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少女留在这里,就不会死了吗?
    更何况,有人认出这是今日来的新人,最初看着打扮像是个佛修,还佛性颇高的样子,但是很快被人试出并没有净化能力。
    没有净化能力,那便无所谓是不是佛修了,不周城就像对待任何一个普通的新人,争先上前行骗。
    最先做的,便是身份和过往的剥离。
    有人用这头新发,换了佛修身上一切的宝物。
    不仅没有净化能力,连宝物也被骗走,如今不知为何沦落在这迷雾之中,对于放逐者和不周城来说,并没有任何价值。甚至还不如那个身份不明的少女有用处,至少,对方可以在迷雾中安然存活。
    再加上,周围迷雾缓缓而进,边缘波动,放逐者们都担心沐颜体力不足,无法支撑,再多带人,只怕会耽误了他们的生机。
    因而有人赔笑着开口:“圣女心善,我们都知道,只是这两人到底来路不明,圣女又体力不支,若是带上,只怕不妥。”
    “不如我们留个记号,先行回城修整,待休息整顿好,再来一探。”
    “若是他们是疫魔幻化,我们只怕要引狼入室了。”
    {不要脸,睁眼说瞎话!这明明就是不想做,故意这么说为难沐颜!}两个台上,有人愤然回复。
    这个人正是一直站边沐颜的人。
    其他的修者看到这条回复,一时不免有点面面相觑,这人是忠跳反打入敌人内部自毁的我方人员吗?
    因为太过无语,竟无人反驳,然后这时,有人出言:{这位小友此言有失偏颇,留影中人所说的话,明明与此前这沐颜小友所说的一般无二。}
    这般掉书袋的话语,偏偏还爱点得明白,这人紧跟着又回复了第二句——
    {若这人是睁眼说瞎话,那你喜欢的沐颜小友更甚。}
    那被捉住话柄的人还心有不忿,按照这是哪里来的臭学究,一堆随时可能让人封禁的问候话语正要喷薄而出,可定眼一看回复者的名属,拿着连玉简的手都不稳,整个人直接就跪了——
    {是,是我说得不对,您真的是不朗真人吗?}
    这时,修真者们才反应过来,跟着注意到,这回帖的人的名属,简简单单地写着“顾不朗”。
    顾不朗,修真界中不知道修为达到何种程度也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怪物”,人们知道他至少是合体期,但是从未听说过,他像其他合体修者那般出现天人五衰之状。
    再加上,他千年前正直壮年,却在唯我真人几乎杀遍了大半个修界的屠戮中,毫发未损,全身而退,也算见证过历史,便更加为他披上了一层强大的神秘色彩。
    这是公认的修界顶端。
    如今,蚀滞疫风席卷多宗大能修者,不名画框同步传影,这事情大的,竟然已经惊动这位了吗?
    没人会怀疑这名属的真假,因为没人敢冒充开他的玩笑。
    修者们人人噤声,两个台上前所未有的安静,就在这时,顾不朗再次发问:{留影中这位沐颜仙子,就是一一刀认定的主人吗?}
    这话不带什么情绪,让人猜不透这位顶级大佬的真实喜好,因而虽都蹦着高抢着回复,可都很是谨慎,除了是和当时情况的介绍,没人敢露出明显看的喜好倾向。
    毕竟,平时打嘴仗图个痛快是图个痛快,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没有人会傻呵呵地一腔孤勇说些什么不着调的奇怪的话。
    但大佬来得快去得也快,得到回复后甚至还很客气地回复了个{谢谢},然后就再也没发言。
    玉简台上的人也都来无边台上围观大佬,在大佬最后发言后又过了一段时间,似乎是确认大佬终于走了,才终于又重新热闹起来,只是言论无形之中,都收敛了不少。
    而此刻,隐蔽无光的暗室中,坛中的顾不朗看着那经过重重过滤后,光线黯淡地被投影在半空中的留影。
    少女的容颜,依稀有些熟悉,有旧人面貌。
    她就是他们的孩子吗?
    长得很好呢。
    *
    两个台上纷纷扰扰时,沐颜已经以担心为名,“说服”了放逐者们,要将两个人一起“救”回去。
    她为自己的变化解释:“刚刚我是担心这位姑娘身份不明,现在看来,定是这位道友倾尽全力,宁愿身染瘴气,也要保护这位姑娘。”
    “此等人物,我既然是圣女,遇见他了,便不能放任他死在这里。”
    前后态度之反差,此刻态度之坚决,直叫放逐者们眼色频频,怀疑她已经恢复了记忆。
    或者,是看上了这个男人?
    毕竟,即使在并不关心容貌的不周城,放逐者们也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皮相不错。
    可因为无法确定,利益明确,虽有些想法,但没有人说什么。
    他们就像是应声虫一般,不管沐颜说着什么,都会同意、应和、恭维、称赞。
    甚至还暗暗怀着心思,该怎样在沐颜默许的范围内,不着痕迹地将这男人,送上她的床。
    如今,放逐者们便商量现做两副宽担架来,抬着两人。
    这不是为两人着想,而是放逐者们从来就没有对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人放松过警惕,背着随时被咬一口丧命的危险很大,担架可以留有更多的反应时间。
    甚至谁来抬,谁成为位置更危险的那个前面的人,这都经历了一番快速的斗争。
    沐颜一直无言看着,待到担架刚刚做好一副后,她开了口:“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快些回去了。”
    “他伤的重,又是个男人,重量不轻,就劳烦你们用这担架担他吧。”沐颜示意放逐者们抬起明台。
    “至于这位姑娘,事急从权,如此情况,倒也不必拘泥于男女之防,还麻烦寻一个人背她吧。”
    沐颜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这样的身体接触有些不妥,她嘴角微抿,有些为难:“若是背着不方便,那便抱着她也行。”
    “今日我们许多人在这里,也都做个见证,若是这位姑娘他日婚嫁因此有碍,我与各位必会出面,帮她解释清楚,不让她因此受侮。”
    她这番话说起来,似乎大义凌然,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放逐者们一时都有点不太敢接话,就像是看到本以为是小白兔的人物剥开了内里露出了血红腥臭的口舌一般,而且,一切情绪的指向,都太过直接了。
    修真界的人,受此前沐颜表现的影响,此刻看着,也都觉得有些奇怪和别扭,可是又说不清,哪里奇怪和别扭。
    “她的恶意太外露了。”
    温瑜勾着一朵妙手花,这是玉玲珑生产出来的,被温瑜打造成了连通和控制的媒介。
    只是在最初来到这个疫魔空间中,她清醒后就发现,其中的连接,已经被破坏掉了。
    她能感应和控制的极其有限。
    可外界捣毁画框的行动,看似危机,却是温瑜早有预谋的后手。
    御兽宗之战,连砍两条鱼,还毁灭了女主沐颜最重要和最坚实的白捡宗门底牌,从最后战场上那般明确的对立,温瑜就知道,主角意志已经发怒了。
    她这个外界游鱼,已经进入了它的视线。
    只是,每个世界,都会有自己的运行逻辑和规则,哪怕女主自己会有些让正常人搞不懂满头问号的操作,那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有逻辑和规则所循的。
    只要抓住了逻辑和规则,那么她便在主角意志无法踏足的保护圈内。
    事到如今,温瑜早已不是受限于幸运deade,让主角意志可以轻易对付的存在了。
    想要对付她,即使是主角意志,也无法人工降神人道毁灭,它也只能受限于这个世界框架下,基于这里的规则,与她角力。
    可规则和逻辑,从来都是温瑜手中的玩物。
    从进入疫魔空间中起,主角意志,就已经是她棋盘上的棋子了。
    温瑜知道。
    画框,这个能让她翻身,继续立于鱼塘受鱼塘buff保护的关键道具,会是主角意志攻击的关键。
    她与画框的连接,同样也会被攻击。
    甚至于,如果主角意志没有催生出动手的人,御兽宗的飞天,也会按照此前温瑜的叮嘱,毁掉御兽宗中的那枚画框。
    画框的毁损,是全部连接的震荡,然后便是杀毒重启,让她重新掌控连接权。
    如今,温瑜不仅可以控制所有的画框,甚至于还能通过画框,掌握到被她拉入不周城中所有人的动向。
    她看着画框中的沐颜:【系统,你知道不周城的人,为什么最后全死光了。】
    系统:?
    温瑜的目光扫过那些放逐者们:【因为,这座城是没有绿洲的沙漠,没有水,没有鱼。】
    【沐颜的那些轻易可以忽悠鱼的伎俩和行为,在他们眼中,都只是些小手段。书中发生的一切,蒲云忆的死亡,更加证明,他们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相信过沐颜。】
    【不能纳入鱼塘,便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系统有点发懵:【在这个世界,还存在完全隔离水和鱼塘的地方吗?而且,这是主角意志掌控的地方啊,都派人来追杀你了。】
    【你说的对,但完全掌控往往意味着失控和脱节,主角意志的绝对掌控就意味着其他地方的妥协,在没有沐颜这个女主的情况下,疫魔空间自我运转了太长的时间,已经脱敏了。】温瑜摸摸下巴:【你可以理解为对病毒产生抗体了。】
    幸亏,系统虽然不爱学习,但是对这两个曾经在很多个世界中听过或者见过的热词,还是很熟悉的。
    它有点懂了:【所以,这就是你刚刚跟他们讲道理的原因?】
    【我以为,至少要打一场,没想到你讲几句话,他们就退回去了。】
    刚刚,愤怒的城民踢碎了房门,涌了进来,但在动手之前,温瑜先发之人,她也没有装无知,很干脆地说:“城民异化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然后,她提出了解决方法,承诺明日午时,会将异化的城民解救治疗回来。
    气势汹汹的人们瞬间萎了。
    没办法,只因为,温瑜这句话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
    明明不周城这些人一个个都身经百战,不会让人三言两语就说动,也能轻易看破人的谎言,对于所谓的“我能治疗异变的城民”的话更是嗤之以鼻,尤其是,这样骗人的谎言已经被大家玩烂了之后,更不会有人轻信。
    这也是很多没脑子的新人,在知晓城内情况后,最先想出来的一个谎言。
    按照往常来讲,人们该笑的,是到极致的嘲笑。
    可是,没有人笑,甚至领头的那位内城女修者,还与她确认:“你说的是真的吗?”
    温瑜点头:“当然是真的。”
    得益于此前开锁的壮举,虽然最终产生异变,但温瑜确实成功开锁了,而这异变,是否和温瑜有关,目前也还没有定论。
    所以,她说出这样的话时,有天然的信服力。
    当然,让不周城民相信温瑜而离开的最重要的原因,不是信服力,而是她说这话的时候,实在是太真诚了。
    善于说谎的骗子很知道如何去表现真诚,更知道去如何识破伪装,甚至于,高超的人,对于说谎有天生的敏感直觉。
    可到来的人,从温瑜的身上,只感受到了真诚。
    似乎,她真的想要解决问题,真的是在说真话,而不是为了求生一时胡诌出来的。
    况且,她大可以去伪装不知拖延时间,这样的承认,更像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来。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围杀,在不周城民与温瑜约定明日会看她如何解救后,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小地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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