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归侧头,这才发现他这个十六皇叔正坐在亭子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湖中央的戏。
    许安桐道:“去打个招呼吧。之前大年夜,他特地为了你的事进宫来了一趟……开罪了太子。若不是十六皇叔激他,燃了一把火,太子也不会那么容易上道。”
    许安归也惊奇许安泽上道上得太快,不想其中还有许景挚的功劳。
    那确实是应该打个招呼。
    “兄长先走,我去去就来。”说罢,许安归向着许景挚的亭子走去。
    许景挚听到许安归的脚步声,喝了一口茶,懒懒地道:“感谢我的话就不用说了,直接送我点有用的东西,我会更开心。”
    许安归许久不见许景挚,没想到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
    许安归在许景挚身边坐下,也不行礼,直接从他身侧的果盒里拿了一个蜜饯塞进嘴里道:“说到送东西,我还真有个好东西可以送给皇叔。”
    许景挚颇有兴趣地侧头问道:“什么?”
    许安归用手撑着下巴,一字一句道:“不然郭九小姐,皇叔您就帮我笑纳了吧?”
    许景挚噗一声把刚才喝的茶全部都吐了出来:“咳咳咳咳……”
    许安归嫌弃地向后靠了靠,江海见状连忙上前去帮主子拍背顺气。
    许景挚摆摆手,自己把气顺了过来说道:“你还真敢说!我也从那过来,怎么没见那郭九小姐来送我?别人明明是对你有意思,你又何必这么绝情。”
    许安归盯着许景挚:“不要礼物了?”
    许景挚哪敢在跟许安归要东西,连忙摇头道:“不要了不要了。”
    许安归这次归来,可谓是满载荣光,收复了南泽,彻底解放了南境军政。
    以许安归在东陵帝心里的地位,配合他一向的手段,如果许安归真的想要推掉这门婚事转给他,那还真说不准东陵帝能答应。
    许景挚与许安归同岁,只是占了个辈分比许安归高,但其实他俩一起听讲学的时候,就比一般人关系亲厚一些。
    因为许安归的皇爷爷、许景挚的亲爹,不仅喜欢他最小的儿子许景挚也喜欢他的孙子许安归。
    无论是出去狩猎,还是征战四方,都喜欢把他俩一起带着。
    同龄人,总有许多共同话题。
    大约是供养方式相似的原因,许景挚与许安归的性情与思维模式上有许多相似之处。所以许景挚在宁王府接到许安归不在军营的消息以及这些时日太子动静的时候,立即就想到许安归想做什么。
    所以他才不辞辛苦地进了宫,激了许安泽。
    许安归望着戏台上,缓缓道:“你的腿如何了?”
    许景挚啧了一声,蹙眉道:“你这个性子就跟你那个哥哥一样,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
    “所以怎么样了?”许安归才不管他高不高兴。
    许景挚低头看着自己的腿:“薛灿让我稍安勿躁。”
    “薛家的医术,无出其右。且养着,总会好的。”许安归顿了顿又道,“平日里就算是十匹马拉你进宫,你都不会来。怎的今日进宫了?”
    许景挚扬眉,一副小不正经的样子:“看看你,顺带帮你把把关,看看你的皇妃如何。”
    许安归信许景挚才是有鬼,他冷冷地扫了一眼许景挚:“我信了,你自己信吗?”
    许景挚自觉跟许安归这人说话很是没趣,撇撇嘴:“皇兄召我进宫来,说是趁着皇后寿礼,来选一选宁王妃。”
    许安归哦了一声:“我说呢,今日有这么多姑娘在场,不分嫡庶。敢情是为了让你与兄长一起选妻呢。”
    许景挚自是没脾气,总觉得他这个皇兄简直是没事给他找事干,谁愿意把自己女儿嫁给一个没有前途的瘸子?
    他又不在朝堂上担职,说到底就是个富裕的闲散王爷。
    若不是东陵帝顾着自己的颜面,不好发落当年太子的人选,与人话柄。他许景挚又怎么可能封了亲王,享受亲王待遇,而不去藩地留在许都?
    面对这样的天恩,皇兄下了诏不来,那就是不给他这个皇兄面子,逼得他不得不来。
    许景挚在府上墨迹了好一阵子,特地等着天擦黑了,才慢慢地来到了杏花苑,脸黑的都能把夜幕扯下来当面纱了,哪还有世家姑娘敢上前搭话。
    许安归自己也不想成婚,在这件事上他没资格劝许景挚。
    两人只能就这样对坐着,各自叹气。
    晚霞落幕,华灯燃起。
    马上合宫夜宴就要开始了,富丽堂皇的宫灯烘托得整个宴厅华贵无比。夜宴之上,正上演着一幅帝后琴瑟和谐的画卷。
    画卷之上,有各色儿女,各怀心思。
    屋外的夜幕之上时不时炸开烟火炫丽的样子,像极了现在东陵盛世王朝的模样。
    所有人都转头去望着,惊叹着。
    没有人知道,今天之后,又是一幅怎样的阴谋阳谋即将上演。
    作者有话说:
    哎呀,明天开第五卷 ,女主发育出山啦~
    许安归:媳妇你终于出山了!
    季凉:再不来你就洞房花烛了,胆挺肥?
    许安归:我没……咳,讲道理,我确实想。
    季凉看向桥:我退货行吗?
    桥(笑眯眯):你确定?
    第93章 不爽 ◇
    ◎我问你话,你要好好回答◎
    选定出使南泽的人员, 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完成的。此去南泽,是为了接收南泽政务,人员选定自然要更加慎重。
    身为朝廷三品大员的各部尚书们自然是不可能亲自去, 所以有些部,选定了各部工作能力较为突出郎中, 去南泽代为主持六部工作。
    在选派出使使团上, 东陵帝也不着急。
    南泽暂且由许安归亲卫以军政全权掌控,一时半会出不了乱子。
    太子自然是想尽可能多的在南泽安插自己的人。
    自从开始甄选使团人员开始, 许安泽就没有停歇。不仅日日召集詹事府的人商讨,就连部署在外的官员,每日都有文书送入东宫。
    这段时日六部最忙的,那便是礼部。
    先是准备了年后的皇家祭祀之礼,而后准备了赵皇后的生辰礼,紧接着就是六皇子许安归及冠之礼。
    礼部尚书霄请开年以来, 几乎是带着整个礼部, 夜夜挑灯奋战。
    今日是六皇子听学筵讲, 他被东陵帝钦点去给许安归讲及冠之礼的流程。
    下了朝,霄请先是去了部里, 把事情审查了一遍,才慢慢悠悠地步行向着许安归暂时居住的地方前行。
    约定的时间是未时,却不想霄请这步行的速度,走了一个时辰, 才到宫门外的烟雨斋。
    许安桐的近侍墨染早早的便在门口等着霄请, 站了一个时辰,腰酸背痛。
    许安桐申时从宫里出来, 还见墨染在门口候着不由觉得奇怪, 下了马车问墨染道:“霄尚书还没有来?”
    墨染有气无力地回道:“不知道是不是有事拖着了。”
    许安桐蹙眉:“怎么会, 我在部里看见他不到未时就走了。”
    正说着,霄请便到了,他看见许安桐,微微欠身:“清王殿下。”
    许安桐点了点头:“既然遇见了,那便一起进去吧。”
    霄请应了,正了正自己的官服,跟着许安桐进了门。
    成年皇子听学筵讲,十日一次。由朝廷六部官员与翰林院负责讲解朝廷实时。
    但随着东陵皇子们逐渐成年,去了藩地。听学筵讲这件事,除了当今的太子殿下,就没有东陵皇子会如此认真地执行了。
    六皇子许安归虽然已经二十三岁了 ,但是没有接受过及冠之礼,在皇家礼制上,他还不算是一个成年皇子。故而,只要他回了许都,就要继续以未成年皇子的身份继续听学。
    这次筵讲是东陵帝钦定的人选,虽然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当今朝堂新贵只许安归一人。他现在虽然只有一个东陵帝亲封镇南大将军的名号,官居三品。
    但是作为一颗制衡太子的棋子,什么亲王名位与官职,都会有的。
    如何与东陵帝面前的红人搞好关系,让自己的仕途更加顺遂,那便是所有朝廷大员必修课。
    第一个巴结许安归的机会给了礼部尚书霄请,东陵帝的用意不言而喻。
    许安桐带着霄请去了缘与榭许安归住的园子。许安归在院子里置了一张书桌,等候霄请的时候,他在俯身练着字。
    霄请迟到了一个多时辰,并未对许安归表示歉意,只是行了一个常礼:“臣,礼部尚书,霄请见过六殿下。”
    许安桐在一旁看着直蹙眉。虽然知道霄请是太子的人,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把东陵六皇子放在眼里。
    不仅筵讲迟到,就连一点点歉意都没有。
    许安归则是仰头,见霄请,笑了笑问道:“霄尚书近来很忙吗?”
    霄请似乎是没有察觉到许安归问这句话的意思,回道:“是有些忙。”
    许安归一个回手收了笔锋,丢下笔,拿起手边的湿巾,擦着手道:“既然忙,为何不跟陛下说清楚这筵讲霄尚书没空?”
    霄请面不改色地颔首:“还请六殿下见谅。”
    在一旁的许安桐想说什么。
    “兄长去忙罢。”
    许安归已经收起练字的宣纸,缓缓地抬头看向许安桐。
    许安桐犹疑地望向许安归,他一脸平静,平静得仿佛一片幽深的海域,让人无端的害怕。
    这样的许安归,在许安桐的印象里,他只见过一次——八年前朝东门事件开始之初,许安归就是用这般平静的表情,看着太子许安泽的所作所为。
    是了,许安归现在是盛怒。
    只有盛怒时候的他,才会这安静。
    这种安静仿佛是趴在草丛里窥视猎物狮子,正在精心谋算着猎物的死亡一般。而这个猎物还在那悠闲自得,不知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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