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夕阳的黑影根本没有松手的打算,准备就这样送她上黄泉路。
    少女无法挣扎,也无法出声呼救,只能绝望地、幽幽地吐出最后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
    忽然间!
    少女觉得脖子上的力气骤然消失,随后一个沉重的身躯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身上!
    “咳咳……”
    青衣少女忽然重获自由,费力地把身上的黑影推翻在地,坐起来大口大地喘着气。气还没有喘顺,就感觉到手上有粘稠而温润的东西,空气中有一股厚重的血腥之味正在四处蔓延。
    她下意识地抬起双手,目光落在手上的时候,瞳孔一缩,顾不得满手的鲜血,立即侧身去看那个黑影。
    是一个男子。
    那男子侧着头,平躺在地上,暗红色的衣服已然被鲜血染成了更加黯然的颜色。
    胸口有一处明显的刀伤。
    青衣少女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得罪了。
    然后从身侧抽出一把小匕首,刺了下去!
    那男子似乎是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猛然睁眼,想要挪动身体,奈何体力已经到达极限,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寒光直直落下。
    情急之下,那男子出声吼道:“做什么!!!”
    少女眉头微皱,手上匕首没有丝毫停顿,刀尖骤然悬停在男子胸口,却也没有刺进去,只是小心翼翼地划开他的衣衫,露出他健硕的胸口以及胸口上那道长约五寸可怖的伤口。
    伤口之下,男子健硕的胸口剧烈起伏。
    这个身着青衣的少女盯着这道深入骨髓的伤口,幽幽开口,问道:“你想死吗?”
    “你能救吗?”男子反问。
    少女抬眸微笑,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包,从里面拿出银针,似有犹疑:“即便是下针麻痹,依然会有不小的痛楚,你……”
    “无须多言。”
    男子用左手从边上捡起一截断木塞进嘴里,缓缓闭上双眼。
    少女眼眸微眯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欣赏与赞许,开始利索地处理男子的伤口。
    最后一针缝好,少女用匕首割断蛇皮做的引线,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问道:“看衣着打扮,阁下……可是东陵北境军的哪位军爷?”
    男子望着少女黑珍珠一般的眼眸,沉思几息之后,回答:“许安归。”
    那少女听见这个名字收拾东西的手略微停顿了下,目光微微呆滞,嘴里小声重复了一句:“许安归……”
    许安归似是没有听见少女的喃喃自语,艰难地坐起来,细细查看那道伤口。
    伤口缝合得非常整齐,每一个结之间的距离都一样,不长不短,手法利索——这姑娘多半是会一些医术的。
    许安归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仿佛要把身体里的疼痛全部都吐出去一般,回想刚才为了试探这女子,差点把她掐死,顿时心中有些惭愧,有些羞涩地开口,声音低沉:“方才……对不住姑娘。”
    少女回过神,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收拾好,回道:“没什么,我本就是跟着地上的血迹过来找你的。”
    许安归听了少女一言,沉吟片刻,立即拉起衣服,站起身,一步一顿、一顿一缓地向山林深处走去。
    “哎!”少女见许安归不顾自己伤势硬是要离开这里,立即背起药篓,追了上去,“你这么重的伤,要去哪?”
    许安归头也不回地说道:“继续待在这里,不安全。”
    “可是,你往前走也不安全啊。”少女站定,目光落在血红色山林深处认真地说道。
    “什么意思?”许安归回头看着少女。
    青衣少女指了指前方:“再往前走十里山路,就有一处寨子。那寨子里有很多山贼土匪模样的人在把守。你继续往前走,也是死路一条。那里连一只兔子都过不去。”
    “寨子?”许安归顺着少女指的方向看去,眸光微敛。
    他想也不想、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少女指的方向走去。
    少女见许安归怪得很,明明知道前方有山贼,却还是要去,急得脚一跺:“哎!怎么越说你越去啊!你伤不轻,还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许安归长出了一口气,停住了脚步,回过身,对少女作揖:“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身上这些伤,暂且不伤及性命,在下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若……我能活着下山,姑娘来东陵北境军大营找我,我必会还姑娘人情——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青衣少女抿着嘴,皱着眉,盯着许安归看了许久,最后她轻叹一声,跟上了许安归,回道:“季凉。”
    “……季凉?”许安归一愣。
    青衣少女直视许安归的目光,一字一句:“季!凉!四季微雨露,翠箔清昼凉。季凉!”
    许安归垂眸,思索片刻:“姑娘博学……这句诗,不知是出自何处?”
    季凉细眉长挑:“季凉书。”
    许安归语塞。
    “噗。”
    季凉看着许安归无语的表情,一时间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似乎很满意许安归的反应,踩着轻盈的步伐,带着他向深山的寨子走去。
    许安归捂着右肩上的伤口,跟在季凉身后:“季姑娘,你这是要跟我一同前去?”
    季凉随手揪了一根在路边飘摇的狗尾巴草,拿在手中把玩:“我自小上山采药,手脚还算灵便。兴许能助你一臂之力也说不定。”
    “季姑娘!”许安归皱眉,站定,言语中透出一丝严厉,“前路凶险。”
    季凉一只脚踏上一阶石台,山涧微风轻至,她仰起头,嘴角最后一丝笑意散尽,那一瞬,少女青涩而又天真的表情从她脸上褪去。
    她缓缓地回身,用漆黑眼眸注视着许安归,说道:“方才,我在山上的采药的时候,看见山下荒漠之地,有东陵军与乌族交战。”
    许安归喉咙微动,心中一惊,握剑的手缓缓紧扣,关节微白。
    作者有话说:
    文中时间是按照我们阴历的时间来算,1-3月是春季,4-6月就是夏季,以此类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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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收:
    《小盲妻》(言情权谋向),下本开。
    《盛世山河》(剧情权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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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潜入◎
    “我看见那些东陵军为了保护一个人,全部战死沙场。看见那个人独自一人骑马进入了这座去灵山。”季凉问许安归,“这座去灵山里到底有什么?让那三千精骑的舍弃了性命也要护你过来——而你,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放弃了回营求救的机会,也要独自一人前来?”
    许安归颔首,沉默不语。
    季凉看着许安归,宛如鬼魅地一笑:“这山里藏着很重要的秘密罢?”
    许安归抬眸,手中剑刃已经半身出鞘,身侧有杀气伴着微风肆溢:“季姑娘……是知道什么?所以特地在这里等我的?”
    季凉目光从许安归身上扫过,丝毫不畏惧许安归身侧的那把银色长剑,声音如同去灵山山涧微凉风一般清冷:“我知道的,你未必不知道。”
    许安归死死地盯着季凉,心中暗自思量,从一开始见到这个女子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奇怪。
    方才试探她会不会武功,哪怕是濒死,她的眼底宛如沧海深处的幽暗一般,不可窥探。
    她不反抗,略显苍白的小脸上,始终平静得宛如一滩死水。
    她不怕死……
    不,畏惧死亡是人的本性。
    她并不是不怕死,而是——她知道他,她了解他!
    她清楚地知道他的品性,知道他方才那样是试探,所以才不做丝毫地反抗!
    这个女子幽黑的眸低,好似有着万仞深渊一般,藏着许多秘密。
    这样一个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的少女,居然有这种深沉的心思,恐不是一般人。
    现在,她明知道他放弃了三千精骑的性命,独自一人前来是为了那深山之中的可疑的寨子,还要义无反顾地跟着他去那九死一生的杀场。
    或许,这女子心中盘算的是……
    几个念头回转下来,许安归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缓缓问道:“姑娘救我,也是为了进入那个寨子?”
    季凉听到许安归问出这句话,森然阴寒的眼眸里有了一丝地松动。
    她回答:“是。”
    “姑娘为什么要去那个寨子?”许安归又问。
    季凉收回目光看向去灵山深处:“你为何而来,我便为何而来。”
    许安归蹙眉,她也是为了救人而来?
    片刻沉默之后,许安归转了话头,问道:“姑娘来到这座山有多久了?”
    季凉回答:“三个月有余。”
    三个月!?
    是了,如果她已经来这里三个月,都未能达成自己的目的,那么他此去恐怕也少不了这个女子的助力。
    最少这女子可以带他绕过前方乌族寨子外面设置的重重哨岗,把他平安地带到寨子外面。
    只要到了寨子外面,他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想到这里,许安归缓缓收回出鞘的剑刃,向前走去:“既然我们目的相同,姑娘可愿意与我合作?”
    季凉眉眼微扬:“我,正是为此而来。”
    *
    夜幕落下,月光下的去灵山被镀上了一层银霜。
    月银如水,穿过树荫,落在青草之上,似有漫天星河从树叶缝隙中漏下了一地碎玉星光。
    两个黑影在这片碎玉星光之下,缓缓地向山林深处那几处火光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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