着,从来不会说什么重话,可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巫振锋很清楚,巫兴谋的笑容,从来都不代表友善。
    “需要想这么久吗?”少女声音清脆,晶亮的眼睛中,带着心软,有意无意地提醒道:“左边好像有空。”
    翅膀蓝边坠银的蝴蝶翩跹而来,停在了少女的指尖,像是一朵绽开的花。
    “又见到你了呢。”四月咯咯笑着,伸出手指,摸了摸蝴蝶,而那只蝴蝶,就像是亲人的猫咪一样,将头凑过去,亲呢地蹭她的手指。
    甚至于,刻意地舒展开翅膀,让那上面的斑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在取悦少女一般。
    四月笑着:“是小漂亮带我来这里的。”
    巫振锋去拿黑棋的手指一抖,将棋笥往外推出了一点。
    引得少女诧异望过来,伸手帮他扶正:“你要超时了,爹爹说过,棋场之上,没有父女,你想太久的话,可是会输的。”
    哪怕是这样,那只蝴蝶,也没有离去。
    巫振锋眼眸微深,拿出黑子落在棋盘上,闲话家常般:“你的棋,是你爹教的?”
    虽是问着,他的目光,却是落在那蝴蝶上。
    追月引兽蝶,生而高傲,一生不曾展翅,唯有天生得灵兽亲近之人,才能引得蝴蝶翩跹追寻。
    御兽宗中,这千年来,也只有一人。
    那位传说中的天才,龙骨玉髓笥的主人——巫振海。
    可他生得太早,也死得太早,如今,遍寻百十年来,巫振锋终于又见到了另外一个。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而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此刻,正乐呵呵地将白子落下,毫不设防,笑着回答他的话:“不是,爹爹从不下棋。”
    “但他有很多书,我看书学的。”
    “但我与别人下棋时,他会看,偶尔也会说些这样的话。”
    “爹爹还夸过,说我很聪明,是下棋的天才。”
    “偷偷告诉你,我和其他的伯伯下棋,为了让他们开心,会故意输给他们。虽然没有棋场上没有父女,但开心最重要了!”
    小姑娘的笑容亮亮的。
    白子在落下时,微微顿了下,最终落下的位置,让本该被绝杀的黑子,又有了残存之力。
    作者有话说:
    *龙骨玉髓笥,二副本42章中出现,无双拍卖会前,在海角城中,温瑜将无双令放在天涯客栈外等着妹妹来取,用来装无双令的,就是龙骨玉髓笥。是灵兽蛟龙身死后,为爱棋的主人感念幻化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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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小天使们生活中永远都不会碰到类似的事情,大家也不要担心,三次的事情我会调整好,能给我个抱抱就好,三天之后,我一定又是一条好汉的!pow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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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巫振锋又问了几句。
    四月对他毫不设防, 几步棋几句话的功夫,就将家底交代了个干干净净。
    在巫振锋看来,她是个很简单的小姑娘, 家世普普通通, 只是个马夫的女儿,因为兽类先天亲近的缘故,她养马养得很好。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小姑娘的嘴很严, 她虽然简单,关于她的话, 什么都能问出来,可一旦涉及到怀玉城, 涉及到温瑾和温瑜,她就只是捂嘴摇头:“这个我不会说的, 你去问别人吧。”
    倒是忠诚。
    巫振锋垂眸看着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也知道对方是在让他,甚至于她确实是个下棋的天才,若不是最开始她说的那些话, 这棋让的,真的是毫无痕迹。
    忠诚得有些可爱。
    不像御兽宗的门人,无论他们对自己表现得有多么狂热,巫振锋也知道,他们心里对大人所祈求的,最多的就是要离开这里。
    如此虚假的忠诚,只是, 他们永远都走不掉了。
    什么大人, 什么极乐, 都只不过是谎言。
    是他骗他们一直待在这里的谎言,给他们微末的希望,就像是想让诀驴兽永永远远地走到死,就要捅瞎了它的眼睛,在它的面前,放上一张诀驴幼兽的皮毛一样。
    这个兽族对于幼崽天然的护佑,它们为了找到幼兽,即使没有眼睛,只能嗅到,即使前面是钉子,是火坑,脚步也不会停。
    真的会永永远远地走到死。
    御兽宗门人,就像是被捅瞎了眼睛的诀驴兽,他们看不到真实,只能相信他告诉他们的希望,徒劳而无功地去追逐那所谓的大人。
    真是愚蠢。
    “你又不知道下哪了吗?”清脆的声音响在耳边,四月捧着一朵春心花,她的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像是这世间最澄澈的一汪泉眼:“右边的空很多呢。”
    诡异的,这话驱散了他心中的恶意。
    巫振锋对上了那双眼睛,小姑娘一身红衣,乌发被辫起,坠着红色的蕊珠,瑞雪可爱。
    他曾经,也希望能有一个女儿。
    他也可以,教她下棋,就像御兽宗的每个传统一样。
    “我想好了,就下这里。”
    巫振锋露出慈祥笑意,话语中带了点妥协和哄意。
    亲兽之身,百年难寻,为了她……,四月不能活着。
    但至少,在四月死之前,难得的善心大发一次,陪她好好下完这局棋,让她开心些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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