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如津渡所言,她害怕被拒绝,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又无法做到一直压抑自己的情感,用平静从容的态度面对元容。
    若不是被弹幕戳破了心思,她大概在逃避,甚至连自己是否喜欢元容都不敢承认。
    明明在处理别人的感情问题时,她冷静又沉着,道理一套又一套。可真到了自己身上,便成了畏首畏尾的怂人一个。
    也不知道津渡说的试探,该是如何试探,说话说到一半,不说清楚便走了,倒留下她在这里冥思苦想,左右为难。
    顾休休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元容寻了出来,她才回过神来。
    元容走近了她:“怎么了,在想什么?”
    顾休休抬眸,缓缓看向他,看着看着,便笑了起来:“我在想,几世修来的福气,才能嫁给你。”
    说罢,她便上前了一步,难得主动地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掌,半是拖拽着,将他拉进了永安殿:“我有些饿了,快进去吧。”
    她的语气像极了撒娇,轻软又柔和,双眸闪烁着曜曜的光晕,元容微微一怔,反手攥住了她的小手:“好。”
    顾休休跟元容在永安殿用过午膳后,便离开了北宫。皇后便如元容所言,果真亲自下厨,做了两道饭后甜点,不说味道如何,顾休休还是很给面子地吃了几口。
    元容去了诏狱,说是要找刘廷尉对接一下昨夜三位大臣惨死之事,顾休休便自己先回了东宫。
    虞歌已是在东宫内等候她多时了。虽然孩子是早产,但兴许是虞歌身体素质比较好,才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她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那脸色红润的,竟是比顾休休这个未婚未育的年青女郎还要滋润几分。
    虞歌看到顾休休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们新婚之夜没有圆房?”
    这话刚刚在北宫里,才从津渡嘴里听到过一次。也不知虞歌是怎么看出来的,嗓音拔得老高,令身旁的朱玉和秋水不住看向她。
    顾休休几乎是在一瞬间,便伸手捂住了虞歌的嘴,有些心虚道:“小点声。”
    虞歌瞪着黑白分明的双眸,点了点头。
    待顾休休撒开手,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的?”
    虞歌有理有据道:“你的神态不对,行过房的女子才不是这样哀怨的容色。”
    顾休休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会在同一天内被人扎心两次——一个说她神色迷茫,一个说她容色哀怨。
    其实她也并没有那么执着于圆房,倒叫他们说的她像是个欲求不满的色狼似的。
    她抿了抿嘴,正准备随口糊弄过去,却倏忽想起了津渡的话——你要是不敢问,便退而求其次,从侧面试探他对你的感情。
    顾休休看向虞歌,试探道:“虞歌夫人,你跟刘廷尉在一起……是他追求的你吗?”
    虞歌耸了耸肩:“当然不是,是我追求的他。”
    听闻此言,她眼睛亮了亮。
    要知道刘廷尉成婚之前,红颜知己遍布洛阳城,虽然如此,却一直没有娶妻纳妾。能将刘廷尉追到手,说明虞歌肯定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顾休休道:“我想请教夫人,如何能确定一个男人对你有没有好感?”
    虞歌几乎没有思索,答道:“很简单呀,躺在他怀里,夜半时往他身下摸一把,若是坚硬如石,那便是有好感了。”
    第61章 六十一条弹幕
    亏得顾休休此时没有喝水, 不然定是要喷出老远。她神色中是掩不住的震惊,似是有些失声:“虞歌夫人……你当初是用这种法子, 追求到刘廷尉的?”
    虞歌摇头:“没有。”
    顾休休舒了口气:“那便是了, 这法子有些过于……”
    没等她说完,虞歌便道:“见面第二次,我觉得喜欢他, 就直接把他睡了。”
    顾休休:“……”
    她有些无力道:“那刘廷尉没有反抗吗?”
    虞歌惊奇地看着她:“反抗?他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反抗?”顿了顿,又道:“……好像是反抗过,我见他不配合,就给他下了蛊。”
    顾休休也不知道是在说服虞歌, 还是在稳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强扭的瓜不甜。”
    “那得看是什么瓜,你要是扭冬瓜肯定不甜。”虞歌一本正经道:“我娘说了,不管是什么瓜,你看着好吃就啃一口,不好吃就扔了呗, 你又不损失什么。”
    明明好像是歪理, 但顾休休竟然觉得有些道理。她的神色渐渐动摇起来, 踌躇道:“就算这样做了, 有了什么……反应, 也不能证明这个人就是有好感吧?”
    毕竟男人和女人的身体构造不同,有些反应便是身体本能的自然反应,而不能代表他一定是对她有好感。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就寝时便躺在他怀里, 说自己身子有些不适, 他若没有碰你, 这便说明他是个君子。”
    “倘若他不但没有碰你,直到深更半夜还拥着你,没有松开你, 那你便要去摸一把了——需得确定一下,他是在克制,还是不举。”
    虞歌分析的头头是道:“若是前者,那绝对是有好感。若是后者,那我给你翻翻蛊书,帮你练个情蛊什么的,助他重振雄风。”
    “……”顾休休听到这略有些耳熟的话,神色微窘。果然不愧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竟然连脑回路都相似的可怕。
    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道:“虞歌夫人,你不要误会,我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是指我和太子殿下……”
    “不是指你和太子殿下?”虞歌瞪大了眼睛,嗓音倏忽拔高了几个度:“阿休,你外面有人了?”
    这一声,又引得被顾休休支开的朱玉和秋水频频回头看向她。
    顾休休连忙摆手:“不是,我帮别人问的。”
    虞歌不以为意道:“哦。便是有人了也无妨,我们苗疆的神女可以三夫四郎,几百年传承下来,苗疆女子不受姻缘约束,就算成亲了,若是反悔也可以和离重嫁。”
    顾休休怔了一下:“苗疆神女?”
    “是呀,神女是苗疆最圣洁的人,每一任苗疆王都要与神女成婚,因为只有由神女诞下的子嗣,才有资格继承王位。”
    虞歌耸了耸肩:“可惜上一任苗疆神女在二十多年前就失踪了。好在失踪前,神女跟苗疆王生了三子,便是现在的津渡王子,还有他的两个哥哥。”
    “哎呀,不说这些了。咱们出去逛逛吧,我在府里快被憋坏了,你看我脑袋顶上都要发霉长毛了。”
    顾休休犹豫了一下,点头:“行,我也好久没出门了。那我们去采葛坊逛逛?”
    上次从永宁寺回来后,铁牛、山子等虎头山上的山匪,都被元容接到了别苑暂避风头。
    明日便是太后诞辰,普天同庆,虎头山山匪劫持士族女郎的事情也在李嬷嬷被赐死后,便这样不了了之了。
    听秋水说过,那些山匪们如今已是改头换面,被分配到元容手下各个店铺中自食其力的谋生,再没有人愿意过原先杀烧掠夺的强盗生活了。
    而虎头山的二当家先前被接近了东宫,待接好了手脚筋后,休养了数日,便被送到了采葛坊,跟铁牛山子等兄弟们相聚去了。
    虞歌自然不在意去哪里了,只要能出门去转转,让她透口气,她便觉得舒畅了:“不要坐马车了,采葛坊离东宫也不是很远,走着去吧。”
    顾休休出门,朱玉和秋水自然是要跟着了。虞歌身边也跟着两个侍从,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在街上,皆是俊男美人,好不醒目。
    她往日出门都要带着帷帽,今日出门仓促,一时间没想起来。特别她身上还穿着绛红色鸾鸟朝凤绣纹裙,那鲜艳的色调,让她本就出众的容貌,衬得更加曜曜夺目。
    基本上回头率是百分之三百,不论平民百姓还是士族家的郎君们,为了赏一眼美人之姿,皆驻足在街头上,以至于洛阳城中车马阗咽,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顾休休突然有些后悔就这样出门了,她便不该答应虞歌步行去采葛坊,若是乘坐马车,也不会引来这一片骚动了。
    “阿休,他们都在看你欸!”虞歌走走停停,不时在街头的摊边买些新鲜的小玩意,直到前面的路都被堵住了,虞歌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但反应过来也迟了,她们像是圆心一般,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群众。北魏民风开放,不论是女郎还是郎君,若是看见心仪的异性,都可以驻足张望,有的甚至会投掷些鲜花和水果。
    顾休休被人群包得密不透风,秋水的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似乎只要有人意图不轨,他就要银剑出鞘,砍两个人杀鸡儆猴似的。
    她发现了秋水的动作,连忙挥手制止:“不可出手伤人。”
    如今皇帝好不容易对元容有所改观,也不再像是先前那般宠信贞贵妃和四皇子了,她帮不上元容什么,最起码不能给他惹麻烦。
    顾休休让秋水在街边上买了两顶帷帽,她和虞歌一人一顶,戴上之后,围观的人群确实散了一部分,但仍是有人跟在一旁,似乎不管她们走去哪里,他们都要跟到底似的。
    就在顾休休思量着,要不要再让秋水去买一匹马来时,人群中倏忽传来粗犷的嗓音:“都他娘给老子起开!”
    她听着这嗓音十分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直到几个彪壮的汉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看到了为首的铁牛。
    铁牛身形强壮,人如其名,就像是头野牛一般,胳膊上的腱子肉隔着衣服都能看出来。
    他看着许久未见的顾休休,嘴角一咧:“好久不见。”
    顾休休隔着帷帽垂下的白纱,都能看到铁牛黝黑而朴实的脸庞,她扬起唇来:“好久不见。”
    朱玉未曾见过铁牛,原本还一脸警惕,听见自家女郎打了招呼,才松缓下神经来。
    虞歌一时间也没有认出来铁牛,毕竟当时虎头山山匪去行宫劫人时,脸上都围着黑布,除了露出一双眼睛来,包裹的严严实实。
    她用胳膊轻轻耸了耸顾休休:“这是?”
    虞歌脸上带着些暧昧不明的笑意,似乎将铁牛当做了顾休休养在外头的情郎一般。
    顾休休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铁牛便握着拳头砸在自己胸口,砰砰两下后,道:“我是她的小弟,我们过命的交情。”
    见铁牛一脸认真的模样,顾休休不由失笑:“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铁牛挠了挠头:“刚巧出来采买,见此处人声鼎沸,便过来凑凑热闹……”
    顾休休点头道:“原来如此,先去采葛坊罢。”
    这洛阳街头上,因为她的出现,车马都堵得水泄不通了。
    原本她还在苦恼怎么挤过这些人群,如今有了铁牛带着弟兄们开道,那些围观的百姓和士族郎君们,看到他们五大三粗的魁梧身材,却是再不敢靠近了。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顾休休就跟虞歌一行人到了采葛坊,铁牛还没进门,便道:“大姐,你先去上去坐坐,我去叫二当家来。”
    明明铁牛比她还要大上好几岁,这一声‘大姐’喊得顾休休头皮发麻,她叫住铁牛:“我叫顾休休,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铁牛改了称呼:“休姐。”
    他话音刚落,站在铁牛身后的弟兄们便也齐齐唤道:“休姐好——”
    “……”顾休休见虞歌笑得欢快,有些无力地扶住额头:“好,你们好。快去做活吧,别围着我了。”
    铁牛一挥手,那些一身腱子肉的汉子们纷纷散去。铁牛去请二当家前,还不忘吩咐弟兄将顾休休请到三楼去。
    自从上次顾休休跟顾佳茴在采葛坊出了事后,当天夜里采葛坊便走了水,烧死了几个伙计,也毁了半个布坊。
    没想到这次来时,已是重建好了被火烧毁的采葛坊,俨然布坊内的陈设布置,都比以往更雅致了些。
    采葛坊内的伙计也全部被撤换掉,除了方才看到跟在铁牛身后的几个弟兄,还有三四个看起来较为斯文的伙计,应该是元容手底下的人。
    还没走上楼梯,虞歌便被那花团锦簇,颜色绚丽的布匹迷住了眼睛:“阿休,你先上去吧,我在底下逛逛。”
    顾休休点点头,正准备带着朱玉和秋水上楼,一抬头,却发现朱玉眼中满是好奇,视线不时落在那些新上的布匹上。
    采葛坊的布料一向昂贵又珍稀,便是顾家这样的大族,也不过是一年订上几匹布,用以制作参加宫宴穿的华服。
    说起来,顾休休以往很少来采葛坊,一般都是永安侯夫人亲自采买,朱玉更是没来过几次采葛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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