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挠它!”
    “啄它啄它啊!”
    “真是蠢鸡, 看准了再上呀!”
    场边喧嚣四起,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着场中央两只斗鸡你来我往。
    这是许安归与季凉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只是一场斗鸡,就可以调动起所有人的情绪,好似在场上决斗的不是斗鸡,而是他们一般。
    这里的每一个人血液里都流淌着嗜杀的冲动。
    忽然间场上噪声雷动, 不少人喊着“杀、杀!”
    季凉看下去, 只见盛泉那只白鸡正在用翅膀滞空,爪子左右交替蹬着, 从场地的左边一直追着许景挚的花鸡到场地右边。
    这一波许景挚的花鸡被打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节节败退。
    坐在对面围栏上的盛泉松了一口气, 他得意地晃着双腿,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就在这时,阿虎已经把瘸腿花鸡逼到了围栏边缘,瘸腿花鸡退无可退,阿虎巨大的鸡爪已经到了眼前,瘸腿花鸡先是头微微后撤了些,瞅准机会,直接对着阿虎的鸡爪一口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盛泉的阿虎便蜷缩在地,一动不动!
    瘸腿花鸡却不依不饶地死命用自己的嘴去啄阿虎。阿虎却再也没有了斗志,一直蜷缩在地上保护着自己。
    斗鸡就是这样,一旦有一方蜷缩,那就再也站不起来。
    显然这阿虎是怕了瘸腿花鸡,冷不防在瘸腿花鸡吃了两个大亏,怎么也不肯再战。
    “我草!”
    一个人愤怒地起身离席。
    “喔——”
    一个人嘘声带起了一片嘘声。
    “我呸,中看不中用!”
    更多的人是啐了一口痰,大声谩骂。
    这一场围观的人很快散去,场上瘸腿花鸡似是挑衅一般仰头看了看盛泉的方向。
    盛泉本就因为输了比赛,怒气冲天。
    又见这只花鸡不知好歹地仰头嘲讽,立即从二楼围栏之上一跃而下,跳入了围栏之中,先是一脚踢飞了自己辛辛苦苦花了重金养起来的阿虎。
    阿虎已经被许景挚的瘸腿花鸡啄坏了鸡冠、啄伤了脚掌,又受了盛泉一脚,直接撞在斗鸡场围栏上,掉落在地,奄奄一息。
    接下来盛泉转身,对着瘸腿花鸡又是一脚。
    那瘸腿花鸡哪是这么好欺负的?
    它直接一跃而起,向着盛泉脸飞去,利爪直抓向盛泉的眼睛。盛泉没有想到这鸡居然敢对他动手,下意识地拿手去护住眼睛。
    瘸腿花鸡一爪子,在盛泉的手背上抓出了两道血痕!
    此时盛泉的跟班已经从二楼下来。
    盛泉受伤,也不管对面是一只鸡,直接从跟班身上拔出剑,冲着瘸腿花鸡就刺了下去。
    剑锋犀利,眼瞅着就要摸到花鸡的脖子,只听“叮嗡——”一声,有短兵相交的声音响起,下一刻盛泉手中的剑直接横飞了出去,“咚”的一声,插入了旁边的柱子上。
    “妈的!”
    盛泉被这一剑震地虎口发麻,被剑势带着转了个圈,再转回身的时候,看见面前站了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
    那男子手上拿着一把银色长剑,横在身前。
    这男子大半面容隐藏在黑暗里,天光从金鸣阁上方射入,无法照亮他全部的面容。
    盛泉没有想到,在这许都还有人如此大胆,敢在他的剑下救一只畜生。
    跟着盛泉的侍从早就已经嚣张惯了,看见有人敢挡自己的主子,顿时破口呵斥:“大胆!哪来的宵小敢挡我们家公子?!”
    这人话音未落,只觉的自己腿窝被什么东西砸中,腿一软,“噗通”跪在了地上。一时间跟着盛泉的侍从也不敢呵斥这个拿着银剑的男子,纷纷看向四周,企图找到那个放暗箭的人。
    盛泉先是被金掌柜找了一麻烦,输了一场斗鸡,自己亲训的斗鸡上场也被许景挚的瘸腿花鸡斗得败下阵来。
    现在,又有一个不知死活的人,站在他面前挡道。
    从生下来到现在,盛泉就没有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但眼前这个人明显武艺高强,他自知硬来是占不到便宜的,便冷笑两声:“最近这许都怪事频发。不知道哪蹦出来的杂种,都敢在本公子面前逞能了!”
    黑暗之下,许安归眼眸反射着地面光芒,露出点点星寒,虽然一言不发,却有摄人心魄的气场。
    盛泉怂地后退了一步,随即反应过来,在这许都,还没有人敢跟他起正面冲突。于是胆子又肥了起来。
    许安归不再理会盛泉,江湖已经从楼上下来,抱住了许景挚的瘸腿花鸡。
    两人转身准备走,不想盛泉不依不饶,在背后大吼:“你你你你、放肆,杀了我的鸡还敢这么嚣张!我要报官!”
    “我,杀了你的鸡?”
    许安归听见这话,转过身望了望那只被盛泉一脚踹开,奄奄一息的斗鸡,顿时觉得好笑,他颇有兴趣地问道:“京兆府还管这种事?”
    盛泉指着许安归怒骂:“有种你就别跑!”
    许安归点点头,把这句话换封不动地还给盛泉:“希望,京兆府尹来了之后,你也不要跑。”
    坐在二楼的许景挚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又倒了一杯茶,推到季凉的身前:“真是让季公子见笑了,本来是带季公子出来玩乐的,不想被这狗东西扰了兴致。季公子先喝几杯茶吧,我们俩这个手脚不方便的,就不下去凑热闹了。”
    季凉微笑颔首,并不多话。
    恐怕许景挚是刻意带着许安归与她过来的,以他的本事,想要探查盛泉在哪里简直轻而易举。
    看这样子,盛泉不把许景挚放在眼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许景挚拿盛泉没有办法,是因为许景挚在朝廷上没有实权,即便是得罪了许景挚,许景挚没办法告状。
    他是想借许安归的手收拾盛泉?
    不。
    即便是他想借刀杀人,许安归要肯借给他才行。
    所以,收拾盛泉这件事,是许安归想做的,许景挚只是帮他忙而已。
    可,许安归从未与她说过他想动盛泉,他真的知道动盛泉意味着什么吗?
    季凉蹙眉观望着。
    盛泉要在这里找事,金鸣阁后面的几场斗鸡自然是开不了了。金掌柜唉声叹气地把客人送走,又搬了两套桌椅,一桌放在了许安归身边,另一桌放在盛泉身边。
    许安归没坐,盛泉倒是不客气一屁股坐下,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还着人把金掌柜一顿训斥。
    金掌柜陪着笑脸道:“到底是十六爷带来的客人,盛公子多担待多担待,小人开门做生意全靠各位爷照顾不是。”
    今天金掌柜从许景挚进门开始,就在给盛泉赔笑。脸都笑僵了,才从斗鸡场里出来的瞬间笑容消失。
    他在盛泉看不见的地方啐了一口吐沫,低声道:“呸,什么东西!”
    斗鸡场不算偏,京兆尹公良毅那边户部被烧的案子还没结,这边盛三公子又开始给他找事。
    虽然刑部尚书盛明州不直接管辖京兆府,但是好歹是高他几级的官员,太子面前的红人,一个小小的京兆府尹即便是不受刑部尚书的管辖,也不敢开罪盛三公子。
    所以盛三公子侍从去报官,公良毅立即就坐着马车赶来了,不过半刻钟的功夫。
    盛泉看见公良毅来了,立即换了一副哭丧的脸,拎着被自己踹死的鸡,到公良毅面前哭诉:“公良大人啊!您可得给我做主啊!我的斗鸡,我花重金养的斗鸡,被这个贼人给一脚踹死了!这鸡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啊!”
    公良毅看见盛泉这副模样就觉得脑袋疼,可他毕竟是盛家三公子,手上确实拎了一只死鸡。好的斗鸡养起来确实很费银子,这并不是鸡吃得多,而是养鸡人的费用开支不小。
    整个斗鸡场的人都被金掌柜被劝散了,公良毅环顾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证人。
    公良毅朗声道:“谁踢这只鸡?”
    “他!他!他!”盛泉伸手,指向许安归所在的地方。
    许安归听见盛泉指认他,便觉得好笑,却也不出声,靠在廊柱上,双手拢在袖子里,转过身来。只是这斗鸡场中央是露天天井,许安归整个人都在阁楼之下的阴影里隐着,看不清真面目。
    公良毅远远地看见,这觉得这人气度非凡,好似在哪里见过。
    第166章 恕罪 ◇
    ◎草民眼瞎,安王殿下恕罪!◎
    正在犹疑的时候, 许景挚从二楼丢下一串花生壳,正巧落在公良毅身前不远的地方。公良毅抬头,看见趴在二楼围栏上懒散地望着他的许景挚。
    “公良大人, 好久不见。”许景挚跟公良毅打招呼。
    公良毅没想到许景挚也在这里,立即抱拳向他行了一礼:“宁王殿下。”
    公良毅面对许景挚自然没有盛泉那般心中有底气, 混迹官场十几年, 不是老狐狸,也是小狐狸一只。在当前夺嫡局势还没有明朗的情况下, 他是万万不能开罪许景挚的。
    毕竟太子许安泽下不下台,跟他本身关系并不大。
    许景挚对着身后江湖说道:“下去。”
    枭雨问季凉:“公子要下去吗?”
    季凉点点头,两人便都坐着轮椅下了一楼。
    许景挚一下来,公良毅便跟找到了救星一般,问道:“宁王殿下,这事情经过, 您可看见了?”
    许景挚笑道:“看见了, 盛家公子自己把鸡踹死了, 赖在别人身上而已。”
    “你胡说!”盛泉见许景挚下来,便立即暴跳如雷。
    许景挚向后靠去, 笑道:“我是不是胡说,公良大人问问当事人不就清楚了。”
    盛泉立即抱拳道:“公良大人,我说句句属实,如有诳语, 天打雷劈!”
    季凉微微扬眉, 这盛三公子说话还真是不给自己留后路。
    公良毅见盛泉这般发毒誓,也不好放着不管, 便转向阴影里的许安归道:“这位公子……”
    许安归也不墨迹, 直直从阴影里走向了露天处, 阳光从天而降,洒在许安归的脸上,印刻出他惊为天人的五官。
    盛泉看到这幅面孔,只是愣了一下,便有些酸,他是没想到这个剑法卓越的人,居然长成这幅模样?不似凡人……
    公良毅看见这张脸则是惊得连忙欠身行礼:“卑、卑职见过安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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