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挑?”
    “看鼻梁,鼻梁挺拔而高,行房的能力定是差不了。还有看肩膀,双肩内扣便是处子,干干净净没有病。”
    几乎是同时响起了两道喷茶的声音,顾休休和顾月姐妹两人,将嘴里的清茶一滴不剩喷洒在了对面刘廷尉的脸上。
    刘廷尉默默地擦了擦脸,一脸歉意:“内人并非北魏人,说话口无遮拦,还请宸妃娘娘和女郎勿怪。”
    顾休休摆着手,嘴里说着没关系,脑海里却已经浮现出了元容的脸。
    鼻梁……太子殿下鼻梁高吗?
    【太子其实还有个别名,叫珠穆朗玛峰】
    【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章鱼哥说得对,休崽要擦亮眼睛看清楚太子的肩膀内不内扣】
    【我看刘廷尉的鼻子就很大,又大又挺】
    【姐妹,穿上你的苦茶籽谢谢,掉我脸上了】
    【话说,只有我一个人在思考四皇子是不是皇帝的种吗】
    【你不是一个人,我现在很怕贞贵妃跑出来给休崽鲨了灭口,有没有姐妹剧透一下贞贵妃跟住持到底怎么回事】
    【笑死,别想了,我十刷原著,压根没提贞贵妃给皇帝戴绿帽子的事。这剧情越来越刺激了,依我拙见,不如直接揭穿贞贵妃,来个滴血认亲怎么样】
    顾休休看着弹幕正失神,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第27章 二十七条弹幕
    顾休休愣了一下, 侧过头看向斋坊的入口。只见皇帝穿着月青色常服,束发嵌宝紫金冠,身躯凛凛, 姿态闲雅, 不急不慢从步撵上走下来。
    今年倒是热闹, 往年暮秋时太后带着众嫔妃与士族女眷们来永宁寺,可是从未见皇帝来过。
    “恭迎圣上——”
    不等众女眷跪下去, 皇帝微微抬手:“不必多礼,快快起身。”
    他视线在斋坊内环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了顾休休身上,那点墨似的凛冽眸光, 透着些微寒。
    真是好大的本事,不过是在那日夜宴上,才向太子表白心意,便将太子迷得失了心窍,竟是与他出手相抗, 将那不该合上的八字, 硬生生合上了。
    虽不喜太子, 但皇帝要做什么,太子很少会反抗, 就连那年将他送到西燕去做质子, 他亦是一言不发地去了。
    真是好一个红颜祸水!
    皇帝目光没在顾休休身上停留太久, 很快便移开了, 他倒是要瞧瞧,太子还能为顾休休做到什么地步。
    顾休休感受到皇帝阴冷的视线,却也没太大反应。
    皇帝和贞贵妃到底不是一类人,她还没触及到皇帝的底线, 皇帝一言一行皆是三思而后行,顾忌着她爹和她兄长阿姐,自然不至于杀了她——就算真要杀她,也是痛痛快快赏一杯毒酒。
    哪里像是贞贵妃似的,先淫后杀,亏贞贵妃能想得出来这样歹毒的法子。
    皇帝很快就离开了,来斋坊似乎不是为了用膳,而是在寻人。
    顾休休忍不住想,若皇帝寻得人是贞贵妃,赶去的及时,说不准还能嗅到贞贵妃房中淫靡的气息。
    虞歌没吃进去太多斋饭,瞧着虞歌一边吃一边好像要吐的表情,刘廷尉神色心疼,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擦嘴抹汗,好不殷勤。
    看得顾休休感觉自己好像路边的狗被踢了一脚,斋饭没吃多少,却被塞了一肚子狗粮。
    戌时一刻,女眷们准时离开斋坊,去到了永宁寺的佛殿外。
    太后为她们准备了《金刚经》《心经》《华严经》《妙法莲华经》等经书,女眷们可各自挑选一到两本经书誊抄。
    嫔妃们则被安排去了后殿,与皇帝、太后、皇后等人一起听和尚诵经传道。
    刘廷尉将虞歌送到佛殿外,便不能往里进了,若非是虞歌怀着身孕,刘廷尉一个郎君,甚至连斋坊都进不去。
    不过吃个晚膳的功夫,虞歌已是将顾休休当做了朋友,刘廷尉也理所当然将虞歌交给了顾休休帮忙照看。
    两人自来熟的速度,让顾休休有些叹为观止。不过她也没有推脱什么,便是与虞歌不相识,遇见怀着身孕的女子,她也会多帮衬一些。
    禀灯抄经这种事情,顾休休已不是第一次做了,她抄写的又快又好,而虞歌挺着孕肚有所不便,她就顺便将和尚发给虞歌的经书一块誊抄了。
    虞歌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你美人,你帮我抄经书,我没什么可还情给你的,就将祖传的家宝送给你吧。”
    “……不用了,顺手而已。夫人不必客气,唤我阿休便是。”
    “阿休,你也不要客气,左右我暂时是用不上了。”说着,虞歌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裹着软绸的小册子,郑重其事地递到了顾休休面前:“刚好你要成亲了,便当做我送给你们的新婚之礼。”
    “你千万要收下,届时拿去跟太子殿下一起好好研究。”
    顾休休推脱几次,但虞歌却很坚决地塞到她手里,她只好在虞歌炙热的目光下,勉为其难收下了这份珍重的传家宝。
    她摸了一下软绸里裹着的小册子,不禁猜测这是一本养蛊秘籍——虞歌都说了,这是祖传的传家宝,又要她跟太子一起研究,都用上了‘研究’一词,便说明这本小册子不是普通的书籍。
    这可不得了,听说苗疆的蛊术不外传,没想到虞歌竟是这样大方,连传家宝都毫不吝啬送给了她。
    顾休休想打开看一眼,却被虞歌阻止了:“这是很隐秘的事情,只能你跟太子殿下一起看,怎么能在这里打开呢?”
    顾休休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蛊术那么隐秘的事情,自然是要私底下才能打开研究的。
    她跟虞歌道了声谢,将软绸包裹的小册子,小心翼翼地揣进了衣袖里——北魏人出行的随身物品,轻巧之物可放在衣袖中,宽大的衣袖内侧缝着一个方形的口袋。
    似是想起了什么,顾休休压低了嗓音,看了一眼周围,轻声问道:“虞歌夫人,你是苗疆人,可知道苗疆皇室的事情?”
    虞歌道:“多少知道些。”
    顾休休犹豫了一下,道:“听闻苗疆王病危了,津渡王子要回苗疆去了……”
    她身为北魏人,若是直接向虞歌打探苗疆皇室的事情,难免引人误会,便想着试探一下口风。
    谁料虞歌像是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倒了出来:“苗疆王好色,肾虚自然容易生病,若说是病危,倒也是情有可原,怕是精尽人亡了——但我娘之前说过,以苗疆王的身体,应该还可以撑个三五年。”
    “津渡王子在苗疆很受百姓敬重,若是病危召他回去,那定是让他去继位的。不过他上头的两个哥哥,一个暴虐成性,一个继承了苗疆王的好色肾虚,都不是什么善茬,津渡王子怕是斗不过他们。”
    顾休休疑惑道:“敢问虞歌夫人,令堂怎知苗疆王的身体可以再撑几年?”
    虞歌不以为意道:“因为我是苗疆王的私生女,我娘是苗疆王养在宫外的外室。苗疆王的鼻子很挺,我娘很喜欢他,但他是颗烂白菜……我娘半月前传信给我,说苗疆王在外又纂养了十余个外室,不怎么去找她了。”
    顾休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若是旁人说出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话,顾休休大抵是不会相信的,但这话从虞歌口中讲出来,就莫名多了几分的可信度。
    顾休休不禁思忖起来。倘若虞歌说得都是事实,那虞歌的娘亲半月前还给虞歌写信说苗疆王又养了外室,短短半月就突然病危了?
    再者说,虞歌认为津渡被召回苗疆,必定是去继承王位,那便说明苗疆王对津渡是较为看重的。
    这样看来,虞歌的话像是证明了她之前的猜想——苗疆王根本就没有病危,那前来召津渡回去的人,是津渡的仇敌派来的。
    怕不是近日苗疆王感觉到身体疲乏,力不从心,有了禅位的想法,想将津渡召回去继位。而津渡的两个哥哥就耐不住了,准备先下手为强,将津渡除之而后快。
    若是她所想的这样,倒是好办了许多。
    顾休休心中有了主意,略有些焦躁的心情缓解下来,专心致志抄起了经书。
    暮秋的夜晚凉爽又有些冷,她晚膳没吃太多,誊抄的时间一久,竟是有些饿了。
    不多时,便有一位僧人走了进来,停在虞歌身旁,悄声道:“女施主,你夫君在殿外等候。”
    其他人瞧见虞歌走出去,也是习以为常似的,并没有太大反应——每年都有怀着身孕来永宁寺抄经的贵女妇人,孕妇本就吃不下东西,又容易饿,因此婢女会在抄经的中途送一次吃食。
    而虞歌的夫君是刘廷尉,出了名的妻管严,旁的夫人都是婢女仆人来送饭,刘廷尉出于惧内亲自来送,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顾休休没有放在心上,虽然她也有些饿了。她揉了揉略显空荡的腹部,只想着抓紧时间誊抄完,便能回去找顾月了。
    谁料虞歌出了殿门没多久,便又折了回来,探出半个脑袋,在佛殿外扬声道:“阿休,你未婚夫来给你送饭了,快出来——”
    顾休休:“……”
    她手中刚刚蘸过墨水的笔尖一顿,一滴浑圆的墨汁落了下来,迅速在纸张上晕开,像是一朵绽放吐蕊的金菊。
    周围的视线灼热又充满了诡异,说不出来的复杂,似是嫉妒,似是羡慕。
    佛殿内抄经的女郎,大多是未有婚配的年轻女郎。如同刘廷尉这般不纳妾室,又细心照料孕妻的好男人已是难找,更何况顾休休还没有嫁入东宫,只是定下了婚事,便能享受到太子亲自上门送饭的待遇。
    到底凭什么!!
    就在众女郎在心底齐声呐喊咆哮时,顾休休放下手中的毛笔,缓缓站起了身。
    佛殿内燃着上百只蜡烛,将殿堂内映照得亮如白昼。她施然向外走去,身着苏绣芙蓉细锦裙,腰间佩戴禁步,步转玉环鸣,肌肤白皙剔透,风鬓雾髻,宛若画卷中走出的美人。
    女郎们突然明了,一下就不嫉妒了。
    若她们是郎君,定然也要将这样的美人捧在手心里呵护。莫要说是送饭了,便是日日端茶送水,嘘寒问暖也是乐得。
    唯有顾佳茴的视线依旧灼然,她并不嫉妒顾休休嫁给快要病死的太子,也不嫉妒病恹恹的太子对顾休休有多好。
    她只是嫉妒,顾休休拥有爱她的父母,兄姐,拥有身份地位,又拥有倾城的美貌与用不尽的家财,而她什么都没有,无依无靠,犹如浮萍般飘荡在世间。
    她好不容易争取到嫁到四皇子府上的机会,以为自己可以凭借多年前的恩情,获得些旁人不曾拥有的宠爱,可到底是她异想天开,那四皇子根本不曾将她放在心上。
    顾佳茴笑了一声,似有苦涩,摇了摇头,垂下眸,继续抄写起经书来。
    与此同时,走到佛殿外的顾休休,一抬眸便对上了元容漆黑的眸,他眸中含着点点笑意,修长的指尖里勾着一只黑楠木的食盒。
    “一不小心做多了,孤刚好途径此处,便想着送你些尝尝。”
    他说得坦然,倒叫刘廷尉憋着笑,憋得脸庞通红。
    元容怎么好意思说做多了,分明是特意为顾休休做的——瞧见他借永宁寺的厨房烧火做饭,元容便也凑过来,就着他生得火,做了些酥饼,烤了一只山鸡,又煮了一碗葱花面——山鸡和一些食材佐料,都是八百里加急让暗卫跑到洛阳城里买的。
    从永宁寺到洛阳城,来回马车还要两个多时辰,暗卫两条腿抡得飞起,都快冒烟了,才堪堪赶在半个时辰内将食材采购齐全,又折了回来。
    顾休休自然是不会知晓了,她闻言只是愣了一下:“你还会下厨?”
    没等到元容回答,刘廷尉已是笑嘻嘻地抢着道:“煎炸烹煮,长卿样样精通!”
    顾休休前世也会做饭,虽然味道一般,但自己吃,凑合一下还是没问题的。后来胎穿到了北魏,她就没有再进过厨房了。
    她没有将刘廷尉的话放在心上,元容与她一样都是锦衣玉食长大,便是会下厨,大抵味道也不会太好。
    但就算再难吃,也是他的心意,她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
    这样想着,顾休休走上前去:“多谢殿下惦念。”
    她说话时,脸上带着笑,双眸弯弯似是一轮明月,眼底的光点点璨璨,温柔缱绻。银绸似的月光倾泄在她的乌发上,青丝缕缕坠下,落在雪白的颈前。
    饶是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元容,此刻也是痴了一瞬。再看旁边的刘廷尉,呆愣了一下,连忙转过头去,扶着虞歌离开了佛殿外,给两人留下了独处的机会。
    佛殿外是一处空旷的广场,月光照下来,显得分外寂静。周围除了些石阶,没有桌椅等能让她用膳的地方,顾休休四处望了望,听见元容道:“孤知道一处……可以落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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