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要太过担忧宸妃,津渡王子已是救回了宸妃,如今好好将养着,该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对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本宫。”
    顾休休道了声谢,客套了两句,便准备告辞了。
    皇后推了一把元容:“天色黑,你先将小顾送回永乐殿,再回东宫去。”
    元容没有拒绝,跟顾休休一同走出了永安殿。
    暮秋的傍晚,连晚风都是凉的。
    他难得没有捧着手炉,但身上还是披着玄色大氅,两人走在昏暗的夜光下,风一吹,树爷便簌簌落下。
    不知怎地,顾休休就想起了那日中秋夜宴上,从宴上离去时,她上马车前,看到他立在银桂树下,风卷起浅白色的桂花向下飘落,他站在万千灯火中,身影孤独寂寥,抬手接住了散落的桂花瓣的那一幕。
    如今同样是走在北宫中,只是树下多了一道身影,他也似乎不再孤单了。
    元容见她一路上沉默,轻声道:“母后就喜欢说笑,你不要往心里去。”
    顾休休抬起头,朝他笑了笑:“殿下怎么不让一让皇后娘娘?”
    元容道:“孤让了。”
    只不过皇后还是下不过他而已。
    顾休休还想说些什么,脚下却倏忽一痛,她身子颤了颤,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臂,勉强借此稳住了身形。
    “……怎么了?”他停住脚步,看着她微微俯身,眉头轻蹙,一手扶着小腿,似是有些不太舒服的样子。
    “没事。早上出门太急,忘记穿鞋,扎脚了……”她摆了摆手,重新站直了身子。
    没等到她继续往前走,元容已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顾休休被惊了一下,回过神来,便在他怀里了:“殿下,不用麻烦……”
    说话时,她视线还不住往一旁看去,这要是让宫人们看见,会不会在背后乱嚼舌根子?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一边走,一边道:“没人会乱说话。”
    见元容这样说,顾休休便噤声了。
    来时一炷香的路程,回去时,硬是让他走了小半个时辰。
    顾休休将这归功于自己的体重,大抵是她太沉了,他才走得那样慢。
    少时,她兄长也曾背过她几次,他原话是这样的——豆儿,你到底吃了多少粮食,怎么沉得像是猪一样。
    虽然顾休休一直认为自己算不得沉。
    到了永乐殿外,她就想要自己下去走路了,然而元容却执意将她送进殿内,准备给她叫个郎中处理一下伤口再走。
    他刚迈入永乐殿的大门,顾休休就察觉到一丝怪异——这殿内实在太过寂静了,像是一潭死水似的。
    在她目光扫到地上横七竖八又倒了一地的宫婢后,她心底不妙之感更甚。
    “……怎么回事?”
    听到他轻声低喃,顾休休想叫住元容,可还是迟了一步,他已是加快步伐,抱着她往内室走去。
    不出意外,她看到了顾月床榻旁的津渡,津渡此刻正俯着身子,温柔地亲吻着顾月的脸颊。
    但显然这一幕,绝对不能,也绝对不该让元容看到。
    顾休休心头一颤,在元容抬头看向床榻前,双臂勾住了他的颈:“殿下……”
    他怔了一下,垂首看向她,还未反应过来,她已是微微仰头,唇瓣青涩地贴上了他的唇。
    第39章 三十九条弹幕
    顾休休动作笨拙, 只是将唇覆了上去,毕竟没有过经验,她仰头的动作过快, 竟是不慎撞上了他的鼻梁, 鼻尖磕碰得生疼,却又不敢挪开自己的脸。
    她实在太过紧张——元容是北魏太子, 而顾月则是北魏皇帝的妃子,津渡一个苗疆王子, 却立在床榻旁, 俯身亲吻北魏皇帝妃子的脸颊,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了。
    就算元容帮过她不少次,又即将与她结为夫妻, 也不可能对津渡给他皇帝爹带绿帽子的行为无动于衷。
    顾休休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太好的办法转移他的视线,又或许是看多了言情小说, 慌乱之中,便下意识地做出了这个举动。
    老套是老套了些,但似乎还挺好用。
    元容果然没有抬头往前看了,他眼眸低垂,浓密的睫羽轻颤了两下, 似是在看她。
    唇瓣紧密地贴合着, 温热而柔软, 她没有阖眼, 大抵是鼻尖被撞疼了, 浅瞳中盈溢着细碎的泪光,直勾勾看着他。
    她的眸很清澈,并不妩媚,也不妖娆, 只是明灿透亮着,似乎有些紧张,便看起来怯生生的,像是受惊的小鹿。
    浅眸湿漉漉地,却又说不出的勾人。
    似是有一道电流从身上飞快地掠过,本就寂静的永乐殿内,此刻更是连两人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砰砰,砰砰,心跳节奏错乱,呼吸急促又紊乱。
    顾休休算不得小巧玲珑,她在北魏算得上较为高挑的女郎,却因身姿纤瘦,容貌佼佼,更受得洛阳城中的郎君们喜爱。
    可依偎在身丈颀长的元容怀里,她却显得娇小又纤弱,似是被掌心笼住的鸟雀,只轻轻一握,就会折断美丽的羽翼。
    这个吻冗长而平淡,她没有过多的技巧,看起来笨拙又青涩,可偏就是这份懵懂般的稚气,更是叫人怦然心动。
    他的喉结滚了滚,胸腔仿佛在轻微的震动着,从鼻息中喷洒出的温热气息,萦绕在两人之间,竟是比寒食散还要招人上瘾。
    短暂地隐忍过后,就在元容耐不住要反客为主时,顾休休挪开了唇,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似乎是被憋得不轻,脸颊都泛着淡淡的红。
    她咳了两声:“对不起,我喘不过气了……”
    元容:“……”
    说话时,顾休休视线不住往床榻上瞄去,还好津渡虽然疯,却还知道要避人耳目,趁着她争取到的时间,方才还在床榻旁的津渡,此时已经无影无踪了。
    她微微舒了一口气,却又很快提了起来——方才一时着急,竟是也没有过脑子,就亲了上去。
    虽然倒是引开了元容的目光,但问题是……现在她该怎么办?
    地上还歪七八扭倒了一地的宫婢,她又猝不及防亲了他半晌,她该怎么跟元容解释?
    顾休休忍不住在心底骂起了津渡,都跟他说了不要随便往永乐殿跑,可她就离开这么一会的功夫,津渡便又见缝插针,跑回了永乐殿。
    “我……”感受到元容目光中投来的疑惑,她憋红了脸,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磕磕巴巴地解释道:“屋子太黑了,我害怕……我一紧张就容易激动……对不起,是我一时间没忍住……”
    她说话略显颠三倒四,他看她好像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抬眸瞥了一眼顾月床榻的方向。
    永乐殿还未燃上蜡烛,显得很是漆黑,唯一的光亮处,便是那内室床榻一侧的窗户。
    那窗户是半敞着的,明明没有什么风,窗户此时却在摇摇欲颤的晃动着,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映得那一片地方微微的亮着。
    再一看倒在地上的宫婢,结合顾休休反常的行为,元容很难不推测出来些什么。
    但他并没有戳破她,将她抱到了内室一旁的圈椅上,蹲下身子,褪下了她脚上的鞋袜。
    绫罗白缎下的袜中,裹着她雪白的脚,许是因为常年不见阳光,那双足却是比她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还要更白嫩细腻些。
    圆润小巧的脚趾微微蜷缩着,指甲修剪的整齐又干净,他将她的双足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上,查看着她足下的伤势。
    倒不是很严重,但她从清晨赤足跑出去被碎石扎伤后,就一直没有处理,现在看起来血糊糊的,有些骇人。
    元容放下了她的脚,先是走到桌子旁,寻了一只蜡烛点燃,而后借着烛火的光,视线环顾四周,从顾月床榻前的柜子上,看到了他要找的药箱子。
    顾月身上有伤,寝殿里自然是缺不了这伤药还有包扎换药用的东西,他提着药箱子走回到顾休休身边,将蜡烛放在圈椅旁的桌子上,迎着微弱的光,取出了箱子里瓶瓶罐罐的伤药。
    他又一次捧起了她的足,那小巧似玉的双足,放置在他苍白宽大的掌心中,一只手便能抓的过来,一大一小,却是给人一种莫名地视觉冲击。
    顾休休不好意思再说话,她甚至连呼吸都要克制些,心跳的却飞快,在寂静无声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元容轻轻握住她的脚踝,取出一瓶暖玉色的小罐子,声音温柔而低:“……清理脚下的伤口,可能会有些疼。”
    他的指尖很凉,修长而苍白的手指骨节明晰,犹如少年钢琴家的双手,优雅而美丽。蘸着白玉小罐子里的伤药,动作轻柔地涂抹在了她的脚底上。
    何止是有些疼,简直是疼死了。
    顾休休早上听到顾月重伤将死的消息,有些失去了理智,赤足在长巷子里跑得太快,便有细碎的石子渣,在奔跑的过程中,不慎嵌入了血肉中,需要尽快取出来才可以。
    她的足下一颤,下意识想要缩回,便被他的手掌握了住,动作很轻,却又叫她动弹不得。
    不知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还是想要给她一个台阶下,顾休休听见元容轻声道:“孤知道你怕黑。”
    她怔了一下:“又是我兄长告诉殿下的?”
    关于怕黑这一点,顾休休倒是没有作假,她从小到大,哪怕是睡觉时,寝室里也要燃两三只蜡烛,叫屋子里光亮些。
    元容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一边清理足下的伤口,一边道:“既是怕黑,紧张激动些也无妨……”
    他顿了顿,似是漫不经心道:“……但是,不可以对别人这样做。”
    顾休休愣了一下,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口中的‘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待她后知后觉回味过来,才知道他说的是她情急之下,亲吻他的这种行为。
    难道元容以为,她一怕黑就会紧张激动,一激动就会逮着别人乱亲吗?
    顾休休的脸颊一下烧红了起来,连忙摆手,试图解释道:“不,我平时不这样的……”
    “不是,殿下不要误会,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我的意思是……我从未亲过别人,殿下是第一个……”
    那张在外人面前进退有度,哪怕面对贞贵妃的诬陷刁蛮都能应对自然的小嘴,此刻却显得笨拙又迟钝。
    她似乎越描越黑,但半蹲在她面前,握着她小巧的双足正在清理伤口的元容,却缓缓勾起了唇角。
    他是第一个吗?
    元容低垂着首,顾休休坐在圈椅上,也看不清楚他此刻的面容,只是感觉气氛越发凝固尴尬,她抿了抿唇,颓然闭上了嘴。
    算了,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
    元容清理好了伤口,又抬手从药箱子里取出了一瓶药膏,有些不经意道:“……下次记得用鼻子呼吸。”
    顾休休:“……?”还有下次呢?
    虽然没太理解他的意思,但她愣了一会儿,还是目光微微呆滞着,应道:“知道了。”
    “婚事已是筹备的差不多了。纳征、请期该是会一并进行,聘礼清单已是着人送去了永安侯府,孤这里也备了一份,你且瞧瞧有无要增改的。”
    说着,元容将一份聘礼清单放在了桌子上:“如今太后诞辰将至,各国使臣都在洛阳城中的驿站里。你若喜欢热闹,便将婚期定在太后诞辰前,你若喜欢清净,就等到诞辰后,各国使臣离开了再办。”
    他的言外之意,便是婚事若赶在诞辰前,各国使臣也会来看热闹,并送上新婚贺礼。
    顾休休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聘礼清单,眼睛都有些花了,虽然她并不在意聘礼多少,但看到这份聘礼清单,就知道他花了不少心思准备聘礼。
    元容自然是不缺钱了,而这份聘礼上,除却那让人眼花缭乱的珍稀物件外,还有不少她眼熟的发饰、佩饰、朝衣、珠宝等,例如赤金累丝如意簪,白玉玲珑点翠镯,珊瑚银边金钿项圈等,都十分符合她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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