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执望着毫无留恋的背影,转过头来问江措:“他去哪儿?”
    江措哦了声,沉稳淡定:“他有病,去医院了。”
    这两天,苔青降温的厉害。
    天气骤变,上午是晴天,下午就是暴雨,猝不及防降临的冷空气让人毫无准备。
    时闻野那天淋了点雨之后,断断续续开始咳嗽,有点小感冒。
    他一向不喜欢吃药,没当回事,越拖症状越严重。
    男人生了病,脸色看起来竟是比平时多了几分血色,白里透红,有种晕晕乎乎的微醺感。
    时闻野开车去了医院,坐在车里待了会儿。
    过了片刻,他摸出手机,看着好不容易加回来的联系方式,低头打字,【你在医院吗?】
    时闻野手腕上的细链,与他薄瘦的骨骼极其的相衬。
    皮肤薄又白,青白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细细的手链,并不女气,看着反而色气。
    手链上的小鲸鱼有点生锈,看起来就很有年月。
    这根手链其实断过一次。
    时间实在太久了,那天他只不过是碰到了宿舍的门把手,就不小心磕断了。
    手链断成了两截。
    时闻野停在原地。
    宿舍里的其他人纷纷回过头来看着他:“怎么了?”
    时闻野弯腰将地上两截细链捡了起来,他低头垂眸,声音闷闷的,还有点冷漠:“断了。”
    顾舰明说:“多大点事,断了再买根。”
    江措也哦了声:“就是,自己买,我没钱。”
    时闻野面无表情,“没有了。”
    再有不会有了。
    时闻野去饰品店里问过,接不起来。
    当初买的时候就不是纯银,她被店家欺骗,买到的是劣质品。
    断裂也没办法衔接。
    时闻野平静接受了这个事实,转身就去便利店里买了瓶胶水。
    江措他们回宿舍的时候,时闻野就跪坐在地上,少年半垂着精致的侧脸,认认真真用胶水在粘他已经断裂的手链。
    不得不说,他这副样子实在有些可怜。
    下垂的眼睫毛严严实实挡住了他眼睛里的血红。
    也不知道是不是买的胶水不对,粘也粘不起来,一点都不牢固。
    顾舰明用口型问江措:“他疯了吗?”
    江措叹气:“命根子断了可不得疯了。”
    时闻野抬头,脸上有很明显的泪痕,他的眼睛通红,眼眶里布着清晰可见的血丝,他用力捏紧了掌心里的细链,哑着声音说:“她不要我了。”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她送我的东西也不要我了。”
    “我什么都留不住。”
    “什么都没有了。”
    几滴眼泪顺着眼眶像断线珍珠往下滚落。
    像是砸在心上,痛得发麻。
    江措沉默。
    顾舰明也不敢吱声,忽然之间觉得没女朋友也挺好的。不谈恋爱,b事没有。
    江措张口劝了劝:“好兄弟,别太难过了。”
    时闻野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继续用胶水在粘他可怜兮兮的鲸鱼手链。
    江措蹲下来,看见他满手都是胶水,啧了声:“以后还有更难过的事等着你,这才哪儿到哪儿。”
    时闻野冷冷推开他,“去死。”
    这件丢脸的事情,除了江措和顾舰明,没有别人知道。
    时间掩埋了所有的秘密。
    林悄悄刚和主任一起去查了房,正在整理刚才的笔记,手机叮的一声,她低头看了眼,过去了几分钟,她回道:【在。】
    时闻野本来想说自己好像发烧了,刚写下来这几个字,又默默的删掉了。
    时闻野想了想,【我有点不舒服。】
    林悄悄半信半疑:【你可以来医院看看。】
    时闻野又沉思了片刻,【我在你家楼下,抱歉,我以为你在家。】
    林悄悄快下班的时候才看见他后来回的这条消息,她揉了揉眉心,感觉现在好像又回了原点,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和时闻野纠缠在了一起。
    下班回家的路上,时闻野的消息时不时就往她的手机里冒。
    一会儿问她下班了没有。
    过了一会儿又自动报上地址,说他现在就在楼道口里等她。
    时闻野确实发烧了。
    这次没骗她。
    但是除了脑袋有点昏沉,倒也没有别的症状。
    林悄悄刚出电梯,就看见靠着门等着她的男人。
    难怪他会生病。
    这种天气他也只是穿了件薄薄的卫衣。
    男人双手插兜懒懒靠着门,膝盖微弯,站姿随意慵懒,压低的帽檐遮住了他的眉眼,下巴雪□□致,唇线微微抿直。
    高挑细瘦,身材尤其优越。
    林悄悄一时忘记了问他怎么知道她住在几楼,做足心理准备后走到他面前,还未张口问他怎么样了。
    男人抬眸看清了她的样子,忽然间抱住了她。
    他的呼吸好像是滚烫的,浇在她的皮肤上,温温热热,像羽毛轻轻扫过她的脖颈。
    林悄悄被他抱了个满怀,推也推不动,实在是太沉了。
    男人的额头贴着她的细颈,温度滚烫,好像确实发了高烧。
    林悄悄将他扶进自己的屋子里,时闻野装作昏昏沉沉,掀开眼淡淡扫了圈她的屋子。
    没有看见其他人生活的痕迹。
    他的脸色稍缓,继续装成一个烧糊涂了的病人。
    林悄悄让他坐在沙发里,用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你是不是发烧了?”
    时闻野的声音很沙哑,“嗯,应该吧。”
    林悄悄无奈看着他问:“吃过药了吗?”
    时闻野如实摇头。
    林悄悄站起来,却被他握住了手腕:“去哪儿?”
    她抿唇:“我去烧水,拿药。”
    时闻野生病说话的声音似乎都变黏了,他说:“不用吃药。”
    林悄悄记得他以前生病就不喜欢吃药。
    他从来都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总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林悄悄大四那年,她的病才好得差不多,不会再频繁的梦见他,再哭着醒过来。不会每次想到那句伤心的话,耳朵就痛得受不了。
    她从高中同学的寥寥数语中,无意间得知他生病了的事情。
    林悄悄也不知道那天她是怎么了。
    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她在网上下单给他买了退烧药,填写了他的学校地址和联系方式。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药。
    其实时闻野那个时候睡得迷迷糊糊,被骑手的电话叫醒,面无表情从床上爬起来去开了门,看都没看纸袋里的东西,随手就扔在一旁。
    林悄悄问:“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时闻野从沙发上起身,陪她进了厨房,擅自接过她手里的水壶,偏过脸来问她:“插线在哪里?”
    林悄悄以前没发现他这么自来熟,“冰箱后面。”
    时闻野烧了水,回头又仔细扫了扫她的小屋。
    收拾的干干净净,很整洁。
    水烧开后,时闻野乖乖接过她递过来的退烧药,吞了两颗。
    林悄悄还给他塞了别的药,“每天吃两回,每次吃一粒,饭后吃。”
    时闻野没听见她说了什么,只知道盯着她看。
    在她安静下来的瞬间,扣住了她的手腕,将人抵在墙面上。
    林悄悄抬头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眸,他呼吸平稳,眼神清明,一点都不像是烧糊涂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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