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索着一角,“嗯。”她沉默稍许,又道:“我当时在第一位……”
    “我知道,我看到了,谈溪。”闻渡开口,带着一丝坚定的牢靠。
    谈溪恍然,这似乎他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
    “我们都看到了。”
    闻渡别过头,又说:“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你自己。”
    谈溪将冰袋换了个位置,竟然冷得发颤,眼睛酸涩。
    她将头埋在膝盖上,也不再说话。
    *
    过了大约十分钟,校医院的门被人忽地推开,吴烨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后面跟着王欣。
    “怎么样怎么样?”吴烨凑过来,“还疼不?”
    谈溪摇头,“还好,不算太疼。”
    闻渡抬眸看了她一眼。
    “哎。”吴烨气得厉害,一屁股坐在闻渡旁边,“裁判处罚了,不过是把九班的成绩取消,我们班的成绩没法重新计算。”
    他一拍大腿,“这合适吗?这也太不公平了!那个叫唐瑶的就是人品低下,素质恶劣,应该给她记过!记大过!”
    谈溪笑笑,虽然感动,但也知道无法改变处罚。她从小见过受过太多不公平的事情,早就深知这就不是一个公平的世界。若是事事追求公平,那没有特权的人简直寸步难行。
    “没事。”她轻声说:“处罚就好,何况她做的事情全校人都能看见,给别人这样一个印象,我付出的代价不过是崴脚,她才是得不偿失。”
    “大气!通透!”吴烨竖起大拇指,又问:“不过她为啥推你啊?”
    谈溪垂着双眸,没有看向闻渡,只是道:“大概是太想赢吧。”
    “她也太好胜了,神经病嘛这不是。”
    有吴烨在的地方就不会冷场,他和王欣一唱一和地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遍裁判是如何处罚唐瑶的,九班班主任又是如何训斥她的。
    两人一直说个不停,反倒是谈溪和闻渡不怎么接话茬。
    吴烨敏锐着注意到,也沉默了一会儿,他盯着谈溪的脚,问:“医生怎么说?”
    “先冷敷,后天开始热敷。”
    “能走吗?”王欣问。
    “应该可以。”
    四人又随便说了几句,天色渐暗,王欣道:“我得回家了。”
    “六点多了,走吧。”
    “来,谈溪,我们把你扶出去。”
    谈溪将冰袋移开,低头穿好鞋。没有冰敷,好不容易稍稍消散的疼痛又杀回来,谈溪轻促着眉头。
    闻渡看她一眼,抬起右手小臂。
    谈溪抬头,把手搭在他的小臂上,然后站起身。
    王欣站在一旁,有点无措,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帮忙。
    吴烨看了一眼闻渡的手臂,低着头不知道盯着地板在想什么,过了大约七八秒,忽然拉着王欣往外走,“这儿挤,我们出去等。”
    “哦,好哦。”
    闻渡迁就着谈溪的步伐,算不上刻意,但低下头,轻声道:“在地铁门口等我。”
    “嗯?”谈溪抬起下巴,这才发现两人离得好近,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来自他的温度。
    闻渡知道她听见了,不想重复第二遍。
    谈溪却故意追问,“等你做什么?”
    “……”
    谈溪言笑晏晏,“你要带我回家哦?”
    闻渡没理她。
    她又笑着用耳语问:“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吗?”
    她是故意的,微微踮起脚尖,在闻渡耳边吹气,想要看着他恼怒的样子。
    偏要不如她意,闻渡却也笑了,步子还走得快了点儿,离吴烨和王欣两人更近了些,“你要是不想偷偷摸摸,我也不介意。”
    谈溪抓着他的胳膊,“那还是算了吧。”
    *
    谈溪再次坐上了陈司机的车和闻渡一起回了家。下车后,跟闻渡道别,她慢吞吞地往地下室走去。
    陈司机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闻渡。
    闻渡没有停留,向别墅大门走去。
    谈溪十分疲惫,走入地下室后什么都不想做,干脆去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坐在床上,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膝盖。
    下午被唐瑶推倒时,她是膝盖先着地的,虽然没有破皮,但也是红了一大片,在医务室她只关注在脚踝上,刚才膝盖被热水淋湿,疼痛才重新袭来。
    她躺下来,蜷缩在一角。忽然想起儿时自己也是又蹦又跳的,爬到五金街上最大的那棵大榕树的最高处都不在话下,那时候若是摔倒磕碰,还有父亲将她高高举过头顶,让她坐在他的肩膀上,哄她,“我们小溪要是想去看更远的地方坐在爸爸的肩膀上就好了!干嘛去爬到树上,摔倒多疼啊,爸爸会心疼的。”
    后来他们家的日子越过越差,父母忙于生计,每日疲惫不已,谈溪有时候也想让爸爸妈妈带着自己出去玩,但也只是心中想象,永远不会开口。所以她只好自己跟自己玩,自己摸索着长大。
    每朵花都应当被呵护,但并非所有花朵都拥有这样的肥沃土壤。若想要活下去,只能把自己的根扎得再牢一些,再深一些。
    有时候太成熟太懂事只会让人觉得心酸,因为生活不允许她被娇生惯养。
    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何况夜晚和孤独会将这种脆弱放大。
    谈溪像一个婴儿一般躺在床上,忽然很想妈妈,她白日做梦,奢侈地盼望叶琳下来陪陪她。
    但是这个想法太任性了。
    “嗡嗡。”
    手机震动两声,谈溪将自己从脆弱中抽离。
    信息来自闻渡,有四个字。
    “想学习吗?”
    不想。
    但是谈溪还是坐起来,她不允许自己懒惰或是沉溺在悲伤的情绪中,更不愿意浪费闻渡这个学习资源。
    “好啊。”她回复。
    她慢慢下床,准备换下睡衣,门口却传来敲门声。
    应该是叶琳,她去开门。
    门口站着闻渡。
    谈溪脑中哄地一声,啪地关上门,低头看了看自己。
    哦,所幸虽然是睡衣,但整齐体面,是可以见人的模样。
    她长舒一口气,重新拉开门。
    闻渡侧着脸,见门重新打开,才转回来,而且没有询问她为何突然关门。
    谈溪抬头,“你怎么下来了?”
    闻渡垂眸看她的脚踝,“等你上来,得等到明天早上了。”
    第26章 秘密基地
    谈溪抬起眼, 用下巴指着闻渡手里的东西,“那是什么?”
    “冰袋。”
    她侧身让闻渡进去,又说:“医生只是顺嘴一说让你提醒我冷敷, 把你当冤大头,你必要这么仔细的。”
    闻渡转头看她, 语气平淡,“跟医生没关系, 倒是你跟别人说自己没事,在我这说疼得不行, 我以为你是故意折磨我的。”
    谈溪不吭声, 跟在他身后,低头抿着嘴笑。
    她有意在他面前说自己崴脚很疼, 说话时确实目的不纯。
    那你不是也来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
    地下室面积不大, 且放置了许多东西。只要是有空位的地方, 几乎全部摆上了大大小小的箱子。虽然多, 但却整齐, 而且正因为多,更显整齐。闻渡家中大,因此只要不是满地狼藉, 很难看上去乱七八糟。
    有些箱子看上去很少使用。最多只是做储存很少打开,但也没有一丝灰尘,可见主人对此地的珍惜和爱护,哪怕这个地方不过是暂且歇脚之处。
    有时候,将家中收拾干净,也是一种认真向上的生活态度。
    地下室常年不见阳光, 何况是月色。
    哪怕谈溪将屋中的灯都打开, 也掩盖不住这里与生俱来的昏暗。
    闻渡很多年前在这里还没有住人的时候曾经来过, 走过狭窄的过道,他竟然生出一种熟悉感来。
    推开门,是简单的卧室,靠近窗户的地方摆放着一个书桌。桌上整整齐齐,看样子主人今晚并未计划学习。
    因为闻渡的到来,屋子忽然显得拥挤,且他个头高,待在这里愈发显得憋屈。谈溪站在地中央,并未感到有强烈的压迫感,反倒是方才的突如其来的脆弱感烟消云散。
    闻渡回头,身后一直慢吞吞跟着自己的女孩儿不知道何时身上套了件牛仔外套,既是风格碰撞,又是欲盖弥彰。
    闻渡低头轻咳。
    谈溪睫毛微颤,越过闻渡的肩膀看到窗台上的绿色,轻声问:“喝水吗?”
    闻渡扭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月色下的薄荷叶片流光溢彩,精巧且青翠。
    “方便吗?”闻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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