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禹州?”
    “你发现了吗?”
    很快,沈禹州又意识到虞舒月可能并不清晰这个世界的结构。
    但那又如何。
    她只要陪同在她的身边,她就能拥有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沈禹州沉声道,“我一直在想,你的离婚,你的一系列转变可能是源自于更大的野心的。而我们正是一样的野心勃勃的人。”
    “所以,你就选择在我面前贩卖着那一切诱人的,会发光的梦想,可你从来没有告诉我,我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虞舒月试图将话题重新回到上一个问题上,她想知道沈禹州到底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而不是当蒙在鼓里被甜甜圈施舍的女孩。
    “舒月,你应该做过那个梦了吧?”
    沈禹州娓娓道来。
    “在那梦里,你和我都不过是这个世界背景里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也许你还好一点,因为你是于蔓的对照组……你所有出场的戏份都可以衬托出她的崇高与善良。”
    “可我不过是你记忆里的一道幻影,”沈禹州突然脚踩刹车,车子骤然停火,在地上摩擦出一道清晰的划痕,“我想要改变那一切的办法唯有不择手段。”
    虞舒月沉默了。
    原来同样的梦境与这个世界的背景板并不是她一人独有的秘密。
    “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连你的人生走到最后,我都无动于衷吗?”沈禹州是那样憎恨着自己的无能,他的五指从方向盘上缓缓滑落,无力地在虚空中摇晃,他逐字逐句道,“那是因为在他们既定的角色里,我注定是个一事无成,对你毫无裨益的小喽喽,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们应该在一起,不说以男女关系的方式相处,我们也应该团结在一起,至少不能让那些生下来就拥有一切的人继续拥有那一切吧。”
    虞舒月反驳,“他们德不配位,自然有他们的惩罚。”
    “可难道我们就袖手旁观,到最后接受一无所有的结局?”
    “虞舒月,你难道不会不甘心吗?”
    说完这些的时候,沈禹州已几乎是声嘶力竭。
    “我们既然清晰自己的命途,那难道不该利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去改变,而并非助长人性中的恶,去利用他们达成自己的目的?”
    “沈禹州,这一点也不像你。”
    “至少我记忆里的少年,眼底永远清澈,无论他贫穷或者富有,我都愿意去祝福他。”
    “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沈禹州不愿意带虞舒月回顾他经历的一切,他不觉得这样做来就能让虞舒月理解他的偏执。
    可他的心已经近乎绝望。
    他又试图去表达些什么。
    哪怕那对于她是十分多余的,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更何况——虞舒月自从出道以后就过着和他截然不同的人生。
    车子开进一家废弃的工厂。
    沈禹州回到自己打工的第一家工厂,他无法开口直言他曾经在这里遭遇的非人对待。那些困厄且贫穷肮脏的地方本身就是难以启齿的。
    他甚至害怕虞舒月要误以为他要绑架他什么的。
    但虞舒月的目光始终直愣愣地望向他,那种阳光下毫无阴翳的目光好像随时能够直射人的内心。
    “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
    虞舒月反问他。
    “怕我对你……做那些惨无人道的事情。”
    虞舒月:“如果害怕的话,我根本就不会上你的车。”
    她已然打开了车门,脚踩在了他不愿回顾过往的废墟之上。
    “走,带我去看看那你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我们一起进去。”
    沈禹州闭了闭眼,“我凭借第一笔赚取的差价买下了这里,又是我亲手烧毁了这一切。”
    “但我们的记忆是无法消除的,哪怕我们注定是微不足道的一个配角,过往的所有记忆又是那样的清晰,”虞舒月并没有刻意引导,而是顺着本心道,“或许那些死去的记忆提醒我们的是同一件事,我们应该顺应自我,顺着人性的善去生活,不是么?”
    沈禹州多日来积攒的得不到的痛苦好像是从这一刻得到了纾解。
    “你难道现在不是很想离开我……就像之前在机场外,在酒吧那样吗?”
    虞舒月摇头。
    “我们确实都是独立的客体,但既然来都来了,”她干脆利落地回答道,“那我自然也没有丢下你一人的意思。”
    “月月。”
    这一声的低喃仿佛又将两人的关系转回到了从前。
    沈禹州小心翼翼地问。
    “你没有在厌恶我吗?”
    虞舒月轻笑道,“厌恶,这种情绪恐怕对于一个刚离过婚心平气和的女人来说有些过分强烈。”
    两人步入这无人的工厂,就连虞舒月和沈禹州本人也以为这片废墟空无一人。
    但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俩人竟然一抬头就撞见了个老人家,老人埋头收拾这一堆废墟里的破铜烂铁,似乎是为了寻找一点有价值的东西好拿出去变卖。
    而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瘦弱的小孩子。
    看样子像是他的孙儿,老人家的孙子并没有嫌弃这里的脏乱差,而是从破铜烂铁中掏出了形状漂亮的碎片,然后用自己破旧的衬衣不断擦拭干净,最后才珍藏似的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他把这当作天底下最珍贵的玩具。
    爷孙俩全神贯注地收拾着破烂,根本没有注意到外人的到来。
    “你看到没有,哪怕是在无人之境,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里,也总有人向上生活着。”
    虞舒月其实也不清楚这些年沈禹州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温润如玉的假面似乎一戳就破,剩下的是几乎破碎不堪的心。
    “你想不想帮一帮他们?”
    其实虞舒月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她到底只是个普通人,平常对救赎文里的女主的种种行为避而不及,想着生活里要是遇到个大反派,那她早该要连夜收拾东西就跑路的。
    可这又不一样。
    沈禹州的身上分明还有她曾经熟悉的那些东西——而那些或许还没来得及变质。
    “那我该怎么做,月月?”沈禹州开口说这话时又多了几分笨拙,“就给他们钱吗?”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虞舒月微笑道,“沈禹州,以你的能耐,替老人家找一个合适的工作恐怕并不算难吧。”
    沈禹州的脚还是没有从这里踏出半步:“他们会愿意接受吗?”
    “你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
    沈禹州在虞舒月的鼓动下,只身朝着老人家走去。
    “你好,这家工厂是我的产业。”沈禹州顿了顿。
    老人家以为自己误入了别人的地盘,连声道歉,表示今天捡完了绝对不会再来打扰的。
    而沈禹州就早知如此,这世间上的绝大多数人在他成功以前漠视他,而在他成功以后又畏惧他的权势。
    直到虞舒月再次要求他开口。
    他艰难地与人交谈道,“我看你挺勤快,想问问你需要一份正式的工作么?安保或者清洁?”
    结果人家老人家恨不得当场就跪下。
    “谢谢老板,老板好人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老人一边大声言谢一边叮咛着他身旁胆怯的男孩道,“快跟这两位贵人说声‘谢谢’啊。”
    男孩愣了老半天,许是很久没有见过生人了,良久过后才从老人家的身后缓缓探出头来,“谢谢叔叔阿姨。”
    沈禹州如释重负。
    但他表面上依旧维持着一贯的沉稳。
    “不过是力所能及,能帮上一点小忙罢了。”
    虞舒月:“可你就这样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啊。”
    老人刚刚收破烂时哆哆嗦嗦的手愈发不灵活了,但还是低头继续找着能变卖的东西。而火眼金睛的孙子也没闲着,一路都帮忙弄着麻袋。
    沈禹州本想上前制止,认为这爷孙俩现在有了他的帮扶,根本用不着在这里如此辛苦了。
    虞舒月却摇了摇头,“你也要学会尊重别人自食其力的努力啊。”
    沈禹州悟了,“所以,你才那么讨厌我之前替你做的决定吗?”
    “你目中无人的样子可多了,何止这么一次呢?”虞舒月半是严肃半是玩笑地说,“我差点以为你要成为下一个陆宴了。”
    “月月,是我太过分了。”
    “是我忘记考虑你的感受,做了这么多疯狂又不可思议的事情。”
    虞舒月回过头,又不得不承认,沈禹州这波认错态度真是比某人又快又坦诚许多。
    早知如此,她之前便应该找个合适的机会和沈禹州好好攀谈一二,而不是放任他那些阴暗面的想法不断的滋生。
    两人在原地没呆了多久,那老人家腼腆的小孩突然跑了回来。
    就静静站在两个大人之间,也不说话开口,硬是又等上了大半天,这才从手上的五金零碎里挑出了一个最完整的轮轴。
    他将此偷偷塞入虞舒月的掌心。
    “你送我的吗?”
    “为什么只送给我?这位叔叔才是愿意帮你家忙的人呐。”
    “因为你漂亮。”
    好吧,虞舒月也不得不承认,在任何一个环境下,听人夸赞自己的美貌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如今也不例外。
    而沈禹州也顺势将话说下去,“舒月确实是我见过最美的人。”
    虞舒月眼见这小孩穿得破破烂烂,实在不成样。
    虞舒月打算等待会回去的时候捎这对爷孙一段路,顺便去集市上买两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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