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挚意味深长地一笑:“娶妻有什么意思, 不如外面的野花野草有趣。”
    季凉冷下脸来,有些愠怒:“殿下, 我……”
    “不过就是想帮你拿下脸上的糕点的残渣, ”许景挚忽然在她脸上一点,“怎么这么点玩笑, 季公子都受不起?”
    许景挚把糕点残渣举到季凉的眼前。
    “皇叔这样不合适吧?”许安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只见他阴着一张脸,盯着许景挚。
    许景挚缓缓地坐回轮椅上。
    许安归从许景挚身边过,顺脚踹了他一脚,许景挚疼得直咧嘴。
    许安归用眼神逼退了站在季凉身后的江湖江海,而后转过身来:“季公子年少不经事, 你这套秦楼楚馆做派, 还是省了吧。若是把人给我吓走了, 难不成,日后北境开战, 是皇叔替我上战场参谋战局?”
    许景挚揉了揉腿,愤声道:“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何至于你动气?不知道还真以为日前大殿上御史台参你有龙阳之好的折子是真的呢!”
    许安归眯着眼睛:“即便是真的,又如何?”
    许景挚只是随口一句玩笑话, 但是许安归却是认真了起来。
    许景挚望了望躲在许安归身后的季凉, 轻笑道:“若是真的,恐怕你岳丈不会放过你吧?”
    许安归扬眉:“你是没处玩了, 来这里找刺激是吧?”
    许景挚立即变得一脸委屈:“我是想带季公子出去玩儿的, 可他体弱多病, 我便只能带着好吃的来找他了。怎么?这你都不许?你是他什么人,他又是你什么人?”
    许安归忽然笑了起来:“听说皇叔最近得了一盏西域琉璃灯,摆在屋子里通透明亮,皇叔甚是喜欢。我看你对季公子的兴趣可比那盏西域琉璃灯大多了。不如你那灯,我帮你收了。你好生在季府住着?”
    许景挚当即瞪大了眼睛:“你想干吗?”
    “我帮你碎了也成。”许安归笑得更灿烂了。
    许景挚指了指许安归,无话可说,最后憋出一句:“你狠!走!”
    江湖江海得令,推着许景挚出了季府。
    季凉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傻傻地望着许安归。
    许安归蹙眉:“被人占了便宜还不知道反抗?”
    “我现下是男子,若是许景挚碰我下我便要死要活……还不得穿帮了。”季凉擦了擦嘴,果然嘴上还沾着糕点,“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有人通风报信。”许安归冷着脸。
    季凉看向桌上的糕点:“别说,许景挚拿来的糕点,还真的挺好吃的。”
    说罢便伸手要去再拿一个,许安归挪了一步挡住了季凉的手。
    “怎么?”季凉抬眸。
    “你是觉得皇叔比我有趣?他成日里在许都跑,好吃的好玩的都知道。”许安归望着季凉。
    季凉想了想:“他确实是个有趣的人。”
    “你!”许安归动了动身子。
    季凉抬眸看去,只见许安归满脸都是愤怒“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说我经不起玩笑,我看你也是经不起玩笑的。许景挚左右不过是来试探我的,我又不傻。还真能被他小恩小惠给俘虏了去?”
    许安归脸色有些缓和。
    季凉又道:“想要讨我欢心,那最少也要是烟花天河灯级别的。不然谁也越不过你去。快别酸了,屋里一股的醋味。他本来就怀疑我是女子,你越是这样,我越不好对付。”
    “他怀疑你是女子?”许安归倒是第一次听季凉说这事。
    季凉点头:“你以为上次他引我出去玩,专门去梨园是为何?不过就是因为看我身材矮小,又与你认识,才想着我是不是你身边的什么人。可你身边哪里有像我这样身形的人,他见过安王妃,便自然而然的怀疑我是不是安王妃。所以三番五次的想要试探。”
    “你今日不来,他消遣我一番,打消了念头倒也罢了。”季凉轻叹一声,“你若是今日来了,还护着我,他多半心里有了数。日后我们做什么,都需把他算在内。”
    “你怎么知道他怀疑你的身份?”许安归问道。
    季凉低头想了想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故意去画舫,给郭府泄露行踪的事情?”
    “嗯?”许安归蹙眉。
    季凉道:“那一次凌乐说,有几队人跟着我。其中有一队就是宁王府的人。你说他为什么要派人跟着安王妃?”
    许安归沉思片刻回道:“那一夜刺杀,他到底是对你的身份起了怀疑。可是我不明白,他到底是从哪里察觉出你不是郭若水?”
    季凉眼眸微沉,是从哪里察觉出?大约是从那个侍女话语中察觉出的。许景挚不仅察觉出她不是郭若水,甚至很有可能猜到了她的身份。
    他知道她的身份事关重大,所以亲自了结了那个侍女。
    安王妃从安王府出门去画舫见季公子,郭府只会以为苏青是季公子安排的人,但许景挚却怀疑安王妃与南泽鬼策军师公子季凉是一个人。
    那一日他带她去逛梨园,今日他亲自来拜访,恐怕都是为了确认这一件事。他一定是有所图谋的,只是季凉不知道,他所图的是什么。
    “他若是怀疑,我们也不能冒然做些什么去打消他的念头。而且,我觉得他并没有加害我的心思。”季凉望了望外面天色,还早,“部里没事了?”
    许安归摇头:“也不是没事了,只是马上会试开始了。想去看看外祖父,又不敢去。怕御史台的人看见了,又要在朝堂上参我结识朝廷进士,结党营私。”
    季凉算了算日子,是了,两日之后就是会试。这一届科举会试由太傅临允主持阅卷,必然会有许多寒门子弟入闱。这对朝廷来说是一件好事。
    许安归低头,扣着书桌上的信纸,小声嘀咕:“还不如在朝外自在。”
    季凉知道他想念外祖父,更想念他的生母。
    可是眼下一个主持科举,一个禁足长嬉殿,都是许安归不能轻易去见的。他现在身处朝堂之中,有什么动作都是在人前,稍微有些行为不端,就会被人拎到朝堂上说嘴一番。实在惹人厌烦。
    季凉只能宽慰道:“太傅是个心有明月之人,你即便是不去探望,他也知道你的用意,不用特意交代。你生母……我想着,也快出来了。”
    “当真?”许安归一听到贤妃能出复位,立即有了精神。
    季凉点头:“赵皇后虽然有失国体,但终究是皇后。赵家在朝堂上势力若是没有拔出,东陵帝也不会轻易动她。让惠妃掌管后宫,不过就是敲打敲打赵皇后,让她以后做事收敛一些。管理后宫的事情,到底还是要回到赵皇后手里的,这是时间问题。可这次权力再回赵皇后手中,那便是日落西山,今日不同往昔了。”
    许安归似乎有些没听懂。
    季凉笑道:“这事你既然交给我了,就让我去办吧。你且放宽心。”
    “你做事有数,我信得过。”许安归问道,“你晚上回王府吗?”
    季凉望了望满桌的信封:“最近北京军饷的事情,藏息阁一直都有消息送过来。”
    她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许安归:“你看看这个。”
    许安归接过来,拆开,展开看下去。
    季凉翻着桌上的信封道:“百晓与秋薄日夜兼程,已经到了凉州了。他们在凉州与宁弘汇合。百晓与秋薄去找粮饷过境的记录,宁弘也在四处调查。只是凉州一地,与户部的账目就有几万两的出入。凉州刺史,姓赵。”
    许安归抬眸:“可找到证据?”
    “赵姓,可是赵皇后家的人。他们贯会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证据肯定是有的,就是看什么人敢出来揭发。”季凉望向许安归,“宁弘向来擅长游说这些人,我们且等等看。”
    许安归点头。
    季凉又道:“最近藏息阁的消息送得频繁,我一直在季府,没得惹事又惹人。回王府肯定是要回的,可这消息我们又必须处处掌握,要想个法子把藏息阁信息送入王府才是。”
    “日日都要送消息,那便是要从王府日日都要做的事情走门路。”许安归仰头,双手拢在一处,缓缓踱步,“从厨房采买走,如何?”
    季凉想了想,摇头道:“不行。现在是赵惠管家,厨房采买的女使自然是她用的人。骤然要求厨房采买换地方,会惹得赵惠生疑。她是个聪明人,必须绕开她。”
    许安归想想也是,走厨房采买,必定要通过赵惠。赵惠虽然在安王府帮他清了眼线,可说到底,她还是为了她自己能在王府里站稳脚,才会动手。朝堂局势尚未明朗之前,她是不会轻易偏向任何一方的。
    许安归琢磨的时候,扫了一眼窗外,看见枭雨,忽然有了主意:“从药铺走如何?”
    第203章 送信 ◇
    ◎我与泉少爷的一段孽缘。◎
    “药铺……”季凉没听懂。
    许安归道:“就让月卿日日去药铺抓药, 顺便帮你拿消息便是。就说是做药膳用,让月卿做一些养身子的汤羹,对外只说养身子备孕。可好?”
    “备、备孕!”季凉瞪了大眼睛, 结巴道。
    许安归笑道:“就是个说辞,补气补血的不都是那一套, 你多吃些药材补补身子也是好的。”
    “也行。”季凉点点头。
    许安归绕道季凉身后, 轻轻地捏着季凉的脖颈:“成日里低头,小心脖子。”
    季凉轻叹一声, 整理着桌上的信封:“我也不想,可我现在也没办法想出门就出门,许多事情都必须从这些信封里了解。晚上你先回去罢,总从我这里回去,我们俩前后脚的,让人看见, 又要生事。”
    “嗯。”许安归捏着季凉的脖颈, 顺手摸了摸她的小脸。
    “别闹。”季凉躲着许安归的手, 把同类的信封整理放在一摞。
    许安归见她不理他,又摸了摸她头上的玉冠。
    “哎呀, ”季凉脑袋被他按住,动弹不得,“你别动我,一会我看差了。”
    “你这衣服样子挺好看的, 在哪里裁的?”许安归又在摸她的衣襟, “料子也不错。”
    季凉没抬头,回道:“不知道, 这些都是宁弘准备的。你去问问平伯, 他兴许知道。”
    “宁弘对你的事挺上心。”许安归道, “这是苏锦,江南制造每年上供给宫里的也不过就是十几匹。”
    “苏锦?”
    季凉倒是真没注意过,与其说是没注意,不如说是她对布料一窍不通。
    以前她在南泽居住的时候,四季湿热,她总是从穿轻薄的纱衣。
    回到许都,进入郭府、安王府,才开始穿绸缎一类的衣服。这些衣服颜色艳丽,样子时新,她虽然不知道差别在哪里,但肯定都是好东西。
    “苏锦上有苏绣。”许安归指着季凉身上一处暗花道,“苏绣讲究绣面平展,边缘齐整,用针细巧,绣线精细。线条排列紧凑,不露针迹。设色适宜,光彩夺目,色泽鲜明。丝理圆转自如,条精细均匀,疏密一致。这便是所为的苏绣技艺‘平、齐、和、光、顺、匀’。贡品的品相一向是最上乘的,是苏州有名的绣娘秀的。多是给女子穿的,男子穿苏锦的甚少见。一来穿得显不出大气,二来主要是少见。你这衣裳,是宁弘专门找苏绣的绣娘给你秀的暗花。价钱不菲。”
    季凉终于停下手中的事情,捡起衣袖,好好地打量。
    若不是许安归告诉她,她可能都不知道宁弘在她的吃穿用度上花了多少心思。
    “你上次穿的衣裳是云锦,才出来的纺织机器,那机器难造,产量不高。所以云锦若是寻常人家买,也是天价。”许安归悉数她用季公子身份穿过的衣裳。
    每一件都是特别定制,用心奇巧。
    “我不太懂。”季凉听得都糊涂了。
    许安归轻笑:“若不是自小在宫里见过,我也不懂。”
    “是呢。”季凉听得连连点头,而后又回过味来,“不对,你这是框我分神呢。”
    许安归笑得夏光明媚:“放一放罢,也不碍事。这世间少了谁,四季都还都轮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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