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你来猜一猜,我目的为何?◎
    许安归朝着百晓点点头, 百晓也不多话,转身先退了出去。
    许安归说道:“南城牙所,我已经布了人, 月卿的身份我已经着人做好,一会我们去南城牙所把月卿与我身边的亲信接过来, 先把这些放在我身边的耳目打发回去, 再做其他打算。”
    “嗯。”季凉扬眉,“看来, 我回来这几个月,殿下也没闲着。”
    许安归站起身:“我们才刚刚进入这许都,许多事还没有铺开,我便已经处处掣肘——前路艰难。”
    季凉缓步走到大厅的门口,扶门而出,仰面望天。
    许都, 与八年前一样, 从未变过, 却已经什么都不存在了。
    “既然已经回来,又何必如此焦灼。我们且等着, 那些人送来的杀招。”季凉淡然站在冬日暖阳里,似乎这里的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去牙所接完月卿,我们便要入宫谢礼了, 你可想好了对策?”许安归也走过来, 与她并肩而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季凉回身,“稍安勿躁, 让我们且去探一探对方虚实, 再做打算。”
    许安归颔首, 沉默片刻道:“你有法子,让我母妃从长嬉殿出来吗?”
    季凉抬眸,眼中尽是凌冽之意:“前期的计划推进的很顺利,贤妃娘娘不是已经顺利的参加了殿下的及冠之礼了吗?再多等一些时日,便可以水到渠成。今日进宫,我们便是去取那颗可以让贤妃娘娘从长嬉殿出来的棋子。”
    季凉眼眸微眯,轻笑道:“进宫谢恩的事情,殿下全听我的便是。”
    许安归俊朗的脸上露出微微笑意,他走向前轻轻地握住季凉的手。
    许安归的手宽大、修长,掌心之上有剑茧,厚重而有温度。
    早春的寒冷里,季凉的手一直从手心凉到指尖,接触到许安归的手,瞬间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季凉愣在原地,不知道许安归想做什么。
    许安归与季凉并肩而站,给了她一个堪比朝阳一般炫目的笑容之后,幽幽地问道:“为什么我就是不相信你从郭府代嫁出来……只是单纯地想替我解决燃眉之急呢?”
    季凉表情一僵,随后抬眸媚笑:“那……殿下以为如何?”
    许安归转过身,身后有暖阳映衬这一身绛红色的喜服,显得格外温润。
    他看向季凉,笑道:“以我对你了解,你若是要做一件事,那绝对不仅仅只做一件事……告诉我,或许我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许安归手握住季凉的冰冷的手,浑身散发着三月暖春的气息,以不可抵挡的气势侵袭了季凉整个周身。
    季凉垂眸,心中暗道,这厮又想使美男计,可她怎么会受两次骗?
    季凉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轻笑:“殿下既然破了我给你的局,不如再来也来猜一猜这一局,我的目的为何?”
    许安归眼底划过一道寒光,负手而立,身子微微前倾,不紧不慢地把嘴凑到季凉的耳边轻声道:“你想打草惊蛇?”
    季凉的笑意在嘴边凝固了一瞬,立即又恢复了弧度:“看来,对于这件事殿下心中早有猜想。”
    许安归站直了身子,颔首道:“但愿也是你心中所想……”
    季凉后退一步,退出许安归周身令人窒息的压力的范围,半蹲:“臣妾去补一下妆容,陪着殿下去牙所选些好用人回来罢。”
    许安归眼眸微眯,看着季凉退了出去。
    百晓从屏风后出来,走上前:“殿下,王妃不想说的事情,没有人能套出来。试探恐怕也不成,王妃为人向来谨慎,万不会漏出太多破绽给我们。”
    许安归含笑,抖了抖衣袖,把袖口缓缓折起:“她当然不是这么好诈的人,我也只是心中有所猜测。这一切,包括郭府嫁女都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她知道我上山必会与她说起嫁娶一事,故意在这件事上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其实早早就做了打算。进入郭府代嫁恐怕不是她最终的目的,因为她完全没有必要以身试险……但是她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尚且没有头绪……但我能肯定的是,她做的这一切多半都是与郭府有关。”
    百晓道:“殿下,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查到季凉真实的身份,此人心思深沉,不可轻信。”
    许安归眸光微沉:“日久见人心。我与她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不着急这一时。”
    *
    一盏茶的功夫,季凉便又回到了前厅。
    许安归还是那身绛红色绣着金龙的锦服立于庭院之中,远远看去,那人好看得不真实存在的人。
    如墨一般的头发全部都束缚在金冠之中,与他那身绛红色的锦服搭配上,倒真是一副富贵天家之气。
    他拢袖而立,烫熨得极其板正的衣服,从上至下理得一丝不苟。
    他仰着头,看着院子里三月绽放的春桃。
    一阵微风扫过,花雨渐起。
    石雕一般刚硬的脸庞边有花雨翻飞着,蹁跹盘旋在他周围,宛如神明刚好降临在她的面前。
    从许安归的容貌中,季凉能窥见许安归的生母贤妃当年艳冠群芳、宠极一时的样子。
    果然天下男人一个样,先是看上了女子的容貌,才会有后面的多才多情。就连现在坐在九五至尊宝座上的那个人也不例外。
    许安归新婚入府的那些莺莺燕燕,不就符合了这一规律?
    只要样貌出众,博得许安归的垂眼之后,才是才情绽放的时候。
    许安归回眸,等了季凉许久,她还是木木地站在原地,目光涣散,心思沉重。
    他知道,季凉必然不是因为看他的容貌看得呆住。
    这个女子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特别在意他的容貌。
    因为她太有自知之明。
    她知道自己来到他身边的目的,所以不愿意与他亲近。
    甚至有些刻意地疏远。
    她在躲避所有与他有关的举案齐眉的那种动人的传说。
    很少有女子,可以像她这样不用外表去评定一个人。她看中的,是他的这个人。
    她并不贪恋他妖孽一般的外表。
    不知道为什么,许安归得出季凉并不喜欢他这张脸的结论,心中有一股欢喜,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她。
    他向她走进了几步,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季凉回过神,摇摇头,正要走却被许安归挡住了道路:“你我本不同于那些盲婚哑嫁的男女,我从内心里还是希望你可以对我有多一些信任。”
    季凉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回道:“哦……没什么,我……就是想了想你方才周围的那些女子。”
    许安归听到季凉如此说,立即观察了她脸上的表情,她的表情有些木讷,没有一点点酸酸的味道,许安归内心爬上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想了些什么?”许安归继续问道。
    季凉回答:“都长得挺好看的。”
    许安归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回答。
    那些女子,怎么可能有他好看?
    季凉继续说道:“你这幅模样比女子还好看些,是不是你的娘亲,也是一个绝世美人。”
    许安归听到季凉提到自己的生母,刚硬的脸庞立即有了几分柔软:“是,我母亲也是一位极其好看的女子。同你一般。”
    季凉冷不防地听到许安归如此说,吓得后退了几步。
    许安归看见季凉这般反应笑开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季凉难得的脸红了个透:“总觉得你说这话像是在侮辱人。”
    许安归笑道:“我看人,本不是看外面的那些东西。”
    季凉仰头,从她的角度看去,许安归的眼睛里有光在闪烁。
    那种光,是一种炽热。
    就像是漠北暴晒在日光下的沙漠,每一寸土地都覆盖着无法阻挡的热浪。
    季凉只觉得有一股窒息感。
    她不敢接话,觉得这气氛不对,立即偏开头,岔开了话题:“我们再不去东市,恐怕就要赶不上进宫的时间了。”
    她低着头,不再看他。
    许安归眼中的灼热逐渐入夜,温度骤降。
    他知道,在季凉的心里,他们的关系更像是一笔生意。
    他是雇主,她是为他出谋划策的人。
    哪怕他们已经拜过天地,季凉也从未把他当过她一生依靠的人。
    所以她从进他安王府开始就在防着他、躲着他。
    只要是他谈及男女之情的话,季凉要么不动声色地岔过去,要么不作回应。
    她如同一个刺猬一般,把自己的心牢牢地锁在里面,让人无法走进去半步。
    她心里到底藏匿着什么?
    她到底想要保护的是什么?
    她心中期望的又是什么呢?
    这样一个聪慧的女子,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的位置,所以不肯越雷池半步。
    昨夜知道代嫁过来的是她,他的喜悦是无法遮掩的。
    他轻薄了她,她还了手,他心中愤怒亦是无法掩盖。
    他从来都不知道,这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女子——在刀剑之下岿然不动,在泼天富贵面前淡泊如烟。
    这样女子让他敬佩,让他尊重。
    也正是这样的女子,才有能力助他在这虎狼之地,获得一线生机罢?
    她一直躲避着他的善意,他的好感。
    或许,是因为她心中住着别人?
    想到这里,许安归心里有些不舒服,便不再多说什么,迈开步子,向正门走去:“走罢。”
    作者有话说:
    啊,这章再看一遍漏了好多字(挠头)。
    第110章 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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